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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三章

  玉清宮中飛出的四隻信鴿悉數被禦林軍射下。鴿筒看似尋常, 塗先生反而不敢亂動。這玩意雖小,內裏精密,亂開則毀。幸而如今是觀中著急、外頭不急。困他十天半個月無礙。遂讓人喊自家做鴿筒的工匠過來, 想了想又把工部的也喊上。


  工匠們圍著四隻鴿筒琢磨許久,也都不敢開。這東西外頭沒半點特色,分量卻比尋常鴿筒沉, 可知內裏機巧不少。塗先生想了想,命先開一隻。鴿子朝同同一方向飛離玉清宮,四封信應當是同樣的。工匠們領命。


  打開封口, 露出個小銅塞,細鐫著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並一個極小的提手。四獸頭上均有小孔。工匠頭目拔下簪子挑起提手。火苗飛躥, 裏頭的東西須臾隻剩灰燼。乃研究鴿筒,倒清楚。小銅塞極細密,猶如南邊新近做出的密碼鎖。須得一高一低點下兩處神獸頭上的小孔,方能平安打開。隻餘三枚鴿筒,試肯定是不夠試的。工匠們也沒有法子。


  此時三皇子府來兩個長隨。原是趙茵娘推測玉清宮之外興許有他們的暗舵, 聞訊後必然趕往元清處報信。乃讓三皇子派出高手埋伏於京城四門外。三皇子府人手不夠, 還跟太子借了幾個。果然,方才有兩個衣著平平、容貌平平、麵無表情者, 快馬奔出城門。埋伏遂出, 雙方勢均力敵。派駐現場的小子回報, 信鴿從玉清宮北邊飛出。趙茵娘命北門處臨時加派幾個, 正趕上打架,這才將報信之人活捉。


  塗先生大喜, 請送過來。長隨道:“趙二姑娘說, 看他倆的表情也知道是鋸嘴的葫蘆, 九成問不出什麽。再者,對方誤以為報信的已經在路上了。萬一圍觀人群中還藏著他們的人,看到同僚被俘,另派兩個扮作尋常百姓從南門溜出去呢?橫豎現在是環而攻之,無須盯守,交給小雲將軍很妥當。您老上我們家審去。”老塗聽著有理,稍稍安置,領幾個人直奔三皇子府。


  兩名報信者三皇子手下已經審過,皆咬定是尋常買賣人、不認得什麽老道姑。塗先生再審半日依然紋絲不動。正琢磨動刑時,進來位俏生生的大丫鬟,笑眉笑眼使了個眼色說趙二姑娘有請。塗先生以為她想到了什麽餿主意,也含笑起身。


  三皇子府主屋旁是個新式花園,大片花圃當中立著個八角玻璃大花房,連屋頂都鋪著透明玻璃。塗先生一眼便知,此地絕無被偷聽可能。隨從留在花圃外,塗先生獨身進了花房。趙茵娘坐在棕櫚矮樹旁,笑眯眯朝他招手。塗先生作了個揖,坐於茵娘對麵。


  茵娘滿麵愁容。“老爺子是知道我們家的,開著綠林碼頭。”


  “知道。”塗先生皺眉。綠林乃當今一大禍害。可薛家若不做也有旁人做,薛家做著總便宜得到消息。


  “別家收到一個委托。某位富豪,有個好朋友。原定去年成親,誰知逢上國孝、推遲到今年。各色準備齊全了,老丈人忽然反悔,想讓女兒進宮。朋友家自知搶不過皇帝,忍氣吞聲退了婚。偏準新郎得到過未婚妻畫像,極其傾慕,每日掐手指頭盼著娶媳婦呢,遂一病不起。那富豪便上綠林碼頭掛懸賞,托賞金獵人給姑娘捎消息,指望得個回應解他朋友的相思病。您猜怎麽著?”


  塗先生歎氣:“怎麽著?”


  茵娘假笑道:“姑娘當然不願意進宮。可她也不願意嫁給未婚夫。故此她反過來雇傭賞金獵人,幫她也在綠林中掛懸賞。她想離家出走。”


  塗先生扶額。


  “這些都不在我們家碼頭。第三單懸賞掛了通標,我們才知道。”


  “何謂通標?”


  “就是難度比較大的懸賞,碼頭覺得自家常來的賞金獵人不見得能做。為了賺錢,他們同時掛去別家碼頭——不是甲方掛,而是碼頭掛。算同行資源共享。”


  “……老夫明白了。”綠林人手段比官府多得多。


  茵娘抿嘴:“接第二單的賞金獵人尚未準備齊全時——您老知道的,不知哪個諂媚種子提議,國孝一完便小選妃嬪。姑娘被她父親直送入宮中,沒來得及逃跑。眼下正培訓禮儀規矩呢。”


  “第三單懸賞是?”


  “和第二單一樣,姑娘想逃跑。”趙茵娘托起腮幫子,“尋常通標而已,下頭壓根沒想過要往上報。這還是我助理偶然看到的。綠林章程隱秘您也知道。已經有人接了。而且,在案子完成之前誰都不可能知道哪家接的。完成之後賞金獵人得給碼頭抽頭,不見得本人親自來送,也許通過別的法子送。”


  塗先生怔了怔。第三單懸賞是姑娘從宮內設法掛出求的。接下單子的賞金獵人認為他可以從宮中救走姑娘。皇宮何時變成了客棧?“姑娘什麽身份?可否設法落選?”


  “不能。刑部白尚書老來得女,今年十八歲,愛若掌上明珠。因模樣長得頗似先帝的初戀情人段小姐,險些被先帝收入宮中。後因當時的太子、如今的江都親王上書求娶而作罷。還把司徒暄的名頭借去使了一使。今上美女見得多了,單憑美色很難在他跟前出挑。然他好奇心盛,有故事的姑娘容易受關注。”茵娘攤手,“我能查到的隻有這麽多。”


  塗先生隻覺頭疼欲裂。白尚書是端王係的老人,白小姐已經貴妃預定。那賞金獵人一旦成功,簡直不知能亂成什麽。


  趙茵娘又說:“綠林人,什麽來曆都有、什麽本事都有。賞金獵人也並非單兵作戰,九成是團隊。通常一個團隊中消息靈通者、擅長易容者、隨機應變者和武藝高強者這四種是標配。”


  “三皇子怎麽看?”


  茵娘搖頭:“我沒告訴他,不想讓他摻合進去。本欲告訴夏婆婆……她如今做著太子詹事,天然太子.黨,仿佛也不大方便。”


  塗先生苦笑:“委實隻能跟她商議。”想了想,“綠林懸賞能撤麽?”


  “不知道,要看具體情形。而且她肯定不會承認的。”


  “讓魏柔兒勸勸。既已入宮,外頭的心思都收掉。”


  “人家姑娘又不傻。既然連魏大人都來相勸,可知你們沒把握攔得住賞金獵人帶她走。”


  “侍奉天子光宗耀祖……”


  趙茵娘打斷道:“我該說您老站著說話不腰疼呢,還是何不食肉糜?哪有女孩子心甘情願跟老頭子睡一個被窩的。”她磨了磨牙,“十八歲啊!皇太孫都十四了。”


  塗先生愣了。這事兒他當真從沒想過。


  “不然就說太子想要?橫豎諸事都還混著。太子是三十幾來著?”


  “胡鬧!”塗先生沉了臉,“她隻想著逃跑,就不顧念父親和白家滿門老小?”


  趙茵娘齜牙:“白尚書將她送去宮中,可顧念她了?既然父親不顧念她,她為什麽要顧念父親?”


  “這!天地君親師,豈有不顧念父親之理。”


  “老伯!天地君親師是你的邏輯,不是人家的。再說,情緒豈能想控製就能控製得住?若侍寢時嚇得半死呢?”趙茵娘歎氣,“不止白小姐。備選的那幾十位,從十三四到十七八。唯有對皇權的傾慕遠遠蓋過對老頭的生理反感,甚至野心十足,才能好生做個妃嬪。這種姑娘肯定不少。我覺得吧,強扭的瓜不甜,選妃首先得選意願。士林中不也是,有人五更趕考、有人洗耳避仕?”


  塗先生此時也已轉過彎來。人本來性格各異,閨閣小姐亦如此。也長歎。


  趙茵娘又道:“聽聞你們打不開玉清宮的鴿筒。要不要掛了綠林懸賞?”


  塗先生一想,眼下暫無法子打開那個。既是綠林中奇人輩出,懸個賞也好。遂答應了。


  老頭出了三皇子府,吩咐手下人送一枚鴿筒過來,自己往詹事府衙門而去。


  魏柔兒聽聞白小姐懸賞人救她逃跑也大驚,又苦笑不已。當即派人詢問曾與白小姐訂婚那位,果真臥病在床。他們家的下人說,爺們確實有位忘年之交,是個西北大商人。乃入宮求見皇後。


  皇後本來還有點忌憚白小姐。一聽姑娘半分不願意,憐憫頓生。可她若能有法子,賈賢嬪此時還在靜慈庵呢。心裏巴不得白小姐真能成事,也知道皇家丟不起這個臉麵。思忖良久,命兩名心腹嬤嬤將白小姐帶來,欲親勸勸她。


  誰知一問白小姐,她茫然無措,壓根不明何事。說她從沒見過什麽綠林人,更遑論懸賞。她本來確實定過親,可進宮前已經退了。除了知道前未婚夫姓氏和祖父官位,其餘一無所知。話裏話外的,對皇後時而諂媚時而挑釁,略有幾分自持青春貌美之意。石皇後不知該喜該憂,淡淡幾句話打發她回去。


  魏柔兒也懵了。依著趙茵娘的性子,不摸清楚底細豈能去請塗先生?忙向皇後賠罪,說微臣恐未查明白。石皇後倒皺緊了眉頭。她也知道,趙茵娘、塗先生、魏大人沒一個糊塗人。正色道:“凡沒頭沒腦之事,九成是人家設下的陷阱。魏大人也留神些。”魏柔兒躬身領教誨,告辭出宮。與趙茵娘商議複查不提。


  禦林軍依然兵圍玉清宮。


  第二天早上發現,白小姐憑空失蹤。隨身的東西不見了、隨身的丫鬟也不見了。石皇後又驚又俱,失手跌碎茶盞子:這些綠林人踏皇宮內院如入無人之境!急召魏大人進宮。


  魏柔兒再懵一回。昨兒趙茵娘也死活想不通哪裏出了問題,她每件事都親自落實的。當場命人從源頭細查。乃將與白小姐相幹的嬤嬤太監、待選秀女悉數招來審問。


  一問才知,昨兒白小姐來見皇後前不久,賈賢嬪派了位心腹嬤嬤,與她說了許久體己話。皇後與魏柔兒皆一愣。且不論賢嬪是被逼進宮的,從來低調得唯恐多一個人認得她;她正挺著八個月的大肚子,如何會做這等事?乃派大太監去問。


  不多時那太監回來稟告,賢嬪宮中昨日沒一個人出過門。他們主子近來有點兒憂鬱,時不時的便落淚。眾人隻忙著哄她開心,壓根兒不清楚已有新秀女進了宮門。


  那位嬤嬤也請了來。管秀女的太監愣說是她,嬤嬤又急又氣、賭咒發誓。管秀女的詳盡說她穿著什麽衣裳鞋子、戴著什麽釵子。嬤嬤反倒笑了:“虧的這位公公也是宮中老人,竟掰扯得出口。老奴一個奴婢,能戴銜珠鳳釵麽?老奴縱然想死也不是這麽個死法。”那太監啞口無言,隻磕頭說自己沒撒半個字的謊。


  倒是皇後身邊一位嬤嬤道:“豈止銜珠鳳釵,綴珠錦靴也不是奴婢能穿的。”


  皇後與魏柔兒互視一眼,同時想起趙茵娘介紹的賞金獵人團隊中,必有人擅長易容。宮中規矩複雜,綠林人外行,方出了紕漏。這般看來,假嬤嬤倒像是掐著點兒提醒白小姐如何應付皇後似的。可昨日一串事,從趙二姑娘到塗先生到魏大人到石皇後,皆沒許半個閑雜人等聽見,何處驚動了對方?

  沉思許久,魏柔兒輕輕拍案:“是了。微臣派人查了跟白小姐定過親那位。他們行動比咱們快。”


  皇後點頭:“隻怕是此緣故。”


  “娘娘,趙二姑娘細想過。紫禁城何等森嚴。不論是想溜個大活人進來,還是從宮中弄個大活人出去,皆難比登天。”魏柔兒躊躇半日才說,“綠林中早已聽過幾位從前的大內護衛在做賞金獵人。甚至傳聞,他們知道的密道比皇帝還多一條。”


  皇後呆若木雞。這事兒,她方才一直想著能否瞞著皇帝、隻當白小姐染急病沒了。若大內護衛改行行走綠林,簡直沒法安全!

  且不說後宮無計可施,玉清宮的護衛們忽然許禦林軍進門了!塗先生皮笑肉不笑拱拱手,領人長驅直入。整整一日一夜,要緊東西顯見已藏了起來。遂命仔細搜尋密室、地窖。


  查了兩圈沒查出端倪,元清的護衛們也不著急,依然麵無表情。再查第三圈時,塗先生忽見一座小假山石頭根底處踩著半痕腳印。那腳印極淺,很難看出來。腳印是後半隻,前半隻像是隱入了假山中似的。老頭子負手大笑,立命拆了這假山,底下必有玄機。然而挖地三尺一無所得。幾個護衛悄然望著丁小六笑——他幹的。


  塗先生察覺中計,冷笑道:“有點小伎倆。”乃命將元清所居處悉數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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