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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失憶心機美人 74

  如墨的青絲垂了滿肩,發間一根玉簪,雲昭恍然明白,這根簪,原與他贈自己那根,是一對的。


  在她清冷的眼神下,扶光隻覺得自己無所遁形。


  他側過頭,遮住自己的難堪。


  甚至沒能將這份心意宣之於口,便如仇人般相對,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他能如何。


  將一樁樁一件件舊事坦白,他就像擱淺在河灘上瀕死的魚,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扶光,他是太子,你應該了解的。”雲昭未露出半點笑意,“他能利用你,也能毀了你,你為他做事,值得嗎?”


  數十萬流民尚且因毀山生生困在蝗區,堤壩大潰亦不如他的皇位重要,更遑論一個對他恨之入骨的,伶人。


  “你既恨他,為何還要為他做事?”


  那人隻是低頭,身影愈發單薄。


  雲昭緊追不舍,“你有把柄在他手上?”


  扶光默不作聲?


  “他是不是答應了你什麽條件?”


  月下的人仍舊不開口,眼睫卻抖了一下。


  這一閃而逝的深情落在她眼中,頓時變得可疑。


  “他答應了你什麽?”


  扶光回眸,皎潔的銀光倒映在眸底,竟看出一絲哀傷。


  “他答應,將你贈予我。”


  雲昭一愣,隨後是無法抑製的憤怒。


  “我又不是物品,什麽叫贈予你!他又算什麽,怎麽可以左右我!”


  “我也是這麽問他的。”


  可到最終,還是無法抵擋明知會讓她生恨的條件。


  “雲昭姑娘,是否覺得在下低賤。”


  他的心意太過明顯,幾乎要將心捧給她看。


  可雲昭不在意。


  從她得知他是剪月,從她站在這裏的那一刻,扶光就知道,有些事終究隻是夙願。


  “人怎會有高低貴賤之分。”


  雲昭心裏厭煩,可卻要就事論事。


  “人無高低貴賤,可選擇卻有。”


  扶光一僵,剛燃起的希望被澆滅。


  她的想法永不似這個世界恒定的世俗之見,總會理所當然的說出一些有悖常理驚世駭俗的語句,可又讓人忍不住在想,或許她說的都是真的。


  “我無意評判你,因為我也不是什麽好人,早年手上沾了許多血,也做過許多見不得光的事。”


  “可扶光,若是真如你所說,慕容檀是你父親,你恨他,太子對你做了錯事,你恨太子,那容泠呢,我呢,被你殺死棄江的商枝呢?”


  她搖頭,眼中看不出任何昔日熟悉的影子。


  事已至此,似乎無法補救。


  他看著雲昭滿目漠然,輕聲問,“所以你來此處,是要為他們報仇?”


  “不,我想找你買消息。”


  燈火搖曳。


  蟬鳴伴著微雨,吹來秋夜的涼。


  一張暗圖沿桌展開,燭火通明,映照著上京山河圖。


  兩人的影子映在窗上,雕花檀木大門緊閉,守門的護衛一動不動,仿若木雕。


  不能看的不看,不能聽的不停。


  屋內,男子的語氣已逐漸變得平靜,點著上京圖娓娓道來。


  “許多人就是從這些縱橫交錯的密道被運送進京郊暗院的,朝中許多原本堅定的老臣家眷被殺手榜上的殺手控製,又或是暗中挾中家財,所以默不作聲,朝堂若一直如此,便再也無法與太子抵抗。”


  “還有些未曾表明立場的,大抵是為求自保。”


  他望向身旁的女孩,“若是此時有別的皇子能夠與其抗衡,當然是好的。”


  比如……他垂眸,沒有開口。


  “我知太子手上的殺手榜,需忌憚的隻有七七四十九人,算去已經死去的,和你,就隻剩下三十七人,這些人都身中月蠱,又或是家人性命握於太子之手。”


  雲昭看了許久,忽然道,“我可以進去,把暗院毀了。”


  “你要怎麽進去?”


  她動動手腳,“我輕功尚可。”


  “我知,殺手榜上的女子,你輕功最佳。”扶光終於露出一個笑來?,“但還有一種方法,更為穩妥——你大可去玲琅閣求藥,我會派人接應姑娘,攬月樓的護衛消息貫通,應該能幫到你。”


  “玲琅閣?”雲昭蹙眉,“太難了,一月隻開閣一次,藥更是千金難求,何況他們規矩極重,恐怕不會……”


  “雲昭放心去試。”扶光打斷她,“如果是你,一定能求得藥。”


  “你怎麽知道?”


  他微微一笑,露出無限風華,“我知曉天下消息,你忘了?”


  美人明眸皓齒,倒真如京中傳聞,世無其二。


  收了圖卷,雲昭抬頭看他。


  “你這消息多少錢?”


  “你需要攬月樓的消息,無需付錢。”


  “不行。”她堅持,“我是在與你做生意。”


  容泠留給她的有銀子,無論這消息價值幾何,都是可以買下的。


  扶光眼神暗了片刻,重新抬眸後神色回歸正常,手指向她的腰裙,“你墜在腰間這藥囊上的琉璃珠便可。”


  雲昭帶了些慍意,“扶光公子,我們這是做交易,請你認真一點。”


  扶光一怔,快苦笑搖頭,“雲昭,你以為我在和你客氣?”


  難道不是嗎?

  他否認,“你誤會了,天下最珍貴的莫過於昆山之玉,隨和之寶,明月之珠。”


  手指向藥囊上當裝飾繡著的湛藍彩珠,扶光淡聲道,“你這顆便是所謂隨和之寶中的隨侯珠。”


  雲昭低下頭,意外的看著自己的藥囊。


  精致漂亮的小小藥囊,鑲了許多彩色的珠子,下麵當當啷啷又綴了一些掛飾,像是女子花裏胡哨的裝飾品。


  她微微出神,扶光還在繼續,“而你這顆又質地上乘,柔和剔透,絕非凡品,我知長公主喜這琉璃珠,聖上曾在她生辰之日禦賜過一顆琉璃之寶,長公主極其喜愛,幾乎日日佩戴,我……曾見過。”


  似是想到了不好的回憶,他閉了閉眼,繼續說。


  “可饒是長公主的禦賜之寶,都不如你這顆通透精美,所以,受你這顆隨侯珠,不但沒跟你客氣,反而是筆滿盆缽體的生意。”


  可……雲昭震驚的睜圓了眼睛。


  這隻是院中那個小雜役隨手送的小玩意兒,怎麽可能鑲著如此昂貴的珠子?

  她一時愣在原地,像陷入了茫然,很快又想到了什麽,扯下珠子給他,連話都來不及說,推門風似的離開。


  甚至沒再看扶光一眼。


  琉璃珠落在扶光掌心,還殘留了些她指腹的觸感。


  人總會喜歡和自己互補之人。


  扶光忍不住拾出記憶中兩人朝夕相對的日子撫慰自己。


  明明她手染鮮血,在黑暗中當那柄無法見光的刀,表情卻始終坦蕩幹淨。


  就好像記不得那些過往,就可以變成另一個人。


  他越厭棄自己,越對她好奇,越沉陷其中。


  為何要問為何?


  情之一字,怎麽會有前因後果,不過是心念起,相思種,魂牽夢縈,不得章法。
-

  一陣風似的跑回院子後,雲昭又不知道自己要幹嘛,走到小雜役昔日堆放小玩意兒的庫房,左右看了一圈,琳琅滿目,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精巧物件。


  曾經她總當這些是不值錢的小東西,沒放在眼裏,可現在細細看去,每一件都值得考究。


  雙螭耳白玉杯,紫玉珊瑚雕花簪,還有被她當風鈴掛在院子裏的金鑲紅藍寶石玎璫七事。


  一個小雜役怎麽可能如此奢靡有錢?


  還不都是,他送來的。


  雲昭抿起唇,眼中一瞬間漫上霧氣,後又變得委屈。


  身後傳來腳步聲,小雜役推門回來,手裏還捏了根新的白玉纏金絲的步搖。


  看到她在,就熱情的吆喝起來,“姑娘,我給你帶了新東西。”


  走近了,人還沒回頭。


  “姑娘?”他狐疑繞到她身後,晃了晃手裏叮當作響的步搖,“你看看這個,你喜不喜歡。”


  往日他送來的這些東西,姑娘都興趣缺缺,隨手就丟進了庫房。


  雲昭掩去異樣,轉過身,露出明媚的笑容。


  一樹梨花飄飄蕩蕩,院子落了一層。


  雜役愣住,“姑娘,你怎麽了?”


  “我每天都很開心,過得很好,吃得好睡得好,這院子我也很喜歡。”


  雲昭笑的亮晶晶的,眼角卻濕潤一片,像懸河決堤,“所以,不管是誰問起,你都這樣告訴他。”


  “告訴他,我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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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風小雨,滴滴答答,亂響掩去了腳步聲。


  雲昭悄無聲息的走在暗院的屋簷上,從一個又一個並未封死的窗子翻了進去。


  輕盈的如同一隻燕子。


  一如扶光所說,她需要月蠱的解藥,傳聞中千金難求一藥的玲琅閣真的送出了解藥。


  她知道許多死士並非真心跟著太子,而是從小關押在此處,植了毒蠱,每日走在刀尖上,隨時都會丟了性命。


  想要逃離卻不的門法,有些人要不是家人囚禁在他手中,就是有別的把柄在他手中。


  而從玲琅閣帶來月蠱的解藥後,竟有一大批人想要離開暗院,輕而易舉到雲昭覺得不真實。


  直到離開之際,她又搜尋了一遍院子,沒想到這次在暗房裏,看到了一張熟麵孔。


  女子奄奄一息的綁在柱子上,身上的錦衣不知多久沒換過,隱隱散出難聞的氣味。


  她頭發淩亂,一臉頹敗,看到門被推開,第一反應竟是抖著身子往後藏。


  太子竟把柳府的嫡小姐關在了這裏?


  柳嬡顫抖了半晌,發現今日來的並不是讓自己心生恐懼之人。


  “你?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她眼中漫上熱切,抓住雲昭的衣袖不住的問,“是他讓你來救我的嗎?是世子來了嗎?不……現在是不是應該喊他三皇子了?外麵已經是什麽時候了?”


  雲昭聽著她的瘋言瘋語,解繩子的手忽然一頓。


  “你說……他是誰?”


  她不知道?


  柳愛麵露狐疑,瘋狂之色褪去,冷靜了些,卻是閉上嘴巴不願再開口了。


  她不說,雲昭也不著急,隻是鬆了手拍拍袖子就要走。


  眼看手搭在了窗上,柳嬡終於忍不住大叫出聲,“等等!我說!”


  與對上太子時說辭一致,柳嬡說自己從半年前就會斷斷續續做些夢,夢裏會夢到尚未發生的事情。


  她是柳家嫡小姐,若是說自己重生而來被有心人聽了去可能要大做文章,甚至會被人打成妖孽鬼祟,所以隻能找此借口。


  本以為女孩不會輕易相信,沒想到她竟轉回身,問,“那你剛剛說的三皇子,是怎麽回事?”


  “你信了?”


  雲昭當然不信。


  可涉及到容泠……


  畢竟她自己自半年前落水醒來後也經常做光怪陸離的夢,夢中比柳嬡說的還要詭異,儼然是另一個世界。


  “我說,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將我送到柳府,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來過這裏,尤其是世子殿下。”


  “為何?”


  柳嬡暗了眉眼,可隻是一瞬,眼中有落了火苗,裏麵是滔天的野心與不甘。


  她心中尚且存了一絲執念,過去她選錯了,今生早知那些會發生的事,她不能再選錯。


  無法判斷真假,許多事情她簡單帶過,隻能零星聽到些大概。


  至於太子那部分,雲昭並不在意,也不好奇他在水牢裏受了那些折磨,柳嬡又是如何意淫容泠對她舊情難忘輔佐她孩子登基的事,隻有一點有些好奇。


  上一世,他們並不相識。


  “他上一世,你說不認識我的那一世,最後如何了?”


  可否中毒?


  柳嬡搖頭,“我一直困在水牢,對於他究竟如何過的一概不知,不過,最後的結局倒是知道的。”


  “結局?”


  雲昭緊張起來。


  柳嬡看著她緊張的模樣,眯了眯眸。


  半晌,露出怪異的笑。


  “他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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