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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失憶心機美人 76

  入了秋後,日出的時間漸漸變晚。


  東麵的山際尚未露出清白,已有人悄悄推開門,小心翼翼的走出院子。


  雲昭腳步輕盈,連關門的動作的放的極輕,生怕吵醒了廚房旁睡著的小雜役。


  門縫剛合實,背後驀地傳來一道男音。


  “姑娘,不要讓屬下難做!”


  山蓮單膝跪地,深深鞠一躬。


  “不要讓公子憂心,他……他不可繼續憂思。”


  雲昭驚愕,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複又皺眉,“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應該在容泠身邊嗎?容泠……在哪?”


  山蓮垂著頭,答非所問,“姑娘,請回。”


  然後不管在問什麽,都是一句請回,勻著深深的歎息,知道這門是出不去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回頭,手落在門框之間,忽然又停下,他站在那裏,連呼吸都染上了不易察覺的緊張[流淚]。


  “容泠還好嗎?”


  背後的人沒有回答。


  即便不回頭,也可以想象到他如一座木樁,垂頭一動不動的樣子。


  她聲音有些艱澀,甚至帶了隱隱地哀求。


  “你能不能告訴我實話,我不會去找他,也會假裝什麽都不知道,我隻想知道他,現在如何了。”


  簌簌的微響自背後傳來。


  山蓮站了起來,終究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雲昭抱著自己的肩,倚著門框,腳下像脫了力,也像累極,站不住了似的。


  本已離去的人又走了回來。


  “公子不太好。”


  山蓮去而複返,雲昭萌的回過頭,心跟著沉了下來。


  “什麽意思?”


  “姑娘沒有發現自己有何變化嗎?”


  看她茫然的表情,山蓮臉上浮現了一絲類似惱怒的情緒,但很快被無奈替代。


  “姑娘身體裏植入了一種蠱。”他指著雲昭,表情卻帶了些不甘,“這種蠱,護心脈,肉白骨,傷口較之常人恢複更快,有了它相當於有了一道免死符。”


  雲昭遲鈍的摸著心口,消化著他的話。


  “隻是此蠱離體,會加速蠱母的死亡。”山蓮表情變得沉重,甚至不願再看她。


  “什麽意思?”雲昭知道的蠱毒實在有限,想到是容泠下給自己的,隻能半猜測的問,“或許是,同心蠱?”


  情人之間似有一種蠱,生同衾死同穴,名叫同心蠱。


  山蓮卻笑了,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


  “並非同心蠱,同心蠱一方死了,另一方也會跟著死去,公子他……怎麽舍得給姑娘下那種蠱。”


  像是不忿,也像無法理解,可終究所有的表情都化作了無可奈何。


  他冷聲道,“公子的蠱,以血肉精養,心血澆灌,怎可是那小小的同心蠱比的了的?以性命為食,最為凶險。”


  蠱毒過於複雜,她聽不懂,可那句以性命為食卻聽懂了。


  喉間像吞了棉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一些。


  此時山蓮的冷靜就顯得格外殘忍,他沒有停頓,一字一句。


  “若是沒有所愛之人,這蠱便是沒用的,因為沒有比蠱母性命更重要的東西,子蠱便不會反噬,相反還是至真至純的良藥,可護體療傷百毒不侵,可若是有蠱主比自己的性命還要看中的東西……”


  雲昭聽著他的話,耳朵泛起了轟鳴,一陣強過一陣,震的她快要站不住。


  “公子給自己下這蠱的時候,心中並無愛人,他本就不在乎性命,一心一意煉毒,竟真讓他練成了這金剛不壞的奇毒。”他歎息,“可後來遇見你……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曾經我從未見過公子笑,即便性命無虞錦衣玉食,卻從未開心過,與你在一起,他開心了許多。”


  容泠不會笑,這是山蓮見他第一麵就知道的事。


  他長在深宮裏,活在刀刃上,一步錯萬丈深淵,皇家冷漠冰冷,他不會笑,也從未有人教他如何笑。


  公子一直有厭世之兆,山蓮從來都知道,他雖活在世上,卻並不愛這人世。


  後來有人教會了他笑,讓他嚐到了甜,卻終究是晚了一步,要了他的命。


  許是這話太過殘忍,山蓮不願繼續說了,臨走前深深的看了雲昭一眼,語重心長,“雲昭姑娘,希望你好生活下去,公子看待你比他自己的性命還要重,不要……讓公子傷心。”


  雲昭站在原地,耳朵裏的轟鳴振聾發聵,心絞痛到幾乎站不住。


  她不想要這樣的蠱,容泠太過殘忍,總用他以為的方式對她好,為什麽從來不問問她想不想要,她需不需要?

  忽然憶起,在慈恩寺的傷,肩上中了一箭,還被捕獸夾割傷了腳,但那傷口很快便愈合。


  原來都是他,一切早有跡象。


  揪住自己的領子,大顆大顆眼淚落在地上,她忍不住開始咒罵,哭泣,怨恨那個一廂情願在她心中留下傷疤的人。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想見他。


  她好想他。


  雲昭泣不成聲,被睡醒的雜役聽見,慌忙推門出來扶她。


  “姑娘,你怎麽了,怎麽坐在這裏哭。”


  女孩坐在地上,哭到崩潰。


  她語無倫次,說不出所以然,如夢魘般渾渾噩噩。


  一覺睡到天黑,醒了之後又開始發呆。


  吱呀一聲門框微響,小雜役端著一碗湯進來,放在了她手旁。


  “姑娘,你醒了?把這湯喝了吧。”


  半晌後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包封的緊實細致的蜜餞,開口道,“這是我在路上……”


  話音到一半,他頓住。


  女孩解開了紙包,大口咬著裏麵精致的果子,眼淚卻一滴滴斷了線一樣往下流。


  便往下咽,邊哽咽的問,“是他讓你給我的嗎。”


  雜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你跟他說,我沒事,我很喜歡,我什麽事都沒有。”


  反手擦了眼淚,她忽然問,“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隻要他堅定的不肯被她找到,雲昭根本沒有見到他的可能。


  她隻盼著再見他一眼。


  若是一眼都無法見到,該怎麽辦?

  小雜役卻憋了一口氣,良久後,別過頭去,似乎不敢看她。


  “為什麽?”


  情緒倏然爆發,雲昭丟了紙包,忍不住宣泄自己的情緒,“為什麽連看一眼都不可以?為什麽要這樣,不打算再出現的話,為什麽不幹幹脆脆地消失,為什麽還要做這些?”


  她一邊流淚一邊哭喊,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


  小雜役隻是默默的收了散了一地的東西,後又問,“姑娘還吃嗎?”


  像是要去複誰的命。


  一句話像針紮了皮球,雲昭泄了氣。


  她拉回紙包,卻又被搶走,小雜役出言提醒,“髒了,不能吃了。”


  雲昭沉默,最終歎息,“不要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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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日子雲昭吃得好也睡得好,每天笑臉盈盈,沒事就出去散步閑逛,茶館喝茶。


  小雜役換著花樣給她做不同的佳肴,喂的雲昭麵色日漸紅潤。


  一切好像過的真的很好。


  直到百裏外的消息傳來,京中巨變,太子開鑿運河挖礦的事情被一個清廉的小官抖了出來,當朝對質指責,公然打了皇家的臉。


  太子怎麽會善罷甘休,他當即以蔑視皇儲為由將其打入大牢,卻不想小官背後牽連眾多,無數老臣要保那小官,劍拔弩張之際,新上任的大內總管傳來了一個消息。


  聖上醒了。


  “然後呢?”


  雲昭嗑著瓜子托著下巴聽的津津有味,將這驚天動地的大事當畫本聽。


  小雜役清了清嗓子,雲昭立即有眼色的遞上一杯熱茶,他一口飲盡,才有繼續講下去。


  “太子急了,慌亂之下,他做了件大逆不道的事。”


  “什麽事?”雲昭也緊張起來。


  小雜役吊足了胃口,一字一頓。


  “東宮他,逼宮了!”


  “謔。”雲昭坐直了身體,一臉振奮,“終於來了,封建社會的皇族鬥爭果然還是要落在權力爭奪父子反目上!”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禪讓逼宮本質相同,太子太心急了些。


  “所以呢?聖上……?”


  他講的栩栩如生,仿佛就站在朝堂上。


  那一日,太子逼宮,群臣對立,昏迷乍醒的皇帝被貴妃退了出來,幾乎連完整的句子都無法說出。


  太子身後的禁軍層層疊疊,手裏鋼刀出鞘,皇城腳下站滿了他收編的大軍,金鍾戰鼓劍拔弩張。


  朝堂風雲巨變。


  太子嘉陵一步步走向走上玉階,麵上滿是勢在必得,視線穩穩地落在玉璽上。


  “父皇應該休息了。”


  老皇帝躺了幾個月,雙目變得渾濁不堪,身上的肌肉完全萎縮,整個人枯瘦的像是風幹的樹皮,已經有了風燭殘年的模樣。他的麵頰深深凹陷,口不能言,而身後的貴妃依然美豔。


  他就這樣用那雙渾濁的眼睛,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昔日最寵愛的兒子走上玉階,在他的眼前,將野心勃勃的手摁在了玉璽上。


  “父皇,應該休息了。”


  他又重複一遍,眼中滿是勢在必得的光芒。


  皇帝一雙眼都快從眼眶中瞪出來,目眥欲裂。


  然而,故事的最後總有反轉,這一次也毫不意外。


  命運有時會發生微妙改變,可曆史卻是固定的。


  門外尖銳的刀劍聲響起,一切都已來不及,猶如數月前浴佛節那次宮變,無數戎裝將士兵臨城下,宮門外亂做一團,重重亂影之中,率先破門而入的是被踢進來的幾個禁軍首領。


  他們均是身中數箭,口吐鮮血,顯然已經經曆了一場惡戰,為首的統領看向太子,嘴角不斷的溢出鮮血,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陳寅將軍四個月前浴佛節失足落水,與其出生入死的張都尉魏直闖佛宴要求驗屍卻被拒絕,後刺客四處點火,此事不了了之。


  將軍被悄無聲息的扔進太液湖裏溺死一事幹係重大,太子曾去查過,卻無法查出真凶是誰。


  而此刻陳寅的副使張都尉率領十萬陳軍攻入京城,他竟沒有得到一點消息,他來做什麽?他是要造反嗎?

  “他當然不是要造反,陳將軍是來救駕的。”細膩的聲音如春風拂麵,嘉陵這時才回過頭,仔細的看了一眼皇帝身後年輕貌美的貴妃。


  這位名義上是他長輩的女人眼中滿是媚光,似乎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貴妃娘娘這是在說什麽?”


  “本宮說什麽太子應該很清楚。”貴妃壓低了身體嬌生在皇帝耳旁說,“陛下,那日本宮都看見了,太子妄圖策反陳將軍,陳將軍為人耿直精忠報國,與太子爭了口舌。沒想到太子一怒之下,竟起了殺心,將陳將軍毒殺在太液湖裏,陳將軍當時抓下的令牌,不就是最好的證據?”


  嘉陵瞬間拔劍,“你血口噴人!”


  貴妃急急藏於皇上身後,揚聲對峙,“幸虧當時本宮與幾個婢女藏在林中,險些被人滅口,本宮與陳寅將軍從自由一起長大,最了解將軍秉性,他從未想過僭越之事,想必太子殿下當時便起了反心,被將軍發現,才將人滅了口。”


  現在太子逼宮,無數雙眼見證,莫須有的罪名一把扣在他頭上,太子幾乎站不住。


  故事外的雲昭驚愕不已,若不是當時親眼目睹陳寅將軍是如何被貴妃殺死的,她簡直要信了這一派胡言。


  仍記得那日貴妃用銀針刺破了陳寅的喉嚨,身後的暗衛從黑暗中走出,直直將那將軍溺死在湖裏,從頭到尾沒發出一點聲響。


  如此狠毒的招數,想必用過很多次,幸虧有了銀針,雲昭幾乎已經能猜到故事的走向了。


  而那銀針的標誌性太過強烈,雲昭想假裝不知道她是誰的人都不行。


  揉了揉耳朵,忍不住打斷,“太子這一邊的故事可以跳過嗎?我不太想聽。”她誠心誠意的解釋,“生理不適,請見諒。”


  小雜役嘿嘿一笑,表情怪異,“先別急啊,姑娘,這就要講到重點了。”


  還沒講到重點啊?

  雲昭沒興趣了。


  小雜役卻還興致勃勃。


  “太子逼宮,當然不可能在繼承皇位了,可這個時候,朝堂上又出了變故。”


  起承轉合太多,雲昭感覺自己聽到什麽都不會再震驚了。


  她給自己斟上了一杯茶,潤了潤嗓子,“什麽變故。”


  小少年歪頭看著她,說,


  “皇上還有位一直養在皇家道觀的三皇子,曾被人誤以為夭折,現如今接了回來。”


  手一抖,兩滴水濺了出來。


  三……皇子?

  下一章!一定結束!!


  我好像每個故事到了收尾的時候都特別迂回,要改要改,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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