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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打入冷宮

  他使力地揪著我下了馬車,然後一把抓住我的腰,如果不是他有力的手臂箍著我的腰,我幾乎就站不住,淩厲的風刮得臉越發的生痛了起來。


  那一巴掌,他是用了極大的力道來打吧,感覺腦子還是嗡聲作響的,差點聽不到什麽,麻了半邊等到許久才有痛疼浮了上來。


  他放開我的腰,我整個人滑跌在雪地之上,冰冷很久之後才一絲一絲地濕透了衣服,直透到背脊,到了四肢百骸。


  我抬頭看他,他的臉色陰沉得像是什麽一樣,他一句話也不說,看那開著的梅花不順眼,看一枝就狠力的折一枝,一枝一枝的花,落在地上,濺起細雪撲騰又複而安靜,公公們懼怕地站在不敢吭聲。


  雪上冒出了一些紅意,一滴一滴的從他的手心裏冒了出來,卻讓白雪吸了起,豔紅越來越是淺。


  我什麽也想不到,也不知想什麽,就看著他一個人在發怒地在折著梅花,看他傷害著自已,越是憤怒越是傷啊。


  我從雪地上坐了起來,手心撐著雪,緊緊地抓著,企圖想在雪裏,尋些溫暖出來讓我倚靠著。


  他知道了,什麽都知道了,還和我作了一場戲,駕著馬車讓我做美夢。


  他曾經警告過我,是嗎?他說莫待無花空折枝,如今,他折的就是花帶枝,狠狠地折下,不解氣地再踩上二腳。


  手裏的血,不知他是否感到了痛,而我的冷靜,卻一點一滴地回攏了回來,我不知要怎麽說,我看著他的樣子,很陌生,看到他的血,心裏也是重重地歎起了氣,對不起,終是……。


  終是,逃不出這個緣份的圈圈,就是應了那抽來的簽文,百花殺。


  做出這樣大的事,我也沒有想以他會寬恕我了,他自私愛麵子的性子我早就清楚,他這樣的人,怎麽能容許有人背叛他呢,而我做了,就差那麽幾步就出了他的範疇之處,他氣,他恨,他怒,我都可以理解。


  不就是死路一條嗎?愛殺就殺,反正我無牽無掛的一個人。


  卻是連累了林洛水,這也隻能稱之為命吧,索性也就什麽也不說,怔懷地看著白雪成了白白的歎息,成了冰冷的氣掩麵而來。


  我又讓他推倒在地上,我仰躺著看這天空,為什麽下雪了,還是這麽藍這麽藍呢,為什麽那叢生出來的梅,還是這麽美這麽美呢?


  “皇上。”陳公公在一邊顫聲地說:“皇上你手受傷了。”


  他不管,他捏著我的下巴,帶著火藥味一字一句地說:“你滿意了嗎?你就這麽恨朕嗎?”那帶著火,帶著傷痛的瞳孔,幾乎能將我燃燒起來。


  鼻尖下就是那血腥的味道,我聞著隻覺得有些想哭。


  為什麽而哭,我大至而知,夏君棠,我終又負你,而且讓我知道,我傷得皇上是多深。我不可能活著到西北,到夏君棠的身邊了,他的怒氣,還有他把一切都掌握著,那是我所料不及的。


  他大怒,他讓人拉下林洛水,讓人當著我的麵打他。


  一板一板重重地打下,有著要殺他的狠心。


  我爬起來,撲在林洛水的身上,我不管別人在想什麽在害怕什麽,我隻做我自已的事。


  那板子落在我身上,還真不是一般的痛啊,幾乎就能打得我皮開肉綻。


  林洛水看著我,染上血的臉,帶著一抹微微的笑意。


  我閉上眼,如果死,當然我不能讓他一個人走的。


  也許是太痛了,才挨了一大板,我就不行了,眼神凝集了幾次,終是閉上眼睛軟在林洛水的身上。


  睜開眼是幽黑黑的地方,有些冷人,我手抖了一下,那鑽心的痛又襲上了眉頭,眨巴著眼睛還是看不清楚東西。


  “這是地牢。”虛弱的聲音在我身邊答我的疑惑。


  我暗裏鬆了一口氣,身上的痛似乎也有些消失了:“你也在這裏啊。”


  “是啊,還真巧是不是,雲知秋你的屁股應該皮厚吧。”他故作輕鬆地笑,隻是那咬緊的聲音,並不是那麽輕鬆的。


  “你還能笑得出來,嗬嗬。”我歎息:“我有點不太好,養得太嬌嫩了,覺得很痛很痛。”


  “一起走,也許不會孤單的。”他說。


  我淡淡地笑了,是的,他也是了解我,他如果因我而死,我當然不會獨活著,我這個人就是倔,認定的事情,誰也勸不了我的,他也就索性不說了。


  過了一會,我忍著痛說:“事到如今,你就說吧,你說,為什麽你要幫我?”


  明明知道事情敗露之後,那可是殺頭的事。


  他不說話,我又哀歎:“我知道,我終是讓你們瞞著的,我總是,像是笨蛋。”


  “不是的,你別這樣想。”他低低地說:“知秋,我不瞞你,你想知道什麽我就告訴你,上次你失蹤讓人下殺令的事,我和君棠順水而查,查到的是宮裏的人想殺你。”


  “廢話,難道我臉上寫著我該死幾個字,我想知道的是,是不是太後?”


  他很輕很輕地說:“是,又不是。綁你的們的人,已經讓人殺人滅口了,而路家的人救出了路遙,太後給那些人再加價錢,目的就是殺你。”


  那一切,也就有了個結果了,路遙查到一半不查了,而太後對我動了殺機,夏君棠甚至是林洛水都不想看我夭折在宮裏,那狼牙,那消災解厄,原來注定要發生的,終是要發生,怎麽樣也是逃不過去的。


  他們不想我死在宮裏,哪怕頂著殺頭的危險,也想把我救出來。


  我輕聲地說:“林洛水,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倒是真幸運,是你上輩子欠了我的。”所以這輩子,他得還。


  他失笑:“是的,上輩子欠了你的。”


  身體的痛,越來越是明顯,我們也不再說話了。


  在這黑暗的地牢裏,還能感覺到一絲絲的愉悅,我們知道可能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可是,我們還是有些高興的。


  朋友是什麽啊,可以為你生,為我死,想我一輩子也是個窮開心的小人物,沒想到我還有這樣氣節緊貞的朋友。


  關在地牢裏,不知道他要怎麽處置我們,反正都是作了最壞的打算,倒是心裏也沒有什麽難受的。


  “真可惜,還真想再聽你敲碗。”他沙沙的聲音說:“那聲音真好聽,令我眼前一亮,幾乎是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你嫻靜地坐在船裏,秀發如絲,那聲音怎麽的一個吸人心魂啊,你抬頭,神情那般的恬靜淡然,宛如那秋後的落葉纏著風。”


  “是讚美嗎?”我輕聲地問他。


  他說:“是的。”


  “嗬嗬。”我高興,女為悅已者容:“那如果我們一起到了一個地方,我再給你敲好了,我娘好喜歡琴,我學琴是想為了以後不愁吃飯,可是我家裏窮沒有錢買琴,我就跑到舞榭的後麵去看她們敲碗。”


  “綠園。”他說。


  我笑:“是的,就是綠園才有這樣的,是他們的特色,我偷偷地看,後來我回來就輕輕地敲,自已譜曲子。”


  開門的聲音讓我停了話,那白光依然會讓我睜不開眼睛有,要很久之後才能看清。


  火把點了起來,公公們都出了去。


  就他一個人坐在火把下麵的椅子,滿臉陰譎難測的神色。


  火光終可看清楚林洛水臉上的精彩,可真慘啊,是不是那張臉太好看了,像豬頭一樣大了。


  他冷戾的眼神看著我,死寂一般地盯著我看。


  我也坦然地接受著,不躲不逃不害怕,他的手心裏纏著白紗布,我垂下眼,忽由而來的歎息:“對不起。”


  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傷,這麽怒。


  他不語,冷若冰霜地移開眼神看林洛水,雙眼裏有著那噬人的寒意,似乎要將林洛水殺之方為大快一樣。


  就在我以為他會付之為行動的時候,他卻是閉上了眼睛,唇有些在抖著,然後說:“林洛水,朕不會殺你,朕若是要殺你,你就等不到今時今日,朕要殺,也是誅你九族。”


  我心裏啪答一聲,有些東西摔碎了,不殺,那不殺是不是意味著,又要我怎麽的做,我還有什麽沒有出賣過給他的呢?


  他從唇裏擠出些話:“過來吧,知秋。”


  我閉上眼睛,忍著痛慢慢地扶著牆站起來,再走過去。


  我想我已經知道他的處罰了,他不會殺林洛水,但是他隨時都會殺他,他要我到他的身邊去。


  還沒到他的身邊,他就伸手一拉我,讓我摔倒在地上,然後他冷冷地說:“朕倒是恨不得殺了你,竟然想逃離朕的身邊,朕有沒有告訴你,沒有朕的允許,你就算是死,也離不開朕一步。”


  他的臉,怎麽就扭曲了起來了呢?他湊近的雙眼,那麽多那麽濃的恨啊。


  他揪著我的衣領,讓我正視他,然後微微地低頭,吻著我的唇狠狠地就是一咬,血腥的味道在彼此的口裏散了開來。


  他不說什麽,把我從地牢裏拎了出來,對著外麵的人下令:“林禦醫此今日貶其職,沒有朕的命令,不得進京城半步。”


  那底下的人馬上就應,他又丟下我說:“雲婉儀不守宮規,私藏宮中忌諱毒藥,廢其號,貶入冷宮。”


  林洛水從裏麵押了出來,我們隻是笑了笑,人生,也就這樣,各過各的吧,一輩子,真的不能再相見了,這已經是最好下場了。


  負了夏君棠啊,說明我們的緣分,終是沒有到那一步。


  讓人押著去冷宮,緣由卻是跪在地上請求那些公公,要跟著過去照顧我。


  在冷宮的門口,那曾經帶我進冷宮的公公,如今再帶我進去,可身份卻是大不一樣。


  在冷宮,方知人情冷暖是怎麽的一個樣,緣由要什麽都沒有,她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給出來,才能多換得一場子被子。


  她看著我,也不勸我也不說我,就是不停地哭。唉,人心怎般的脆弱,她比我年長好幾歲,卻是受不了這樣起落的打擊。


  窗處那雪,下得那麽的大,沙沙作響沒有人能聽得出它的心中歎息。


  我心裏沉重得很,逃離他要付出代價我知道,打入冷宮我不怕,殺我頭我也不怕,我就在想,他為什麽那麽恨我,我在想,我負了君棠了,一輩子,終是有緣無份。


  緣由白天過來,晚上回去,晚上隻有我一個人,聽著那煙花燦爛的聲音,去年的今天,我還沉澱在懷胎的美夢之中,有他寵著愛著,那時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我抱著梅花想見夏君棠,可是還是上了樓去安撫他,現在所有的夢都打破,掙紮過,逃離過,換得這樣的結局。


  不知今年,誰伴在他的身邊,我不想這些太多了,想不通的不西,太深太深,我寧願放棄。


  如今這樣是最好的,他不懲罰林洛水。


  夏君棠啊,嗬嗬,我想笑,我想醉,半夜醒來,怎麽的一個疼痛。


  這一種,叫做相思不得。


  年就這樣過了,我還起床不得,年初一是宮裏最熱鬧的時候,年初二是一個很傷心的時候,我叫緣由不要給我端吃的來,什麽也吃不下。


  風卷起那雪,撲騰地撞在門上,撞地窗上,不知是誰無聲的歎息,是誰無聲的憤怒。


  他那受傷的眼神,讓我輕歎。


  可是我在宮裏對於他來說,不是可有可無的嗎?怎麽的會那麽在乎起來了呢?打在身上的一板不痛,打在臉上的那一巴掌,才叫做痛啊。


  宮裏的太後要殺我,容不下我,可是他卻寵我。


  我不知道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我還剩下什麽?

  很冷的時候,卷縮著身體,夢到初入宮的時候,他總是想要屈服我,在海棠居裏,我好冷好冷,是他抱著我,暖著我的手腳。


  我而我執念的是一份很遙遠,而又很純淨的愛啊,等他一巴掌打過來,我發現,我是不是很活該呢?罷了,如今什麽錯與對,也計較不了。


  夏君棠與林洛水不想太後殺了我,膽大包天地計劃著讓我出宮,重要的也就是讓我活著,冷宮算什麽,一樣能活下去的。


  三年,五年,十年之後,人生就是那恍然一夢,醒來的時候白發滿頭,夏君棠你的身邊,也許已經有人伴著了,那也是我最期待的,我愛的人,我希望他不會一個人憂傷著,不要說他的人生隻是一個惆悵,隻是一個美麗而又無望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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