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新同居時代(完)
夏可可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在地上,可是地毯軟軟的,並不比床鋪本身硬多少,她索性將身子的被子一裹,又賴了一會床。
好容易慢騰騰地爬起來,在主衛裏刷牙洗臉,推門出去。
她在門口站了兩秒鍾。
左看看,又看看,上看看,下看看,然後,夏可可退回房間,掐了掐自己的臉。
沒看錯吧?
確定這是自己的家嗎?
臉頰上的小肉肉還是能感覺到疼,應該不是做夢。
夏可可於是又走出來。
仍然是方才那番景象。
完全陌生的景象。
一夜之間,仿佛阿拉丁的模仿,整個房子的裝潢全部換了風格,從沙發到桌椅,到吊燈,到牆紙,地毯擺飾,除了少數她的專屬用品外,更是沒一個夏可可熟悉的。
包括,此時坐在沙發上的人。
顧遠橋將報紙放下來是,站起身,順便抬頭看了看頭頂的時鍾,“還有半小時上班,如果你想蹭我的車,還有十分鍾吃早餐。”
夏可可“啊”了一聲,趕緊跑下來,收拾東西,上班。
跟老板一起住真是悲劇啊。
還有,這屋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顧遠橋很好心地把夏可可的嘴巴留著啃土司吃煎雞蛋,他已經率先解釋道:“我對你家進行了一些小改動,不介意吧?”
夏可可擦汗。
這哪裏是小改動?
就是房子外觀沒改了還不?
……不對,外觀確定沒有改嗎?
夏可可將夾著雞蛋青菜的土司塞進嘴裏,已經自發地走出門去,從外麵看向自己的家。
果不其然,顧遠橋“改動”得很徹底。
連已經荒蕪的小花園,也已經擺滿了花盆,隻是嚴冬,沒有花卉,隻有一些鬱鬱蔥蔥的小鬆針植物,也分外可人。
除此之外,花園右邊,居然還放了一個大……
盒子?
夏可可走近一些,本想再看清楚一些,顧遠橋已經跟到了門口,朝夏可可所在的方向,喊了一聲,“可可。”
夏可可條件反射地回過頭去看他。
身後,也有個什麽東西竄出來,擦過夏可可的腿,搖著尾巴,屁顛屁顛地衝向顧遠橋。
一隻泰迪。
一隻嫩黃嫩黃的小泰迪狗。
夏可可被嚇了一條,待看清之後,自然是喜歡的,不過,顧遠橋叫的那聲“可可”是什麽意思?
“我的新寵物,也叫做可可。居然是一樣的名字,是不是很巧?”顧遠橋還做出一副很吃驚很好玩的樣子。
仿佛這真的是一個巧合似的。
夏可可隻聽到烏鴉在一隻一隻地往下掉,全部給他給雷死了。
裝傻也要有個限度吧?
她才是先到的可可!先來後到懂不懂!
夏可可兀自氣了氣,可是那隻小泰迪實在太可愛,兩粒黑漆漆的眼珠,溜溜兒地,一個勁地瞟著她。
母性一發,夏可可忍了。
隻是歎了聲,不可思議地問他,“顧爺,你怎麽做到的?”
這一晚上,他到底做了多少事情啊?
當然,這個晚上,顧遠橋所做的事情,其實遠比夏可可看到的,還要多。
“有一句俗話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而晚上——”顧遠橋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用堪比聊齋的調調,貼著夏可可的耳根,幽幽道:“是鬼最多的時候。”
夏可可打了個寒噤,轉身就想踹他。
顧遠橋卻已經大笑著,先閃開了。
……
顧遠橋就這樣在夏可可家裏住下了,從小住,到長住,一天天,一日日。
房子裏也徹底翻改,夏可可已經習慣了每天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昨天那個‘屋子’裏了。
她每天跟著他的車去上班。
可是除了那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麽其他的特權,顧遠橋的生活節奏很簡單,也很忙,並不常在家,在家也不怎麽吵她,倒也相安無事。
至於那天早晨,夏可可一去公司,便聽那幾位剛畢業的小孩子在討論胡丹照片的那件事。
據說那件事已經了了。
一個什麽幫派的人出來,將這件事認了下去,說其實是一個“誤會”,還自願接受“法律追究”。
至於他們為什麽會認下來,外麵的人實在看不出端倪。
反正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那個幫派名下的“投資公司”不知走了什麽狗屎運,買什麽漲什麽,硬是賺了個盆滿缽滿,不過他們大概不肯饜足,又過了段時間,似乎全賠進去了……當然,那是後話。
似乎與這件事沒什麽關係了。
至少顧遠橋已經出麵撇清,很是委屈,“說了要及時撒手,你們自己不願意,關我什麽請呢?”
眼睛眨一眨。無辜得很。
再後來,警方出麵,將那些照片全部封了,當然,雖然私底下還是被大量下載,但好歹沒有被媒體炒作了。
後麵怎麽樣,不了了之。
反正也沒什麽新照片流出來。
倒是顧遠橋維護胡丹的視頻和照片,一時間傳得沸沸揚揚。
他們原本就鬧過緋聞,顧遠橋這一出頭,無異於火上澆油。
至於顧遠橋所說的“另有心上人”,大家隻當他欲蓋彌彰了。
而這些事,夏可可都不怎麽關心。
她和其他人一樣,照樣拿這個緋聞,在辦公室裏開著老板的玩笑,有幾次都被顧遠橋聽見,他亦隻是笑笑,並不解釋。
不過,顧遠橋住在自己家的事情,夏可可還是小心翼翼地隱瞞著。
她可不想引火燒身。
……
舊年的最後一周。
夏可可做了一件大事。
那件事,就是離婚。
她與沈灝晨的離婚證,終於領下來了。
拿到手之後,夏可可才發現,原來離婚證也是紅色的。
諷刺地紅。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象征性地問了幾個問題,然後,拿起印章,啪啪啪,戳了幾個印。
夏可可接過小本本,然後轉頭,看向沈灝晨。
沈灝晨卻並沒有看她。
他離開得很快。
便如他來時一樣,準點,準時,仿佛隻是要完成什麽義務,或者儀式。
夏可可出去的時候,華菊在門口等她。
天氣陰沉沉的。
她走得慢了一些,等她踏下長階的時候,沈灝晨已經鑽進了街道對麵的黑色汽車內。華菊瞧著他的背影,又轉向夏可可,想說什麽,最後,卻隻是無言。
不管怎麽樣,事情已經這樣了。
男人沒有了,還有孩子呢。
或者說,不是還有姓顧的嗎?
顧遠橋應該是喜歡可可的,華菊想。
隻是,不知道靠不靠譜……
夏可可也眼睜睜地看著沈灝晨駕車離去,至始至終,除了中途例行公事的對話外,他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或者多說一句。
那麽決絕。
明明,昨天,他還要帶她離開,去一個隻屬於兩個人的世外桃源。
她的眼睛一陣刺痛。
抬起頭,天上卻沒有陽光,灰沉沉的一片。
那是夏可可記憶裏最暗沉的白晝,卻有著最刺眼的光。
待華菊迎上去的時候,她已經低下頭,兀自笑笑,“蠻簡單的。”
尚在自嘲。
華菊伸手抱住她。
什麽都不說。
……
舊年的最後一周。
華菊做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找了一個小男友。
然後心安理得地頹廢墮落了。
工作自然是不能上了,雙方還僵持著呢。
她索性偷閑,每天在家裏做飯給葉楓吃,從日本菜,到西餐不過,所有的聚餐,最後都會結束在床上。
翻來覆去,然後餓個半死。
壽司啊,牛排啊,灑滿一地。
她第一次迷戀一個人的身體。
像一個食髓知味的貪吃小姑娘。
被一個二十歲的小男生,迷得頭暈目眩。
不能聞他的氣味。
不能觸到他的手指。
不能看見他說話時嘴唇的蠕動。
……總之,兩個人幾乎瘋了一般,總能找到一個理由,一個由頭,O-O-X-X,X-X-O-O,簡直墮落到發指。
性這種東西。
如同水。
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就這麽簡單。
華菊始終說不上自己到底喜不喜歡葉楓,也許她與另外一個締結聯係的唯一方式,就是這樣的癡纏。
可是,她這樣的配合與熱情,無時無刻的性-感與挑-逗。顯然,仍然不能讓某位小朋友滿足,他曾好幾次,在最緊要的時候生生停了下來,傷敵八百,自傷一千地停在那裏。
忍得眉頭緊鎖。
性感地鎖著。
“你是不是在這個時候,才會多愛我一點?”
華菊從不回頭,抬起頭,就咬過去。
咬住他的舌尖,疼得直嘶氣。
真是廢話多。
趕緊做事!
醉生夢死的一周,華菊的戀愛經曆、——夏可可搖著頭,推了推無鏡片的黑框眼鏡,語重心長,,“重口味是不行的。”
可是,不管什麽口味。
戀愛永遠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美好得,值得你用末日的情懷去珍惜。
……
舊年的最後一周。
劉霞做了一件大事。
她決定去拜會那個神秘的人,傳說中,那個可以絕對控製沈灝晨的人物,沈灝晨的“母親”。
說起來,擒賊先擒王。
沈灝晨那麽孝順,先把婆婆“拿下”,總是錯不了的。
隻是瞞著爸爸,拎著禮物,到了那個療養院。還在門口,就聽見沈灝晨的聲音。
沒想到他也在。
劉霞於是躲在門外,沒敢進去。
沈灝晨的聲音很低,劉霞其實沒聽見幾句,可是依稀間,還是能感覺,沈大王子的心情不太好,他用一種極端壓抑而沉重的聲音,問她,“為什麽你要生下我?”
老太太無言。
窗外雲淡風輕,往事無蹤。
……
舊年的最後一周。
最後一天。
夏可可帶著泰迪狗可可出去遛一遛,順便解決它的“生理需要’。
顧遠橋剛好有空,閑人一個,跟在旁邊夏可可旁邊溜達。
狗是他弄回來的,結果,小可可的吃喝拉撒,全是大可可負責的。
不過,這隻狗,倒真不是顧遠橋故意買來的。
雖然他早就有這個想法了。
但夏可可如今懷著孕了,孕婦最好別太接觸寵物。
可是,那天早晨,在與青幫的人談判結束,與高價讓人把家裏的家具全換完之後,顧遠橋睡不著,沿著長街慢跑,順便買早餐。
他就在那個路上看見了”小可可”。
“你真的在早市上買的它?”夏可可很是懷疑地問。
“恩,而且一見到它,我就想起你了。所以你們很有緣分。”某人半是正經,半是玩笑地說。
是啊,顧遠橋一看見它,就想起夏可可了。
這隻泰迪狗當時被主人用繩子係著。
也沿著長街旁的早市,慢跑著,晨鍛煉。
它跑得那麽歡快。
其實不用繩子係著,它都亦步亦趨地跟在主人的腳後。
憨憨的,傻傻的,歡樂無比。
小木板掛在他的脖子上。
隨著它跑步時的姿態,一晃一晃。
顧遠橋看見了木板上的字樣。
“小狗待售,正宗泰迪狗,整價一千。”
它不知道自己就要被主人賣了。
它仍然傻傻地開心,忠心耿耿地保衛著自己的主人。
就像,那個丫頭。
傻乎乎的,卻讓人心疼。
買下小可可,實在是個意外,卻也遂了顧遠橋的一個小心思。
夏可可聽完小可可的購買過程,不知怎麽,沉默了。
然後,她笑笑道:“其實有時候,什麽都不知道,才是真正的幸福。”
人啊,就怕活得太清醒。
顧遠橋沒有接話,繼續把手放在風衣兜裏,在人聲鼎沸的新年氣氛裏,慢慢地溜達,一點幫手的意思都沒有。
隻是眸色深深,遠比清醒,更清醒。
那是走過地獄,鉛華洗淨,終於透如琉璃的顏色。
是啊,什麽都不知道,才是真的幸福。
可是流年殘酷,世事如刀,誰又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