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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二章

  魏柔兒聽聞黃葉村大莊子是薛家的, 腦仁子都疼了。想想小和尚行事時常四六不靠,天知道讓什麽人給鑽了空子。遂提筆寫了兩封信。一封是鴿信,讓薛蟠趕緊招供太清府之事;另一封著人快馬送去江南給朱先生, 叮囑他看緊些東家。給後妃當賀禮的莊子哪有先借給那麽多臭道士住的?


  沒幾天金陵回信。薛蟠說,老太監畢安跟貧僧抱怨,你們江南一群諂媚商賈給皇帝獻了個什麽頤和園圖紙, 圈地圈進去雜家老朋友的道觀。一群道士驟失居所可憐見的,你可有地方借他們暫居救急?碰巧離那兒不遠處貧僧剛修好一個莊子,能許他們呆到九月。


  順便說一句, 玄機老和尚帶侄孫女雲遊四海去了,先是往南走,早晚繞去北方。路上史湘雲會勸說倔老頭, 讓他明白自己究竟錯在何處, 早晚跟你賠不是。


  還有,你們京城某處有位私塾先生姓華, 前陣子他給範家出餿主意,坑了貧僧一筆大買賣。橫琢磨豎琢磨,他實在像是盯著貧僧找麻煩。魏大人如若方便, 可否幫貧僧順手翻翻, 他有無案底?鬼才相信範家的老爺肯聽個小小教書匠之計。


  魏柔兒看著信怔了半日, 仰天苦笑。


  因去查那姓華的,得知剛剛死於非命。多家大戶派人向左鄰右舍詢問,還有跟衙門官差打探的。再往下追查,華先生年初忽然冒出來,出自世家大族。今年元宵節尚在國孝, 街市無燈。興王家老二閑逛時偶遇此公, 當場想請去府中以師禮相待。華先生辭而不受。興二爺苦求多日無功而返, 時常向人嗟歎。好奇者遂想:這華先生既是連王子都欽慕的人才,不如見見?及見,果真謀略過人。各府都想請回去、各府都請不著。但他無償替人出謀劃策,計計好使。


  探問其死可能是何人所為,眾口一詞猜測欽差大臣高昉。因高大人正領著一群爪牙從大族手中弄田地,而華先生連出數計給他作梗。


  高昉本人此時不在京城。魏柔兒總覺得事情蹊蹺,便尋塗先生商議。


  塗先生住處極妙。門口一條小街通大路,離各處都不遠。早先是某位駙馬金屋藏嬌之處。被綠林大佬蔣二郎得知,當閑話說給了他姘頭北靜王妃。王妃後來又當“巧宗兒”說給與當事公主不睦的另一位公主。事情撕羅開,太妃將駙馬一頓訓斥,美人帶回公主府做姬妾。司徒暄買下宅子。塗先生不想入朝為官,依然是皇帝的白衣幕僚。司徒暄便將這宅子送與他,老塗極喜歡。


  魏柔兒到時,恰逢司徒暄、趙茵娘兩位都在,與塗先生同坐桂花樹下說話兒。塗老頭看著趙茵娘眉開眼笑,顯見被哄得滴溜溜轉。魏柔兒有些好笑,這姑娘將薛蟠奉承長輩的本事學了個十成十。


  耳聽奴才們喊“魏大人來了”,趙茵娘抬頭拍手:“來得正是時候!夏婆婆,咱們打牌吧?塗先生說想學打牌呢。”


  司徒暄忙說:“夏姨過來必有正經事。”


  “沒正經事怎麽就不能過來?”


  塗先生哼道:“沒正經事她來作甚。”


  “打牌啊!老頭,身為男人不能傲嬌。”


  說話間魏柔兒已走了過來。“倒也算不得正經事。”


  塗先生翻了個白眼:“終究還是正經事。”


  趙茵娘拿胳膊肘撞了下司徒暄,這哥們忙倒茶。魏柔兒吃了兩口茶,將華先生之事告訴眾人。


  聽罷趙茵娘先道:“炒作!典型的炒作。”


  塗先生忙問:“何謂炒作?”


  “興王家二爺如魏惠王,華先生如孟嚐君,諸位世族老爺如齊湣王。隻不知誰是馮諼。依著興二爺見人就做推廣來看,他得了馮諼很不少的好處。”


  魏塗二人遽然互視。魏柔兒思忖道:“難不成這家子依然心思不減?”


  司徒暄也思忖道:“那位主兒既優柔寡斷、且好大喜功,非心思深沉者。”


  趙茵娘橫了他一眼:“說老二呢,與他爹何幹。親爺倆同在一艘船上。你怎麽幫今上,那位興二爺也得怎麽幫他父親大哥。”


  塗先生輕輕點頭:“是這麽回事。阿夏,再深查。見見戴青鬆。”司徒暄和魏柔兒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趙茵娘沒明白,拉了司徒暄一下。司徒暄道:“戴青鬆和他那群人皆極有本事。田稅之事辦了兩年多,進展何緩。”


  趙茵娘依然不解:“幾位疑心興王幫了那些大地主?事關王朝根基,當年可是連慶王都出了力的。他到底姓不姓司徒啊。”


  塗先生沉聲道:“三皇子妃當人人都識大體?田稅一旦改成,康王必得盡天下民心。除了逼宮造反之類事故,諸位王爺、連咱們陛下在內,都沒指望了。田稅折騰來折騰去辦不成,諸王機會尚存。當時老夫不在國內。不然,隻怕也會勸說王爺——陛下背地裏陰兩手。”


  趙茵娘此時才倒吸一口涼氣,久久難以回神。塗先生等人隻當小姑娘家家未識人心險惡,司徒暄倒看了她兩眼。


  與塗先生認識了也有不短的日子,趙茵娘背地裏時不時跟司徒暄念叨,夏婆婆真是瞎了幾十年。塗先生比那個沒怎麽放她在心裏的老和尚可強出去太多!人還長得喜慶。今兒才明白,大和尚慎重其事說的“謀士思維”何等可怕。他們果真是眼中唯有主公一件事,其餘天理人倫國運皆輕如鴻毛。主公順利時他們計謀百出,主公艱難時他們不擇手段。


  司徒暄納罕道:“區區尋常事,你何至於驚這麽許久。”


  趙茵娘癟癟嘴:“我還當其餘王爺不過眼高手低,合著還不如慶王。”


  塗先生淡然道:“慶王身邊多雞鳴狗盜之徒,沒有正經幕僚。”茵娘一歎。


  靜默會子,魏柔兒又告訴了那個護國道觀。趙茵娘忙說,黃葉村大莊子極有趣,原本自己想要的,誰知不明和尚欲拿去行賄。既然臭道士住過不合適送後宮妃嬪,還是給我吧。魏柔兒笑說“你自己要去。”


  三清道觀那一串茵娘並不知情,但不妨礙大開腦洞。她想了想脫口而出:“去年慶王世子遇刺的案子,各尊大神都說不可能從那麽遠的地方打鐵蓮子。該不會真的有隱身術吧。”


  魏柔兒不禁愣了。此事最初便是有人假冒崔先生之名給太子送信,疑邪道煉丹修陣。究其目的,仿佛是欲借太子之手收拾太清府。


  司徒暄思忖道:“莫非是護國道觀所為?”


  “阿暄,前陣子那個上清觀最終查出什麽來沒?”


  “不曾。忠福王爺也是受元清老神仙……嘶……”司徒暄終於將太清府、上清觀和玉清宮連到一處了。幫太清府跟薛蟠借莊子的是老太監畢安,和元清一樣都是太上皇最信得過的心腹。


  其餘三個人也都想到此事,互視幾眼。趙茵娘扭頭招塗先生的小書童,命取文房四寶過來。


  乃畫了張時間樹。才幾筆便可見,太清府搬入黃葉村,正好在頤和園圖紙進宮之後。算算信鴿來回路程,畢安給南邊寫信則必然更早。故此是畢安先借好了莊子、圖紙進宮才搬家的。則頤和園會將太清府圈進去這件事,畢安比皇帝身邊這群人還先知道。頤和園圖紙有薛家摻合,但具體細節薛蟠不得工夫關注。可推,江南富商當中,有人與畢安關聯緊密。


  趙茵娘丟下筆:“江南富商跟誰都關聯緊密。”


  司徒暄皺眉道:“元清老神仙和畢公公,像是替老聖人守著護國道觀,不想讓父皇插手。”


  “不止。”趙茵娘道,“不想讓咱們知道。哎呀!”她喊了一聲。旁人等了半日,趙茵娘忽然說,“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司徒暄道:“這兒又沒外人。風太大我們都聽不見,你說吧。”


  趙茵娘抿了下嘴,看看塗先生看看魏大人。“那我說了,你們什麽都聽不見。”


  魏柔兒笑道:“你隻管說,今兒刮著大北風呢。”


  趙茵娘眨眨眼:“太清府魏大人已詳盡查過,蛛絲馬跡抹除幹淨。上清觀,司徒暄和太子、還有忠順王府先後派了許多人手過去,那裏頭竟是高手如雲!然後又一夕搬空。再遲點兒,玉清宮大概也得空。那線索就全斷幹淨了。”


  魏塗二人呼吸一滯。元清修行之處,他們還真不敢亂闖亂查。


  偏趙茵娘又說:“老神仙有沒有出門?”


  魏柔兒拍案而起:“出門了!說是離京散心。”


  趙茵娘小小聲道:“時間點?”


  “正是道士們離開黃葉村前兩日。”


  “她該不會是到護國道觀拜三清去了吧。”


  塗先生站起身:“我入宮求見。”


  魏柔兒道:“我與你同去。”


  司徒暄笑道:“你們倆同車而行倒便宜。”趙茵娘桌子地下悄悄踢了他一腳。


  魏柔兒忙說:“我騎了馬來的。”


  司徒暄扮作無事,起身告辭。四個人同出大門。


  坐在馬車內,趙茵娘微微皺眉道:“塗先生和夏婆婆很難比同僚好友更進一步。”


  司徒暄一愣。多年來他竭力撮合二人。“何故?”


  茵娘輕歎:“虧的改田稅時塗先生還在俄羅斯,不然他倆必陷入道不同不相為謀。魏大人雖對太上皇和先帝父子倆一個不滿一個不屑……國與主利益相悖時,魏柔兒會選國,而塗先生會選主。”


  司徒暄不覺沉思。許久他問道:“若是你呢?”


  “我當然選國。”茵娘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扶正一個頹敗的國家,比從康王手中奪取玉璽難得太多,乃是推倒泰山和拆掉一座宅子之別。再說當時太上皇還坐鎮紫禁城呢。他會挑挖自家根基的繼承人?”


  司徒暄點頭:“是這麽回事,塗先生狹隘了。”


  那頭塗魏兩位直入大明宮,與皇帝嘀嘀咕咕說了半日。皇帝也“哎呀”一聲。這幾日他也愁護國道觀。宮中私語那觀中供奉著真神,皇帝若沒參拜過就不算真皇帝。看來好姑媽元清心裏門兒清,隻瞞著朕,不定打了什麽鬼主意。當即下旨,讓塗先生胡亂找個尋賊之類的借口,徹查玉清宮。


  塗先生點起禦林軍,領兵的又是雲光之子。三千精兵團團圍住玉清宮。元清雖不在,裏頭還住著從高玄觀搬來的那群道士。元普道長忙迎了出來。塗先生笑嗬嗬行禮,說有極其要緊的賊人溜進了寶觀,我等奉皇命搜查。元普這人沒什麽氣勢。被一個老儒生嚇唬幾下,便傳話讓他們搜。


  元清的人當然不能答應!眨眼出來十幾個,長刀短刃也罷了,房頂上竟排開了十八張弓.弩。塗先生登時眯起眼。他原本想著未必能查出要緊東西,看意思有大魚。元普也是皇族出身,覺得元清不在觀中就是他說了算。遂命護衛們讓開。護衛們紋絲不動。元普喝了幾聲無人搭理,又羞又怒,甩袖子便走。一名兵士試探前行兩步。耳聽“嗖嗖”兩聲,兩枚飛鏢貼著他的鞋尖釘入青磚。


  塗先生眼神又變了。哼哼的冷笑,喊了個親兵過來:“營中再預備三千人輪班,且看他們能不吃不喝呆幾天。”護衛們依然麵無表情。


  外頭卯上了,裏頭看家的登時商議起來。大內護衛擅長執行命令,不大擅長拿主意。因丁小六時常向老神仙獻計,眾人都看著他。


  丁小六沉吟片刻道:“老神仙在京城極有顏麵。況且太上皇不過是暫時失蹤,難保何時忽然就回來了。皇帝肯冒如此大的風險,必有什麽消息。要麽以為咱們這兒藏著金庫,要麽便是以為咱們藏著虎符。派來一個老幕僚,非但孤身無家小,竟連頂官帽子都沒有。縱然得罪老神仙,也不過賠條性命罷了。姓塗的必會不管不顧非要進來不可。咱們可有低地窖或是密室麽?”


  一名護衛道:“有。”


  “我才剛跟隨老神仙,諸事不熟。若有機密要緊的東西,不論箱子櫃子、整個兒藏起來。再從別處換幾個尋常箱櫃填補上。讓他們查個寂寞。”


  方才塗先生所言已經被順風耳的護衛們聽見了。今上發起狠來,取火.炮都兩說。稍作商議,委實是這麽個法子。又急寫了四封鴿信,預備放四隻鴿子同時飛走。


  萬沒想到,鴿子才剛撲棱著翅膀越過牆頭,便同時栽倒下來——圍牆外早已排好一整圈的弓箭手,單等它們飛出去。片刻工夫,四隻鴿筒悉數落在塗先生手中,齊齊整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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