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0 有求於人4
度日如年。也可以說度秒如年。
我躺在竹床上閉著眼睛就是睡不著。
思緒萬千,那一眼,我看到的沐挽辰太過震撼,那眼神好像在與我訴說著愛意,又像是告別的溫柔。
我知道,我不能鬧,不管沐挽辰有什麽決定、做出什麽舉動,我都不能大哭大鬧發脾氣。
他信任我,甚至將子民托付我,我不能讓他失望。
慕小喬與我背對背的躺著,我們兩個身材都很瘦小,一張竹床綽綽有餘。
但現在我的聽力太敏銳,我聽到了腳步聲——這腳步聲兩分鍾後才走到我們房間門口。
衛兵小聲的問了一下情況,我感受到身邊的慕小喬輕手輕腳的下了床。
她小心翼翼的推開一絲窗縫,悄聲問道:“誰來了?”
門口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這聲音很耳熟——
“……我來找巫王妃。”
“你是哪位?”小師娘的聲音帶著一絲警惕。
但我已經分辨出聲音是誰了,就算說得再輕,我還是聽出了是司凰。
她的語氣帶著難掩的疲憊,歎了口氣說道:“我來感謝她危急關頭還想著我們部族……算了,這些話說出來也沒什麽意思,她休息了就不打擾了。”
“誒,你……你是不是受傷了?後背好多血啊……”小師娘擔心的問了一句。
司凰抽了一口涼氣,壓低聲音說道:“嗯,這是被一個入侵者弄傷的,她手裏有火器,想要乘亂竊取司族的印璽來開啟陵墓,被我趕走了。”
聽到這裏我睜大了眼睛,有人乘亂進入法門?還想去偷司族的陵墓?
那會不會是——薛女士?
隻有她對法門立麵的情況熟悉了吧?
她到底想幹嘛?
莫非看中了巫王山城和司族的秘寶?想要趁火打劫一番?
“……我就想來問問巫王妃,之前我把一件重要的東西給她,請她保管,她應該妥善處理了……算了,應該沒什麽問題,我先去安頓子民,稍後等巫王妃醒來再說吧。”
我、靠!
那個東西、司凰給我的那個東西……我放在脖頸上的錦囊裏了!
而那個錦囊被我老娘……不不、被薛女士收走了!
這可如何是好?!
薛女士應該不知道司凰給我的“破石頭”是貴重物品吧?畢竟那顆石頭看起來毫不起眼。
怎麽辦?我是不是還得想法子不露痕跡的把東西給“偷”回來?
薛女士看來是跟法門內的秘寶卯上了,不光是巫王山城、就連司族的東西也盯上了。
“你……”小師娘的聲音有些急促:“你先別管什麽子民了,你先去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吧,如果是被火器所傷,會很嚴重的!這種開放性的傷口不能隨意處置,要不我幫你聯係醫院吧?”
“不用,我沒有被正麵擊中,而且我沒那麽嬌弱。”司凰拒絕了小師娘的好意。
她很高傲,不輕易接受幫助,可麵臨這樣的天災,再大的法力也無濟於事——生存問題,不是法力可以力挽狂瀾的。
生存問題,唉,這麽多人吃住都是個大問題!
想到這個就煩,我努力強迫自己睡一會兒,冥冥渺渺間,恍惚感覺自己身下的床變軟了。
軟得仿佛睡在一團雲絮中,就像巫王山城裏沐挽辰給我準備的那張床。
裏麵是玉,外麵是錦繡絲緞,軟軟綿綿,陷下去就不想再起來。
“……小珞兒。”
這聲音輕的像微風,我蹭了蹭枕頭,扯被窩蓋住自己。
竹床上就一層薄被,躺下的時候我也顧不上被子潮不潮,直接倒下麵朝裏閉上眼睛裝睡。
小師娘是個好心的人,司凰雖然說自己沒事、還很倔強的自己扭頭走了,但小師娘不放心的追了出去,還吩咐士兵給我守好門。
相比慕小喬的柔軟和堅韌,我覺得自己是個無情的人。
我很重視生命,但我不怎麽關心與我無關的人。
父兄說,大醫精誠。
若為醫者,須安神定誌,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
我好想從來沒有這樣的心思,我不想老爹那樣行醫救人,也不像君師兄那樣鑽研醫學、當做畢生職業。
可能我性格裏的冷漠一麵埋藏太深,世間四百四病、生老病死,除了業障以外,還是自然的法則。
但是,對沐挽辰不一樣,他雖然已經是“老爺爺”的年紀,但我希望他不會老、不會病、不會痛、不會死。
所以那一眼看到他青絲如雪,我震驚之餘,還切實感受到了“分離”這種可怕的征兆。
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之間,我的腦子裏情景紛亂,我感覺到似乎有人進了房。
應該是小師娘吧?小師娘回來休息很正常,想必安頓好了司凰。
後背微微一涼,竹床輕輕的沉了一下,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氣息突然直逼我的後頸。
後頸中央,突然落下一個吻。
氣息拂過肌膚,瞬間喚起了身體的記憶。
我猛地睜開眼,這一瞬間突然被一股大力從後緊緊的抱住。
“啊……”
抱住,這哪裏是抱?簡直要把我的骨頭都勒碎了。
沐挽辰的氣息清冷得讓我震驚,他的身體沒有以往的熱度,失去那種溫柔的暖意,用冰冷喚起了我所有的感官。
“……不睡覺,胡思亂想些什麽?”低沉醇厚的嗓音從耳後傳來。
我努力平複了一下心跳,想要轉過身來,卻被他的雙臂緊緊禁錮,他的親吻拂過耳後脖頸,讓我疲於保持清醒,身體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沐挽辰!”
我脾氣上來,聲音也控製不住。
“讓我……讓我看看你!”我用力掙紮著,他要是真的頭發變白了、我就、我就……
沐挽辰身上不止是清冷,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的手背直到小臂有一道傷痕,隻是用了布條粗粗的綁住做了止血處理。
我聞到這味道的時候,什麽火氣都消弭了。
用手指輕輕的拂過傷處,我可以感受到傷口翻開的皮肉。
這種觸感讓我鼻子發酸。
他的言語依然柔軟,對我說話時,他的聲音會軟上許多。
“……喚醒法門生靈、強開陰陽之井太耗費法力……師父告訴我,或許上天不允許留在世間的不是巫族、不是法門之內的奇法秘術,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