第一百四十五章 男孩與男人（1）
華菊還是沒有去上班，不過，那個單子，已經徹底地黃掉了。
原因無它，牛總所在的那個投資公司出了事，好像被人查出逃稅問題，銀行那邊收到了匿名舉報信，說該公司的資金鏈處於周轉不靈的狀態，根本沒有自己承諾的還款能力，雖然沒有太確切的證據，不過，在沒有調查出真相之前，銀行暫時壓緩了承諾的貸款。
內憂外患，牛總已經急得抓耳撓腮了，哪裏還顧得上廣告。
不過他與報社已經簽訂了合同，報社也預留下了版麵，他此時毀約，也要賠償一筆不菲的毀約費。而收繳毀約費的工作，也落到了一直跟著這個案子的小李身上。
至於其他連帶責任，就不必說了。
聽到這個消息，華菊當晚拿出兩萬，在國際貿易大樓八十樓的旋轉餐廳請客。
她在報社混了那麽久，也是相知滿天下。
三教九流，總有那麽幾個講義氣的。
想搞掉一個公司，老實說，其實不算什麽難事。
甚至於讓報紙的廣告版開一天天窗，同樣可以。
隻是，別人不仁，她也不能太不義。
那些小業務員，有一個穩定工作也不容易，華菊隻要出了這口氣，也就算了。
她其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記仇。
那件事之後，報社的其他人也漸漸有了其他的聲音，那些與華菊共事時間長點的老人們，漸漸開始質疑起那件事的真相，營銷總監也因此被大家質疑。
小李承受的壓力同樣不小。
再加上她負責向牛總討要賠償金，那幾天的日子顯然不太好過。
眼看著就要到除夕，大大小小的公司都放假了，華菊反正也不去上班，姑且看看報社那邊的態度，不過，她一向是個工作狂，真的閑了下來，似乎也覺得無聊。
還好，有個葉楓。
姑且混混時間吧……
夏可可對華菊這個“混時間”的方式，很是唏噓，不過，見某女人天天容光煥發的，還是為她開心吧。
“既然已經和沈灝晨離了，你也趕緊找自己的第二春吧。”華菊反過來還安慰她。
“我不結婚了。”夏可可微笑，輕聲道。
並不是負氣。
而是，真的不想再試一試了。
九年時間，能耗費的，已經全部耗盡了。
她不想再經曆一次最終一無所有的感情。從民政局裏走出來的那一刻，夏可可便有種心死如灰的感覺。
與傷心沒關係，就是累了，乏了。
“陰陽調和很重要啊。”華菊苦口婆心，“你還年輕，為了自己的身體著想，也應該再嫁人。——你又是個玩不起一夜情的老古董。”
夏可可昏厥。
這個理由，果然，很彪悍。
“我倒覺得顧遠橋不錯……”頓了頓，華菊又試探地說。
彼時，她們正坐在大商廈一樓的星巴克，華菊正在為葉楓挑選新年禮物。
葉楓好像去參加什麽商演了。
具體的地點和待遇，華菊從不過問，事實上，兩人雖然在短時間內發展成了如膠似漆的情侶，但華菊對葉楓的事情，似乎還是顯得漠不關心。她不問他的職業，不問他的收入，不問他的家庭，至於戀愛史啊，對未來的計劃，更是提都不提。
反正，在一起開心就好。
其他的，她不想花心思去了解。
“我一直想知道，你對葉楓到底是怎麽想的？他現在住你這裏，吃你的，喝你的，你還給他買這麽貴的禮物，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養小白臉？”夏可可半開玩笑道。
她反正覺得，華菊與葉楓的關係顯得不太正常。
發展太快了，山崩海裂一般，可是，又好像不那麽情深意重。
倒有點像玩家家。
“不錯啊，姐終於混到能養小白臉這一步了。”華菊大笑，“我覺得這個詞合適。”
葉楓如果就是一賣唱的，肯定沒多少錢。不過年紀輕輕，在這樣的大城市裏混，不容易。
能幫且幫吧。
夏可可哂然。
她對葉楓的印象不是很深，不過幹幹淨淨的一個少年，長得好看，氣質也幹淨，骨子裏還有一種不容人忽視的傲氣。他當然不至於吃軟飯。
關鍵，是華菊怎麽想？
“我覺得，你如果真的喜歡那孩子，就仔細考慮考慮未來，譬如，結婚啊，他的家庭啊，他的職業啊……”夏可可喝了一口麵前的抹茶奶昔，很俗氣地提議。她其實也不想當這個現實的角色，這個角色一直是華菊的專屬，可是華菊如今浪漫主義了，她隻能責無旁貸。
“我沒打算和他結婚。”華菊打斷她，然後站起來，繞開話題，“馬上就要過年了，好多品牌在打折，再去逛逛吧。”
女人相約逛街時的購買力是可怕的。
尤其是在有一個由頭的情況下。
連防輻射服的衣服，都買了好幾件。
各種有機無害化妝品，保養品，營養品，更是背都背不過來。
沒多久，兩人已經是大包小包，雙手都拎不住了，華菊正要回停車場取車，包裏的手裏卻響了。
夏可可在旁邊等著她接電話。
華菊才聽對方說了幾句，手一動，東西全部落到了地上。
“可可，你先自己打車回去。出事了，我要去一趟報社。”華菊難得這樣慌亂。
“什麽事？”夏可可見她神色，也有點被嚇到了。
是出了什麽嚴重的事嗎？
“小李，就是廣告部上次栽贓我的那個小李，現在爬到頂樓，說要跳樓。大過年的，這破孩子怎麽想的。”華菊也不瞞著夏可可。
可是夏可可此時懷著孕呢，這種場麵，顯然不適合她看。
“那我和你一起去。”夏可可急忙道。
“別啊，萬一，我是說萬一，有什麽不好的場麵，你被嚇到了這麽辦？”
“前天我去產檢了，醫生說，我是她見過的最健康的孕婦。”夏可可仍在堅持。
不過，這句話倒不是夏可可說謊。
醫生確實這樣說過。
說起來，夏可可懷孕也有一月了，除了貪睡一點，完全沒有任何不良反應。精神奇好，胃口也好，每天精神抖擻的，出去給小狗狗遛彎的時候，很多其他一同遛狗的爺爺奶奶們，根本就追不上！
顧遠橋每次看著她那樣奔來跑去，又是提心吊膽，又覺好笑。
這丫頭傻歸傻，可是，卻是一個生命力極其旺盛的主啊。
……
……
……
……
夏可可既這樣說，華菊也沒有堅持了。反正，如果萬一真的沒有把小李從頂樓勸下來，夏可可也會從別的地方聽說這件事。
“那我去開車，你幫我給葉楓打個電話，說晚上就不一起吃飯了。”華菊把包包全部塞到夏可可的手裏，自己則拿過車鑰匙，去了停車場。
夏可可“哦”了一聲。
又想起，好像也需要給顧遠橋說一聲。
不然小可可沒有人帶出去遛一遛，又會不客氣地在門楣上拉屎了。
麻煩啊麻煩。
希望以後的小寶寶比小狗容易養……
給顧遠橋發了一條短信，將事情簡單地說了下，然後，夏可可撥通了葉楓的手機。
葉楓那邊似乎很吵，人聲鼎沸，他好像拿著手機穿過人群，找到了一個稍微僻靜一點的地方，才客氣道：“我知道了，謝謝夏姐打來電話。”
很禮貌的一孩子。
夏可可正覺得欣慰，冷不丁的，就聽見那邊發出如潮水般爆炸的呼喊聲，整齊劃一的，似乎正被什麽人有節奏有組織地指揮。
“葉楓！”
“葉楓！”
“葉楓！”
一波波，一浪浪，宛如巨大的演唱會現場。
葉楓似乎也愣了愣，又道了謝，急匆匆地將手機掛了。
夏可可則有點發懵。
她確實聽華菊說過，這個葉楓是賣唱的，但是，沒想到粉絲那麽多，還如此瘋狂。
難道還小有名氣？
她決定回去打開google搜一搜這個名字，搞不好還有什麽粉絲會呢，挺好玩。
夏可可漫漫地胡思亂想，卻也沒怎麽把這件事往心裏去。
華菊的車也已經開了過來。
把東西扔進後車廂，一路飛馳往報社駛去。
途中，顧遠橋回了一條短信，“知道了。”
華菊便順著這個事問她，“顧遠橋有沒有說，他打算在你那裏住多久？”
“他之前隻說暫住幾天。現在，誰知道還有多久，我覺得他根本沒另找住處。”夏可可一想起這件事就來氣。
還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顧遠橋現在可坦然了。
儼然就是自家人一樣。
“那你是怎麽想的？他住在你那裏，你是覺得煩呢，還是覺得開心呢？”華菊跟著問。
夏可可想了想，還是誠實地回答道：“不知道，隻是有時候，覺得房子裏有個人還是挺好的。”
其實真的住在一起後，對顧遠橋的印象還著實改觀了不少。
他本人沒有嘴巴那樣討厭，也沒有平時表現出來的那麽閑。
顧遠橋幾乎很忙。非常忙。
他不怎麽坐班，雖然會把夏可可順帶送去公司，可有好幾次，夏可可一下車，顧遠橋便自己開車走了。
也不知道去幹什麽了。
神秘兮兮的。
晚上也不怎麽早睡。
偶爾回來得很早，就會一起用晚餐。如果提前打電話了，夏可可又有興致，她就會下廚做點小菜，顧遠橋還是會將味道和菜色打擊得體無完膚，但是總能賞臉吃光。
如果沒有提前電話襲擊，他就會自發地下廚折騰。
夏可可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的廚藝遠遠高於自己。
顧遠橋幾乎擅長所有的菜色。
清淡的粵菜，香甜的江浙菜，或者口味很重的川菜湘菜，再或者西餐，烤肉，幾乎沒有不會做的。
一起吃了七八餐，菜品就沒有重複過。
夏可可不急著催他走，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那就是貪著這個現成的廚師啊。
除此以外，好像也沒有其他的不便之處。
他的動作很輕，從不驚擾她， 不是在沙發上坐著看報紙，就是在自己的房間裏，再不就是廚房，或者和那條小泰迪狗玩那種超級幼稚的撿骨頭遊戲。
——很奇怪，生活中的顧遠橋，其實是安靜的。
雖然他每次一開口，那些尖酸刻薄的話，還是能輕易把人氣死。
華菊聞言，索性也不多說話了。
順其自然就好。
各人，有各人的緣吧。
強求不得。
就像沈灝晨的離開，孩子的到來，在幾月之前，誰又能預料，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