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甩鍋
來到攤子時正好結束了午間的客流,日頭高懸在頭頂,照得人眼睛發眩,景荔菱走到近前,對秦嫂道:“客流都過去了,秦嫂你幫忙看一下攤子,我帶我娘去辦些事。”
“好嘞,這兒就交給我吧。”秦嫂撈起頸上搭的汗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應道。
景荔菱這才走到在灶邊小凳休息的娘親跟前:“娘,前些時候跟你說的店麵定下來了,我帶你去看看。”
李秀芳抓住景荔菱的袖子:“菱兒啊,這檔口還管什麽店麵呢,你爹可還在牢裏呢!”
景荔菱聞言撇撇嘴,沒說話。
李秀芳想著這麽多天都沒有丈夫的消息,簡直心急如焚:“不是讓你和王爺求情嗎?”
景荔菱沒好氣地道:“娘你放心,他在牢裏還死不了,我托了人照顧他。”
“雖這麽說,但牢裏環境那麽差,你得快點吧你爹救出來才是!”
“救出來給我添堵嗎?”景荔菱心情沉了下來,沒好氣地道,想到自己幾天前去牢裏的那情景,狠狠地踹了桌子一腳。
那是景泰入獄後的第三天,娘親一直央求她去看爹,景荔菱經不住娘的請求,又想著已經把那混球晾了三天,想必他應該有些改變了,於是在午飯後趕往大牢。
牢頭看到是她,迎上來:“您來了!”
“他怎麽樣?”景荔菱隨意問道。
兩人都知道這個他指的是景泰,牢頭斟酌著開口:“傷沒什麽大礙,就是……每日裏罵得厲害。”
“罵我了?”景荔菱涼薄一笑。
“這……應當是罵您。”牢頭想著自己聽到的那些話,禁不住為景泰捏了一把汗。
他當牢頭三四年,狠角色見過不少,像景小姐這樣的還真沒見過。
尋常人再如何也需顧及骨肉親情,可在她眼裏,看不到對景泰的一絲親近。
隻有冷漠。
想想也是,那景泰每日吃了睡睡了吃,醒來就是罵他這個“不孝”的女兒,什麽醃臢話都往外丟,叫得整片牢房的人都知道了景小姐這麽一號人物。
這哪還有個父親的樣子,倒像那女兒是他天大的仇人一般,隨意作踐辱罵。
那老混球這三天在牢裏是百般折騰,要不是有景小姐的照拂,自己早就好好收拾了他,還輪得到他撒野!
牢頭對景泰也是一肚子氣,巴不得景荔菱來趕緊解決了這個禍害。
他帶著景荔菱沿著階梯一路向下,邊走邊奉承:“不過他那樣的人,說出來的話都不過腦子,您莫要往心裏去。”
景荔菱不置可否,又問:“和他一起關進來的那幾個人呢?”
“那些人隻打了十五板,傷倒是不重,倒有力氣整日叫人放他們出去。”
“他們對景泰態度如何?”
牢頭的速度慢了下來:“聽我手下的兵來說,他們對那景泰也是埋怨的,不過有獄卒盯著,又都有傷,便不敢造次,隻不過嘴上罵罵。”
“嘴上罵罵。”景荔菱似乎想到什麽好事,眉宇間都快活了些許:“要是能罵醒那混蛋,也是好事一樁。”
牢頭聞言,頭壓得更低了,帶著景荔菱來到牢房前,便彎著身子低聲道:“就是這間牢房。”
景荔菱讓牢頭退開站定在拐角處,自己站在牢門外。
地下昏暗,隻有牆上開了一排拳頭大小的孔洞,射進幾束光線。
朦朧昏微的光線裏,隻能辨認得出人的輪廓。
景荔菱掏出火折子,把牢門旁的燈燭點燃,光線蔓延開來,照出牢房的一側,以及牢門前錦衣貴氣的她。
距離最近她最近的人抬起頭來,發現了她,叫出聲來:“你!是你!”
“景泰呢?”景荔菱淡聲道。
兩人的聲音讓那些趴在通鋪上死氣沉沉的人動了起來,一個接著一個抬起臉來。
光線觸及之處,都是陌生的麵孔,景荔菱望向最黑暗的角落處:“景泰在哪裏?”
最裏麵的人擠了擠角落裏裹著被子的一團不明物體:“起來,你女兒來了!”
那團物體沒有動靜,景荔菱輕輕揣摩著自己磨得圓潤光滑的指甲尖,淡漠地看著那處地方:“我數到三,再不把他弄醒,你們就再吃一次板子。”
“一。”裏麵的人慌了起來,用力掀開景泰的被子,把他搖醒:“起來!”
景泰被搖醒,嘴裏罵罵咧咧:“滾!”
“你看誰來了!”那人懶得跟他計較,直接指著景荔菱叫道。
景泰揉揉眼睛,視線逐漸適應光線環境,看到景荔菱臉龐的一刹那,渾身一抖。
接著從喉嚨裏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孽種!你這孽種還有臉來!!”
“那我走了。”景荔菱抬腳轉身。
景泰的狐朋狗友急了,好不容易看見景荔菱,出去的希望都在她身上了,那裏還肯讓她走:“等等!”
“老景你糊塗了,怎麽把自己女兒趕走!”最外麵的人道,看著景荔菱的目光殷切渴望:“這……景小姐,之前的事是我們錯了,我們不該幫著你爹攔人。”
“是啊,那日喝多了酒,一時糊塗才冒犯了你,你是大人物,就不要和我們計較了。”第二個人道。
第三個人緊接著開口辯解:“都是小事,怎麽就鬧到這個地步呢?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放了我們吧。”
“對,不必借著王爺威名來懲辦我們,都是街坊鄰居的,我們隻是想幫幫你爹,主要錯都在他,是他非要去的,而且還拉著我們,我們勸也勸不住。”
“就是,早知道這下場,綁也把你爹綁住了,景小姐,這都是誤會,以後我們決不摻和你們景家的家事了。”
在這群人辯解的時候,牢頭吩咐人抬來一張椅子,他走到景荔菱身邊,殷勤地道:“景小姐,這牢裏陰暗潮濕得很,您站久恐怕不適應,我給您搬了椅子,坐著能舒服些。”
“多謝。”景荔菱並不推脫,在椅子上坐下。
眾人見到這一幕,不由麵麵相覷,張大了嘴巴。
他們來牢裏三天了,什麽時候見過牢頭這麽低聲下氣地討好別人,況且還是一個小丫頭!
這老景的女兒到底是什麽人物?
第三個人不滿地看向景泰:“老景,你不是說你女兒隻是給王爺打雜的嗎?為什麽這牢頭對她這麽恭敬!?”
“就是,你當初跟我們拍著胸脯說你女兒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管事,我們才幫你的!”
景泰麵對幾人的質問,怒道:“什麽叫你們幫我,不過是你們也想從我這裏拿好處,才跟著我一塊來的!”
“噢——我想起來了,我本來喝得開心,是你問了我那孽種的事情,然後你們就勸我去找她算賬,還說什麽我是她爹,她肯定不敢動手的話!是你們害的老子!”景泰看見景荔菱在跟前,腰杆硬氣起來,指著幾人叫道。
“就是你們挑唆的老子,不然老子好端端的,為什麽去找她!”
景泰這一通叫罵,惹得那幾個所謂的朋友也發起火來:“你心裏要是沒這主意,誰能叫得動你!?”
“要不是你整天喝醉了酒罵你女兒,誰會知道她!”
“就是,老景你太不厚道了,自個沒種還賴我們!”
…………
景荔菱好整以暇地觀看著眼前這一場精彩的演出,相互推諉,相互丟鍋,平日的朋友轉眼間就把你聯合踩到泥裏。
“你們吵完了嗎?”景荔菱挑了個對罵的空隙開口。
離她最近的人扒拉了自己幾下,艱難地把身子挪得離她近一點:“景小姐,這都是我們有眼無珠,瞎摻和你們的家事,你放我們出去,以後我們絕對不會再犯這種糊塗!”
他身後的人也都連連附和,恨不得離景泰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