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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八章

  卻說這日薛蟠陪玄機和尚下棋, 忽有人尋他。薛蟠倒吸一口冷氣:“臥槽!帥哥你誰?”


  此人風塵仆仆不知趕了多遠的路。戴著青色爪角頭巾已成青灰色,身穿灰麻短衫,打著白布綁腿也近灰色。足蹬皮靴, 手拿一頂氈笠。身形高挑健碩, 膚色黝黑似鐵。不看臉能去外頭做金剛, 看臉……


  “史湘雲同學, 矜持點。”薛蟠站起身抱著胳膊仔細打量他。“你從非洲回來是吧。”那人抱了抱拳大步走入。


  史湘雲拉了兩下薛蟠的衣襟, 雙眼鋥亮:“薛大哥哥, 這位大哥是?”


  卻聽那人道:“你說有急事讓我快些趕回來。橫豎運輸交給了運輸隊, 我便來了。”


  史湘雲道:“也不用趕得這麽著急吧。”


  “什麽都不知道少插嘴。”薛蟠瞧了她一眼, “若遲幾日怕見不著。老和尚, 讓這個自詡擅棋、實則滿腦袋漿糊的傻妞陪您下吧。貧僧得走了。”


  湘雲忙問:“去哪兒?晚上我做東~~”


  “去上海。”薛蟠皮笑肉不笑道, “我倆都比你有錢得多,輪不到你做東。”史湘雲瞪了他一眼,轉頭向帥哥。不待她開口,薛蟠搶著說,“花癡相收一收。人家和貧僧差不多大, 也就是大了你十二歲的意思。”


  史湘雲立時道:“我和玉姐姐差不多大。你大了阿玉十二歲。”


  薛蟠啞然。那人挑起眉頭。薛蟠轉身向玄機合十行禮:“貧僧告辭。”拿起腳飛也似的走了。


  那人跟在後頭, 才剛出門便問:“阿玉是林大小姐?”


  “大叔!少管別人家八卦。給侄女的見麵禮預備好了嗎?”


  史湘雲已追了出來:“人家這麽年輕,哪裏就大叔了?”


  “他比我高一輩,不是大叔是什麽?”


  那人愕然:“我比師父高一輩?”


  薛蟠翻個白眼:“當然。要是矮一輩,貧僧三年前就告訴你了。”


  那人想了想:“倒也是。你那會子一副長輩模樣。”不由得停了步子, 負手仰天如酒沉夢杳, 怔怔的道, “恍如隔世。”


  薛蟠拍拍他的肩膀。二人並肩立於廊下足足愣了半盞茶的工夫。


  一時他們走了, 史湘雲嘟著嘴回到屋內, 悶悶的坐在蒲團上。玄機道:“此人非功名利祿、錢財爵位能動者。”


  湘雲歎氣:“感覺到了。想追都無從下手那種。”


  玄機含笑瞧了她兩眼:“打聽他可有愛好。不論騎馬射箭、插秧種田, 跟著學兩手沒壞處。”


  來人正是歐陽敬。因歐陽敦之父已啟程赴任,他年前也將進京。薛蟠覺得有必要讓兄弟倆見上一麵。在上海混了大半年,歐陽敦比初來時白淨幾分。看歐陽敬這膚色,立在一處也不知誰是西北邊陲長大的。


  遂先回薛家。下馬時薛蟠好生感慨。一直以來,因懼怕慶王府和錦衣衛的派耳目監視,從不敢讓歐陽敬靠近薛家橫直五條街。短短三年,參橫鬥轉。慶王父子雙雙殞命,歐陽敬也換了副模樣。


  二人坐於花園水榭說話兒,直至月上中天。最末薛蟠抓起瓶中一支木槿花伸到歐陽敬跟前:“采訪一下。請用一句話表達你現在的感受。”歐陽敬沉吟片刻:“滄海一粟白駒過隙。”薛蟠撫掌。


  次日,尋借口去隔壁把歐陽二叔請來,讓他們爺倆短聚會子。歐陽二叔喜極反而平靜,隻說“回來便好”。倒是歐陽敬抱著老頭哭了半日。隨即蟠敬二人快馬直奔上海。


  歐陽敦等每日念培訓班,他倆特意盤算著人家放學才到。門前下馬,歐陽敬掏出鑰匙、薛蟠搖動門鈴。歐陽敦的親兵出來問“是誰”,一愣。大門已開。在西北見過的阿寶和尚笑眯眯搖手:“親兵小哥你好~~”


  親兵問道:“師父是如何開的門?莫非你會吹氣落鎖?”


  薛蟠抓起歐陽敬拿著鑰匙的手:“介紹一下,這是貧僧的另一位師叔、你們家少將軍的族兄、馳名上海灘的傑出畫家兼古生物學家歐陽敬先生。”


  親兵“嗷”了一嗓子往回跑:“四爺,敬大爺回來了——”跑著跑著想起自己失禮,又跑回來,訕訕的道,“是……二老爺讓我們住下的……”敬大爺眼看就是二老爺的兒子了。四爺千裏迢迢串親戚,在人家宅子裏白住到馬上要走,主人忽然從天而降。無端覺得有些尷尬。


  歐陽敬含笑道:“二叔告訴我了。四弟住得可好。”


  “好、好!極好!多謝二老爺,多謝敬大爺。”


  說話間歐陽敦兩口子已抱著女兒從堂屋出來,亦稍稍尷尬。還在家裏時他倆便聽說敬大哥豐神俊朗,後看了許多畫像皆翩翩美少年。如今真人終於回來了。帥依然帥,隻黑得厲害,竟呆了半日。虎妞認出和尚師兄,伸兩個小胳膊哇哇的要抱。薛蟠大喜,搶步上前接過她:“小師妹真真好記性!不像有些無良長輩。頭一回在他們家見麵沒有見麵禮,第二回來貧僧的地盤也不補見麵禮。”眾人不覺好笑。


  歐陽敬先抱拳:“這位想必是四弟。”


  “正是正是。”歐陽敦忙不迭一躬到地,“見過敬大哥。”四奶奶也跟著行禮。


  遂回到廳堂,歐陽敬坐主位。


  薛蟠先不坐,抱著虎妞過去:“虎妞,跟我喊:敬大伯好~~”虎妞語言學習偏弱,哇哇了幾聲,隻有音調沒錯。歐陽敬已伸手入懷。薛蟠忙說,“敬師叔且慢。刺激刺激她,學會這句話再給。虎妞喊,敬大伯好~~”虎妞再哇哇,已像了兩分。


  連教十遍,虎妞終於大致喊了出來。薛蟠大聲道:“虎妞真棒!大家鼓掌~~”眾人呱呱鼓起掌來。


  歐陽敬笑取出個物件:“敬大伯剛回來,身上沒帶什麽貴重物件。此物是大伯親從山上挖出來的,乃數億年前動物留下的痕跡。”


  “臥槽!”薛蟠齜牙,“他敬大伯,您也太大方了吧。這玩意壓根就無價。”


  歐陽盛官兒雖大,終究常年鎮守邊關。周遭物質貧乏,歐陽家的爺們對奢侈品少有概念。直至來了江南,歐陽敦才知道包工頭二叔富裕到什麽概念、大方到什麽地步。聽阿寶和尚之言,見麵禮自然是極其稀罕珍貴之物了。換做旁人少不得推脫兩聲,他卻壓根沒把自己當外人。內裏還洋洋得意:我閨女何等招人喜歡!


  四奶奶反應快,脫口而出:“莫非是化石?”


  歐陽敬點頭:“正是。海百合。”


  “啊?”薛蟠一愣,“才巴掌大。海百合有這麽小的麽?幼體就成了化石?”


  “大小皆有。這個隻是朵花兒。”


  “大哥,專業點,這個叫觸手。”


  自打半年前被歐陽二叔簡單科普了古生物,歐陽敦等人也曾四處打聽。偏連聽說過名詞的都沒幾個。培訓班略博學的先生說,“此學科極專業,我等也好奇得緊。”今兒可算見著大神,歐陽敦登時把方才預備的寒暄詞兒給忘了,張口便詢問。


  自打被繼母買出去,歐陽敬就沒見過同族兄弟,方才也打了幾套腹稿。這下好了,寒暄流程直接跳過。大夥兒圍著那塊小化石聽敬大爺的科普講座。


  近半年來,因家中人多,廚房添了兩位廚子。扮作歐陽家傭人的本是張子非手下,已將歐陽敦等人的性情、習慣摸了個爛熟。這位大叔演技嫻熟,歡歡喜喜領著新同事到前頭來。“聽說大少爺回來了。哎呀大少爺好、大少爺風塵辛苦。大少爺這回怎麽也得過完年再出去吧?”歐陽敬反倒險些掉鏈子,笑說“大抵過完年再走。”


  歐陽敦忙道:“敬大哥你暫且別亂跑。回頭有要緊事尋不著你人。”說著擠擠眼。


  歐陽敬登時紅了眼圈兒。讓他過繼給歐陽二叔本是薛蟠等人臨時編排劇情,為了戳破慶王府的假歐陽三郎。誰知無心插柳柳成蔭,歐陽盛將之當成要緊事來辦。此時和尚坐正在歐陽敬身旁,虎妞依然在和尚師兄手裏。見好看的敬大伯要哭了,虎妞側身撲過去摟住敬大伯脖項,哇哇的安慰。歐陽敬霎時淚如雨下。四奶奶也忍不住陪著掉淚。


  偏這會子,門鈴作響。傭人和兩位親兵同時跑出去應門。到了前院那傭人方拭淚道:“我們大爺看著豁達,實在不容易。”


  親兵們點頭:“知道。”“我正是瞧不得好漢子流淚才出來的。”


  到大門口一瞧,停著輛無蓬馬車、說是送貨的。遂給搬下來一件東西。傭人假惺惺圍著轉了兩個圈兒:“這是什麽愛物兒?這麽大的輪子。搬東西使的車子?”


  親兵們在西北已看過圖樣,忙說:“大叔,這叫輪椅,是給腿腳不便之人使的。”


  “咦?我竟沒見過。”


  “極稀罕難做呢。”“哎……是你們家老爺特特托關係買來給敬大爺他兄弟使的。”二親兵滿臉寫著一言難盡。


  輪椅既送到,歐陽敦方想起來:他祖父信中說了,讓他進京時順路回一趟老家送這個。因不免好奇。輪椅薛蟠極熟悉,仔仔細細向他解釋如何前進如何後退如何拐彎,哪裏能放什麽東西、哪個手柄是做什麽使的。歐陽敦邊聽邊看眼花繚亂。


  歐陽敬默然走到側圓窗邊,眼望屋外晚桂、心亂魂傷。四奶奶看得分明,拉了下丈夫的胳膊。歐陽敦一步步走到族兄身後,屋子霎時寂靜。


  便聽四爺輕聲道:“敬大哥,那事兒本是意外,非你之過。”


  薛蟠道:“這個貧僧多少回想說,隻是知道敬師叔聽不進去。不是你的錯。真不是你的錯。”


  歐陽敬伏上窗台,地下悄然滾落一地的碎珠子。


  再過幾日,培訓班課程結束,歐陽敦等人就該收拾行李啟程了。相處時日雖短,歐陽敬不論品行才學見識皆令族弟欽佩不已。薛蟠也在他們家蹭住了幾日,跟歐陽敦拉交情。


  每逢早晚三人去院子裏習武。雖使的是同一套功夫,歐陽敦比兄長、師侄都弱了一截,好不喪氣。因提起上回他想拜十三為師。


  歐陽敬一口拒絕:“等二叔得空讓他教你。跟外人學算怎麽回事。”


  歐陽敦嘀咕道:“他一個項目少說兩年。半年隻回來三次,還是因為我在家裏。指望他得等什麽時候。”


  “橫豎不行。”


  薛蟠在後頭偷笑:敬大爺有當哥哥的氣度了。


  三人回到裏屋,薛蟠正色道:“敦師叔,京城和邊關上海都不一樣,遍地貪婪狡詐之輩。心裏再不喜歡,該裝也得裝。我有座閑宅,內裏陳設頗貴,你隻管使著。”


  歐陽敬點頭:“四弟休跟他客氣,權當他孝敬長輩。”


  薛蟠翻個白眼,又笑道:“男人和女人是一樣的。知道幾個名利場小道消息,能讓人覺得你高深莫測。敬師叔,前幾日在廟裏對你一見鍾情的小姑娘,還記得麽?”


  歐陽敬淡然道:“就是戳破你覬覦林小姐那位?”


  薛蟠扭臉朝歐陽敦接著說:“武勳之族已無武將的一門兩侯史家,你知道麽?”


  “知道。大爺戰死,二爺襲侯位,三爺襲叔父侯位。”


  “二老太爺出家為僧,說好了續香火才讓襲爵的。結果史三爺看叔父數十年毫無消息,就想耍賴賴過去。那老僧偶遇大爺之獨女,方知兩個侄兒待他們的侄女不大好。於是上書朝廷索回爵位、改送侄孫女。”


  歐陽敦拍案喝彩:“好!老爺子血性不減。”


  “敬師叔,史老和尚你見過。”


  歐陽敬一驚:“那天跟你下棋的老師父?”


  “沒錯。”薛蟠忍笑,“你一不留神招惹了本朝第一位女侯爵。”


  歐陽敬微微皺眉:“朝廷能答應?”


  “他老情人便是新任女帝師魏大人。”這神展開!歐陽敦吹了聲口哨。薛蟠伸伸胳膊,“偶爾借個勢,先把勢利眼們震懾下去,免得他們蒼蠅似的煩你。”


  “明白,借東風嘛。”


  此事薛蟠是故意說的。上回薛蟠向夏婆婆舉薦了歐陽敦,夏婆婆必定留心。等到了京城,酒宴難免扯八卦。他隻知道這一個,必定會說。多半能勾得夏婆婆在百忙之中因好奇而見他。歐陽敦人品本事皆好,性情不合適京城,正是從南千島群島換回林皖的好人選。


  次日,歐陽二叔的助理來了。他說東家恐怕四爺不通俗物,命自己陪著進京。歐陽敦大喜。這大半年多虧助理大哥安排齊全,他們其實挺依賴人家的。


  薛蟠悄悄與助理交換了個眼神。助理的任務是盡快引歐陽敦入革命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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