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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失憶心機美人 75

  那樣一個舉世無雙的公子,最後一人安安靜靜的死在了房間裏,像是睡著了。


  年僅二十七歲,正值鮮衣怒馬,風華正茂。


  而她呢?柳嬡使勁回想,最後隻記起別人口中輕描淡寫的一句,“死了許多殺手。”


  那大抵,雲昭便是無數亡魂中的那一個,連姓名都不曾留下。


  將柳小姐送到了暗院外等候的攬月樓護衛手上,雲昭重新返回去,如約給那些殺手遞解藥。


  本以為可以直接將他們遣散,或是送想離開的那些人離開,可雲昭沒想到再回到暗院時,一切都天翻地覆。


  殺手暗院寬綽疏朗,長長的遊廊貫通連接著各自獨立房屋,一個個四四方方的院子裏住滿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


  昔日這裏也是安靜的,殺手大多沉默寡言不愛聊天,但不至於死寂。


  濃鬱的血腥味像是無形的手遮蓋著口鼻,嗆的她幾欲幹嘔。


  那些雖與她對話不多,但卻知道彼此存在的殺手們如同殘枝枯葉七零八落,有的躺在地上,有的倒在牆旁,還有些尚且躺在床上,似仍在睡夢當中。


  但是無一例外,全都是七竅流血麵色青黑,腹部生生撕裂,血液流盡而死。


  像是有什麽從他們身體裏爬了出來。


  究竟是怎麽了?雲昭隻是進去跟柳嬡短短的說了幾句話,為何再出來竟是人這般景象?


  跟在她身後進院的柳嬡一聲尖叫,被攬月樓護衛及時無助了嘴。


  隨後飛快的跟屋簷上的人遞了眼色,示意雲昭該走了。


  一直到離開多時,她都未能從那種人間地獄般的慘相中回過神來。


  “他們死前丹田碎裂,內力散盡,怕是雲昭姑娘去之前就已經武功盡失。”


  扶光觀察著她的神色,命人給她上了盞熱茶。


  她不願去攬月樓,扶光就請她來了僻靜的茶苑,借由商討與她相見。


  “這些是太子做的嗎?”


  女孩靠著圓窗,麵上有些怔然。


  那些都是殺手榜上赫赫有名的頂級高手,無論是其中的誰拉出來都能讓人聞風喪膽,卻這樣死完了。


  不,沒死完。


  雲昭閉了閉眼,整個殺手榜竟隻剩她還活著。


  浮光搖頭,“不會是太子做的,他這些殺手掌握著那些老臣的命脈,毀了暗院,相當於他自斷雙臂。”


  默了默,他又說,“但我這邊還有一個消息。”


  “什麽?”


  “太子日前剛去玲琅閣買了批新的蠱毒解藥,用以控製暗院殺手,雲昭應是知道的,月蠱。”


  今日去暗院前,那些殺手應該是剛服下解藥不久。


  為了控製他們,太子在沒人身上都植了蠱毒。


  扶光眼神微妙,雲昭忽然一怔,意識到了有些不對。


  今日這些人表現的都很異常,她提出讓他們走給他們解藥時,有些人雖是不想跟她走,卻並未因她的話輕舉妄動,而是按捺住沒敢反駁,現在想想,應該是內力當時已經全失,所以才不反抗。


  “所以,那新的蠱毒和解藥有問題?”她又覺得怪異,“為什麽?玲琅閣為什麽要做這種事?它不是從不理江湖紛爭嗎?”


  不理江湖紛爭,那個人恩怨呢?


  扶光欲言又止,最終搖了搖頭,隻說自己也一概不知。


  這不留一個活口的風格,倒像極了一個人。


  又有人推門進來,壓低聲音在扶光耳旁密報些什麽。


  饒是擅長收斂情緒的扶光都露出一絲錯愕。


  雲昭隱隱聽到了些字眼。


  宦官,大內總管,毒發身亡等等雲雲,可後麵又說了什麽,扶光的表情忽然變了。


  眼神緩緩的落在雲昭身上,表情複雜。


  真是出精彩的戲。扶光聽著耳旁的低語,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麽。


  不知聽到什麽,忍不住低聲怒問,“他為何要毀我攬月樓?”


  雲昭好奇看向他,扶光才又強忍著壓下心頭慍氣,怒極反笑。


  在江湖立足都要講究信義,玲琅閣賣毒給別人,定會講清楚這藥是如何使用,又是有如何功效,若是欺騙買主,便會損了江湖道義,也失了氣節。


  可這邊扶光的下屬來報說,最新得來的消息是太子竟將攬月樓報抄了,而他正巧遠在京外的茶樓裏,因此躲過一劫。


  線人的密中,他倒是聽說了一個有趣的故事。


  冷靜下來後的扶光重歸溫潤模樣,問正在小口飲茶的少女,“雲昭姑娘,你是何時去的玲琅閣求的解藥?”


  雲昭想了想,直言不諱,“上次從你攬月樓出來我就去了,有什麽問題嗎?”


  扶光苦笑。


  問題大了。


  怕是玲琅閣那位,在警告自己。


  如此迅速的讓那些殺手死,果真是不想讓她牽扯其中,雲昭去玲琅閣求藥是他提的建議,於是今日他攬月樓被毀了,可想而知,那位是真不願她牽扯其中。


  今日暗院殺手死絕,太子當然第一時間就得知了消息,急火攻心讓人去圍堵了玲琅閣,卻礙於玲琅閣在江湖上的地位及殘忍的手段,並沒敢輕舉妄動。


  而玲琅閣的藥師從畫舫中出來,隻遞了一句話——


  ‘玲琅閣的毒和蠱都沒問題。


  隻不過近日扶光公子也求了藥,那種藥的死法,倒是與太子暗院中殺手的死狀相同。’


  一句話便輕易將火燒到了他身上,本身太子與他就有嫌隙,太子瞬時便認為扶光背叛了自己,前去攬月樓抓人卻發現他已不在,監禁他的那些人也在早前被他打昏,更坐實了太子猜測。


  好一出坐看鷸蚌相爭的好戲,容泠果然是陰險狡詐睚眥必報。


  對麵那個罪魁禍首滿麵無辜的看著他,儼然不知道都發生了些什麽。


  扶光幾次想要開口,到了唇邊卻收回去。


  不能再跟她多說了。


  這像一個警告,警告他離這姑娘遠點,不然誰知道喪心病狂的他還會做出什麽事。


  可他不甘心。


  屬下又多說了幾句,扶光臉色更差,終究閉了閉眼,露出一個勉強的笑來。


  “雲昭,在下怕是要離開這裏一段時間,我們……後會有期。”


  雲昭被這突如其來的告別弄的麵色茫然,但也隻點點頭,什麽都沒說。


  屬下開了門,臨走前,他忽然又回過身,滿麵不甘,“我會回來。”


  他定定的望著她的眼睛,似是還有許多話,可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你多保重……不要忘記我。”
-

  剛入秋,天冷的很快。


  雲昭怕家裏那個不知來路的小雜役找不找她亂稟報,便急急的從茶館出來。


  路上的行人少了些,沿河的人家將院裏晾曬的衣服收了回去,怕是一會兒要下雨。


  雲昭抬頭看了眼,果然天色陰沉。


  肩膀忽然一重,有人從後麵拍了拍她。


  “姑娘。”


  這沒有敵意的兩個字,讓雲朝壓下的將人摔翻在地的殺手本能,回頭望去,是一個眼生的男子。


  模樣倒是溫和寬厚,衣著也依著質地也皆屬上乘。


  他手裏拿了一把繪了水墨圖的油傘,朝她遞了遞。


  “這個送你。”


  怎麽有陌生人送傘?


  雲昭一臉莫名,這才發現不知不覺,竟又走到了玲琅閣的畫舫外。


  江上起了迷霧,畫舫若隱若現,隻能看到個青灰色的輪廓。


  閣樓上,有人推開了雕花鏤空的扇窗。


  修長的人影靠窗而坐,青絲隨意挽起,隻著一根木簪裝飾,麵容蒼白無暇,映著月輝,如同靜謐雪山間孤芳自賞的蓮。


  隔著重重煙霧,岸上的人卻看不見。


  “我們舫主說秋寒雨多,待會兒會下雨,姑娘這樣走回去,怕是會淋濕。”


  收了傘,她有些意外,“你們舫主?”


  男子點頭。


  平日裏隻聞其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今天竟然在畫舫上嗎?


  她笑了,“那替我多謝你們舫主,我明日就將這柄傘還來。”


  陰雲密布,漸漸起了風,片刻後真的下起雨來。


  雲昭撐開了傘,清新淡雅的水墨丹青圖徐徐展開。


  氣韻悠遠,筆鋒流暢,十分好看。


  撐傘走回家的路上,雲昭時不時看兩眼這幅丹青,直到合傘時才看見傘外的褶皺上,還夾著一行小字。


  若水念慈,扶風惜弱。


  院子裏響起小雜役的聲音,“姑娘,你回來的剛好,今天花炊酥鵝花雕醉蟹,鍋裏還悶著雞汁鱔段。”


  雲昭的腳釘在原地,定定的望著那行小字。


  念慈,惜弱。


  這字她見過無數次,怎麽會忘。


  “甜點想吃什麽呢?蝴蝶酥……誒姑娘!你去哪兒!”


  青石板路上匯積了一汪又一汪小小的水坑,繡鞋踏上去,驚的水花四濺。


  雲昭飛快的向回跑,任由雨水打在臉上。


  然而等她到時,閣樓的窗門已然緊閉。


  畫舫飄到江中,細細煙雨間,竟比剛剛更遠。


  有人慌忙從畫舫裏支了小船來到岸上,在她頭頂撐起了傘,“姑娘為何去而複返?為何……不撐傘?”


  她有些哽咽,卻深深壓下了話裏的潮濕。


  “讓你們舫主也照顧好自己,秋寒雨多……讓他,照顧好自己。”


  說來說去,隻剩下這一句。


  撐傘的男子回頭看了看,搖頭,“姑娘還是快些回去吧。”


  也不知這兩人是什麽情況,既然都知彼此存在,掛心彼此,何不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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