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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有件事十三一直沒撬開叛徒長虎的口。薛蟠惦記他們為何要忽悠個小戲子往林黛玉跟前刷存在感, 成功率太低了。偏別的長虎都招供, 那事隻一口咬定是大管家自己做的主。十三信他才有鬼!若大管家肚子裏沒有要緊事, 何至於自盡?遂來找薛蟠商議。


  正說著, 張子非回來了。範家給的小美人安姑娘, 張子非早上問了問。發覺她數學基礎為零,便送去個培訓班補課。這一去臨近黃昏才回來。薛蟠和十三交換個眼神:她表情不對。二人一個倒茶一個端點心,坐下同時開口試探。挨了張子非兩個白眼,都訕訕的、瞪對方一眼。


  張子非吃了口茶道:“沒什麽。稍微查了點兒小事。”


  那安姑娘起先極溫順, 讓幹什麽都垂頭答應著。及到了要登記名字時, 張子非嫌棄“波妮”是個外國人名字, 讓她自己改個中國人名字。安姑娘這才小心翼翼問了幾句話, 重點是何時能見到主子。


  張子非道:“你好生學習, 學完基礎課程後選一個感興趣、擅長的工作。等你做成優秀員工或是大管事,開會的時候自然能見到東家。”


  安姑娘這才知道自己怕是回不去忠順王府了, 急得整個人搖搖欲墜,當即跪下苦求帶她回去服侍不明師父。


  旁邊的培訓班老師道:“小姑娘, 剛開始都是這樣的, 過些日子便好了。咱們東家是個和尚, 在廟裏修行十幾年, 受不了有人服侍。他跟前從來都是出門才帶兩個小廝裝裝樣子的。”


  安姑娘隻管大哭磕頭。張子非皺眉道:“昨兒我問你範家可是拿住了你的親人, 偏你說沒有。”


  另一位老師道:“你跟張大掌櫃說實話吧。哭能頂什麽用, 問題得正麵解決嘛。”


  安姑娘看張子非麵上毫無憐憫、隻有點兒發愁, 知道哭求果真沒用。方說了心裏話。


  她確為範家豢養的歌姬, 卻不是昌文公主府、是他們族裏的。有個爺們待她極好。旁支子弟, 排行第九,形容清俊性情敦厚。母親早亡,繼母之伯父官居一品、相中了他父親的皮相。繼母沒興致扮演什麽賢妻,範九的日子極其艱難。然他非但時常給安姑娘送吃穿用度,有人調戲她也出麵攔阻。她一直以為範九早晚必能收了自己,便悄悄幫他做抹額。


  誰知不留神讓管事嬤嬤看見了,勸說道:“你隻收了那份心。且照照鏡子看什麽模樣,說千裏挑一都是謙遜的。如今你年紀尚小,他們留你身子長兩年;將來……就算歸哪位爺們收了去,也輪不到少爺。那麽多老爺呢。就算是少爺也輪不到這位,他算老幾?”


  安姑娘至此才明白,平素姐姐們白天妝裹綾羅夜裏以淚洗麵是什麽緣故。隻是她愈發想跟心上人了。竭力學歌學舞,盼著在貴人跟前露臉、求恩典。盼來盼去,上個月管事嬤嬤跟她打了個招呼。她已將滿十四歲。到過年主子們高興,少不得要侍寢。侍奉誰不好說,看哪位老爺撞上。安姑娘哭了兩日,心灰意冷。誰知偶然聽說範九在族學裏遭人欺負,她又起了別的心思。若得老爺的寵愛,保不齊能幫他一星半點。


  再後來便是忽然被挑中,要送給忠順王府的一個和尚。那和尚不大近女色,卻很貪眼色、愛看美人。若能立下大功,範家重重有賞。她心裏想的自然不是賞賜,隻盼著族中給心上人些好處罷了。臨行頭一日嬤嬤告訴她:主子已答應了。她做成差事,就幫範九離府分家。


  張子非又問了她許多問題,偏她都懵懵懂懂的,並沒受過細作之類培訓。


  聽到此處,十三插話道:“真要是細作,進了咱們府裏立時能被揪出來。安姑娘這樣的正合適。”


  薛蟠咳嗽兩聲:“別打岔。”又使個眼色,原來張子非這會子神色忽又複雜了些。忙恭請她繼續講述。


  俗話說美色迷人眼。安姑娘長得惹人憐愛乃客觀事實。張子非雖成日冷著一張冰山臉,終是拋下許多要緊事、親自去找了她心上人。


  沒想到這範九也是個天然呆,隨便忽悠幾句、滿肚子的話都倒了出來。


  他並非愛上了安姑娘。他某日不留神偷聽到繼母的兩個心腹說話,得知安姑娘是他繼母兄弟的外室女。其母乃舅舅朋友的妹子,因家境平平、正經嫁過去如天方夜譚。偏二人又纏綿難解,遂偷偷弄了座宅子。舅舅起先不肯成親,還對人說自己是龍陽斷袖,好生讓繼母全家頭疼了幾年。繼母得到端倪,暗中打探清晰,尋法子哄兄弟出趟遠門。遂命幾個心腹奴才騙開外室家大門,將外室和兩個仆婦盡皆勒死。事後官府說是遭賊,無從查起。安姑娘當時不足兩歲,繼母派心腹養在鄉下。養到七八歲,安姑娘已能看出是難得的美人坯子,便誠心賣給了範家族中挑選歌姬舞女的管事。


  這位舅舅雖與範九毫無血緣,卻待他極好。範九不忍心舅舅的骨血遭人淩.辱,又勢單力薄救不了表妹,唯有悄悄送些衣食。


  張子非聽罷皺起眉頭:“如何不告訴你舅舅。”


  範九苦笑道:“舅舅一直對她母親念念不忘,若得知必然鬧出來。我們家不比尋常……她必活不過兩個時辰。”


  與其出亂子不如滅口,倒是這些人家的作風。張子非點頭,又問:“你待表妹可有心思。”


  “半分也無。”範九正色道,“我今年三月成的親。媳婦極好,我二人極恩愛。”


  張子非再三叮囑他不可跟人說起見過自己,回來了。


  聽罷緣由,薛蟠望天:“問世間有多少狗血,怎經得秋撒到冬、春撒到夏。”


  張子非頭疼道:“你當這就完了?”


  “臥槽,還沒完?”


  “範九的繼母姓杜。”


  薛蟠定住了。許久回神:“請問,是那個杜嗎?”


  張子非淡然道:“當今朝堂,官居一品的有幾個杜?”


  薛蟠與十三大眼瞪小眼,屋中安靜良久。薛蟠小心翼翼道:“所以繼母的官居一品伯父就是杜禹?那個歌姬安姑娘其實是太子妃信圓和杜萱的堂妹?”


  “不錯。”


  “……貧僧肚子裏有很多國罵,不知該先罵那句好。”


  話音剛落,十三道:“我去宰了那個黑心的。”作勢站起來。


  薛張二人同時說:“宰了太便宜她。”十三一想也對,遂又坐下。


  薛蟠問道:“範九的繼母跟安姑娘的母親有什麽不對付麽?好賴是親侄女,送去鄉下養大、隨便嫁個人也好。”


  張子非搖頭:“範九查過,二人壓根不認得。她隻恨那女人勾引她弟弟。若非假冒龍陽壞了名聲,舅舅本可以得一樁極好的婚事。如今的舅母不過是個小官之女,嶽家半點幫不上仕途。尤其可恨的是,他舅舅硬生生替那位守了三年孝。如今成親都八.九年了,還沒生下一兒半女。平素十天有九天宿在書房,剩下一天倒頭就睡。念及於此,繼母就恨安姑娘的母親恨得牙根癢癢。”


  薛蟠有些感慨:“倒是個癡情的。”十三聯想起他家王爺,一巴掌好懸把長幾給拍散架了。薛蟠又說,“為什麽要嶽家幫仕途?不是伯父官居一品麽?”


  “杜禹好清名。非但不肯替自家孩子謀升遷,還誠心打壓幾分。”張子非道,“再說那舅舅是個三甲紅椅子,說出去不好聽。”


  “貧僧無語了。”薛蟠氣得直拍幾案,“賈璉連個生員都沒考上,已算半根朝廷棟梁了吧。這個杜老頭除了為官尚好,處理家事一塌糊塗。”話音剛落,耳聽吱呀呀一陣響,長幾搖搖晃晃。薛蟠怔了怔,立時指十三,“你方才拍得太重!”


  十三沒搭理他,和張子非四手同時抓起案上的茶具點心盤子,口中歎道:“老杜倒沒什麽不是。當下在朝為官已夠辛苦的,哪裏得閑去管侄女。此事就交信圓師父處置吧。”


  張子非道:“我也這麽想。她姑媽作的惡。”將盤子擱到旁邊的架子上,喊人搬走壞幾案、再換張好的進來。


  薛蟠搖頭:“事兒應該由安姑娘的父親來處置,他才是受害者——安姑娘年紀太小,長輩代理。”


  十三道:“他隻怕沒那個魄力。不然就不會把安姑娘母親藏成外室、後來也不會娶妻了。”


  張子非道:“那繼母是個極強勢的主兒。”


  薛蟠斟酌半日:“貧僧覺得可以給他一個機會。多年前他年紀太輕,也沒實力。如今已經入仕。人總是慢慢成長的。愛人被殺、女兒做了豢養歌姬,是個男人都得爆炸。”


  “也好,試試吧。”


  一時幾案換好,薛蟠命人將林黛玉趙茵娘請來。乃從頭細說歌姬小安之經過,兩個小姑娘皆怒不可遏。薛蟠因問是誰之過。除去範九的繼母,大家都覺得安姑娘父親有大錯。


  薛蟠道:“如今的世道,未婚同居確實是很不負責任的。然而還有一方大過者。”


  想了半日,趙茵娘道:“杜禹貪慕清名、矯枉過正,打壓自家侄兒,也算有點兒小過吧。”


  “杜禹離得太遠。”薛蟠嚴肅道,“有個故事,貧僧今兒想跟你們說說。”


  他吃慢慢吃幾口茶,開始講述後世電影《穿條紋睡衣的男孩》,隻以“強勢族”和“弱勢族”來替代納粹和猶太族雙方。說完滿堂慨然。


  待眾人議論會子薛蟠才說:“貧僧方才聽著,你們都覺得那個將軍之子很可惜。”


  趙茵娘道:“確實可惜。”


  薛蟠揉了揉眼睛:“多年前貧僧頭一回聽,也這麽覺得。可囚犯孩子不也一樣可惜麽?”


  茵娘道:“那個孩子難救。”


  薛蟠輕歎一聲,沉默許久才道:“將軍之子可惜,一如安姑娘可惜。安姑娘若非一品大員的堂孫女、太子妃的堂妹,她若沒有一對被硬生生拆散的父母,若不是被親姑媽所害……她若真的隻是個尋常的農家女兒,隻因家裏太窮被賣給人,還可惜麽?”


  茵娘脫口而出:“依然可惜。”


  “其實還是不如杜小姐可惜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林黛玉道,“豢養歌姬的範家。”


  薛蟠正色道:“殺人的是繼母,將安姑娘當物件養的卻是範家。雖說咱們十年八年之內都奈何不了他們,還有後十年呢。咱們得先意識到這件事,二十年之後才能把他們拆得徹底。”


  眾人皆輕輕點頭。


  林黛玉微笑道:“他們已經開始虛張聲勢了。昨兒不是跟和尚扯什麽魏晉風骨?”


  “嗯。”薛蟠道,“大抵想顯擺自家清貴,指望貧僧去倒貼。若內裏穩固如山,何須招惹一個和尚?”


  張子非道:“說起範家,他們保不齊與容嬪或是她娘家有往來。”


  薛蟠一愣:“不會吧!範家不應該看得起梅家才對,哪兒跟哪兒。”


  “‘不明和尚雖不貪美色,卻喜看美人。若尋得絕色,可博其好感。’這個是我瞎掰出來,派人特特說給了容嬪的弟媳婦劉氏聽。如今範家卻以此叮囑給了安姑娘。”


  薛蟠咧嘴:“單聽你前兩句,貧僧頭皮都發麻。”偷偷覷了眼黛玉。


  黛玉道:“本是事實。”


  “哎,哪有。那個安姑娘,貧僧可是直接讓子非領走的。”


  張子非拍案:“少跑題。”


  薛蟠一縮脖子:“好吧。範家未必肯屈尊與容嬪娘家往來,但宮中或梅家有他們眼線。要不然直接試探……”


  話未說完,郡主派了個人過來。說是新收到了江南的鴿信,有一張輕帛讓盧慧安給對折封了起來,外頭寫著隻給東家一個人看。


  薛蟠愣了愣,拿起那輕帛走到隔壁耳房,取剪子挑開絲線。看罷,呆立半晌。


  盧慧安發信前剛剛得知,她母親背著人找過了張子非。雖不知具體說些什麽,橫豎就是子非跟她兒子不合適。盧二奶奶須得專心替盧二爺打點衣食住行、張羅裏裏外外、代理人情世故。張大掌櫃你焉得那個閑工夫。


  盧慧安急得了不得,忙去尋她哥哥套話。盧遐雖呆,並不傻。聽妹子說了半日也猜出大略。扭頭跑回家,將自己壓根沒去應天書院學寫八股文章的事兒直楞楞兜了出來。盧學政兩口子已快氣瘋了,如今盧家亂成一鍋粥。


  薛蟠深吸幾口氣。張子非大過年的跑到京城來,壓根不是為了什麽替喬老探花幫忙、測試新船。她是不知道怎麽麵對盧遐和他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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