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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

  話說二皇子去鬆江職校找杜家姐妹, 與張家表妹撞個正著。


  張表妹如今在職校教書,呆了片刻, 噗嗤笑了:“二表哥你……這種顏色平素都是老人家穿的,你才多大。”


  彭助理也看著二皇子道:“我方才就想說,因為不認得沒好意思開口。年輕人……啊?張老師你叫他什麽?”


  張表妹有些無語:“你這種常規慢半拍, 杜校是怎麽忍下來的。我就不能有二表哥麽?”乃舉起文件夾揮了揮,“二表哥同我來。咱們去找杜特助。”拿起腳便走。


  二皇子微微一笑, 跟著她出門走入旁邊的辦公室。


  這屋裏有三個人,皆穿著校服。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男人靠玻璃窗站著, 見有人進來便轉回頭。另兩個相對而坐。二皇子輕輕吸氣。東首那位頭發隻半指長, 正是大皇嫂信圓。而她對麵卻坐了個年輕的男人,二十出頭。不穿緇衣不剃發卻每日與男子相對, 大皇嫂莫非瘋了?

  信圓含笑站起身:“二弟, 稀客。”二皇子躬身行禮。信圓隨手指對麵的年輕人,“這是我們家四弟。”杜四爺站起來作了個揖。


  二皇子暗暗安心幾分:原來是她兄弟。看大皇嫂一副稀鬆平常的模樣,實在不像是被自己嚇跑的。便提出有事想跟大嫂單獨議論。


  張表妹嚷嚷道:“大表嫂先等等!你們少說得議論半個時辰, 不如先把我們組的預算簽了。”


  信圓手指斜對麵:“跟顧玉說去。她簽了我便簽。”張表妹才剛噘起嘴, 信圓已經向二皇子點點頭朝外走了。


  杜小四在後頭幸災樂禍:“她早就跟顧校同黨了!你沒見我二姐比早先暴躁了三分?在學校被顧某人氣得抓狂,回家還得被大姐憋得抓狂。”


  張表妹奇道:“平日裏不都是顧校被她氣著麽?”


  “對半分五五開,她倆互相氣。如今顧校有同夥,巴巴兒欺負二姐,好可憐見的。”


  張表妹惡寒:“‘可憐見的’四個字掛在她頭上……蠶則績而蟹有匡, 範則冠而蟬有緌。”二人大笑。


  二皇子隨信圓出門, 卻見窗戶邊上那位也跟著。打量幾眼其容貌身量, 猜出此人便是大皇嫂所雇那位姓陳、喜歡數算的SSR級保鏢。


  沿著走廊從南端走到北端,信圓徑直走進一間屋子。門口掛著牌子,上書“403會議室”。二皇子已來了些日子,認得了阿拉伯數字也知道了當地逢屋掛牌子的習俗,進門時還是停下細看會子。二人坐下,陳鏢頭和二皇子的護衛靠牆肅立,沒有關門。


  二皇子思忖片刻拱手道:“大皇嫂,京中有傳聞,說你離庵南下是因為小弟行事不妥、驚嚇而為。”


  信圓笑搖了搖頭:“我也聽說過。如今你大哥不大安穩。旁的兄弟琢磨著先下手為強,都衝著你去。你辛苦了。”


  二皇子鬆了口氣:“原來並非誤會了小弟,我這趟來本是想跟大皇嫂賠禮來著。”


  “不與你相幹。”信圓道,“那幾日我確有不祥之感,被什麽東西盯上了似的。後來在姑蘇寒山寺遇上位高僧,說我逃過大劫。隻是事到如今難以追查。你也知道,整座靜慈庵就沒有一個幹淨的。我打個嗬欠,十二個時辰傳遍各府。”她微笑道,“連你們家在內。”


  二皇子連聲喊冤。信圓隻擺擺手讓不用再說。二皇子又問她何時回京。信圓悠然道:“二弟,你說良心話。若你上位,你媳婦肯放過我麽?就算她肯,她娘家肯麽?我在京城斷乎是沒有活路的。鬆江府有四弟。他自小敬重我、還手握兵權。宵小再多,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害我?”


  二皇子怔了半日,苦笑道:“大皇嫂這是信不過我,卻信得過四弟。”


  “嗯。”信圓直白道,“七年前太子殿下收了河道上的銀子。你知道,扮作不知。待河道上出了事,你門客在茶樓說漏嘴給宗人府要緊文吏之子聽,彎子拐得夠遠。”二皇子啞然。“二弟,恕我直言。想當太子,要麽運氣好,如你大哥、生下來便是嫡長子;要麽本事好。你兩樣都差著點兒。不如歇下那份心。”


  二皇子譏誚道:“大皇嫂對老四也是這麽說的?”


  “比這實在。且四弟聽勸。”信圓道,“我沒打算說服二弟。世人皆雲長嫂如母,我隻意思意思、算不辜負你喊我一聲大皇嫂。點到為止。”


  二皇子默然一躬到地,出言告辭。信圓口稱“不送”,果真坐著沒動彈。


  才剛到職校三號樓樓下,幕僚上前低聲道:“二爺,太子妃的意思,莫不是還盼著你輔佐太子?”


  二皇子冷笑道:“她這是想助老四。雞鳴狗盜的,當沒人知道他們心思。”


  另一位道:“既如此,咱們還去見賈璉大人麽?”


  二皇子不覺止步想了半日:“先緩緩。”


  離開職校回到客棧,二皇子獨坐窗前靜靜思忖。錦衣衛畢得閑乃杜萱愛慕之人。此人猜測大皇嫂被自己嚇來江南,隻怕是得了大皇嫂親身誤導。自己左右必有父皇耳目,方才之情形已夠洗清。賈璉身上枝蔓過多,本事已看到了,且從他放出來的話、頗有做孤臣之意。收服他,自己眼下還不夠分量,反倒是老四近水樓台先得月。斟酌再三,命明日動身去金陵。


  金陵雖街市風土與京城截然不同,較之鬆江卻正常多了。幾位幕僚都說,恍如從外洋回了本國。


  二皇子立馬街頭,忽覺有點兒艱難。金陵最要緊的幾處,一是忠順王府,二是孫家,三是甄家,四是薛家。忠順王爺不會給人便宜得。孫家算是他大哥的嶽家,甄家是他四弟的嶽家,薛家……思來想去,次日他先往應天書院拜訪了田敬庵老先生。


  沒想到這位田老頭兒和他師兄杜禹全然不同。說是老儒,其實刁滑的緊。二皇子雖沒使本名,早早暗示過自己的身份。田敬庵隻扮作沒聽懂,真把他當成來求教的年輕書生。二人坐在堂前講了大半個時辰的子曰詩雲,別的半個字沒提。二皇子明白,老頭拒絕了拉攏。


  走出書院山門,二皇子長歎一聲。幕僚低聲道:“殿下,隻怕他擁的是太子。”


  二皇子擺手道:“他不是擁大哥,他是擁嫡長子。大皇嫂所言極是,大哥運氣好。但凡他沒奸惡如桀紂,舉世儒生皆擁他。”


  看時辰尚早,二皇子回客棧換了身衣裳去金陵街頭閑逛。逛到文廟處,聽見幾個讀書人議論蘭亭社新出的詩。二皇子忽然想起,他姑媽明徽郡主便是在那兒相中了林海、強逼著人家成了親。一時興起,打聽出地址往蘭亭小榭而去。


  蘭亭小榭中有一景,乃薛蟠依著古書中所錄還原的曲水流觴,遍植四季不敗之花。這會子正值桂香滿園,許多文人墨客賞花會友、好不熱鬧。二皇子負手閑遊,側耳傾聽可有才俊。然走了大半日,手下幕僚亦與人攀談,多半是隻愛風花雪月、不習治國安.邦之輩罷了。二皇子微有倦意,看不遠處一座小亭中幾個人將將離去,便上前歇息。


  亭中設一石桌,桌上留了把折扇,想來是方才客人遺忘的。一位幕僚拿起扇子看了看,見扇麵畫著三匹駿馬、好不威風!喝彩一聲。另一位幕僚湊過去瞧兩眼,也讚道:“與真馬一般無二!”因看其上印章落款為池州歐陽敬。乃送去主公跟前。


  二皇子觀看其畫,果然功底厚重,輕輕點頭。又翻過反麵,啞然失笑。扇背題了一首詩:煮豆燃豆萁,萁在釜下泣。我燼你熟了,正好辦教席。落款為紹興府周樹人,筆跡可謂風流倜儻、當世難得。


  幕僚笑道:“此詩仿佛別有用意,隻猜不出來。”


  正說著,一位少年匆匆跑來找扇子。幕僚誇讚幾句,問扇麵和詩是何人所做。少年笑道:“扇麵是柳大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抽老千,贏了歐陽大哥一回,才哄得他畫的。”


  幕僚道:“這位畫師平素不大替人作畫麽?”


  少年搖頭道:“歐陽大哥是習武之人,一個打一群,隻想從軍來著。奈何他叔父上了歲數,他離不開。”幕僚點頭,又打聽周樹人。少年道,“周老頭早走了,說要去北邊遊玩。”


  “他這詩是何意?”


  “這個啊。”少年嗤道,“一個先生,抄了學生的文章考取秀才、還誣陷學生對一位節婦圖謀不軌。老周聞聽隨手寫的。”


  二皇子皺眉:“他二人後來如何?”


  “聽說學生險些氣得懸梁自盡,先生連考兩科鄉試皆不中,如今正預備考第三科呢。我祝他三生三世名落孫山。”


  少年說完拱了拱手,拿著扇子跑了。偏他跑得太快,幾個人眼睜睜看一張疊成四方的紙從他袖子裏掉出來,都暗暗發笑、沒提醒人家。幕僚撿起來呈給二皇子。二皇子隻當好玩兒,隨手打開。


  那紙是兩張桃花箋,寫得滿滿當當。二皇子一壁看一壁睜大了眼:好文章!題曰海貿論,說的是與外洋諸國當如何貿易。尤其當中一段說,“今有海盜,不知其數。盤踞東瀛諸港,皆我國民也。”之後備述此舉必傷海貿之大局,早晚有大損於我朝關稅,當舉官兵剿之。


  尋常士子不知道那些海盜來曆,二皇子卻知道。他四弟領官兵打劫外洋貨船,頭一趟便替朝廷弄回許多金銀。老四雖看著不靠譜,這項功勞實實在在。做此文之人簡直是老天爺送給自己滅老四威風的。看到最後,署名是吉安府楊氏女。


  二皇子眼睛又睜大了點兒:女人!女人有此胸襟眼界。不禁欣喜萬分。使的桃花箋,歲數想必不大,且看模樣如何。因命人去尋方才那少年。


  誰知兩個手下轉悠了許久,少年蹤跡不見。尋夥計打探,夥計也沒留意,說既是不見人肯定走了。二皇子有些後悔方才沒問少年名姓。有心命人抄錄此文章給老四下絆子吧,仿佛與那個三生三世名落孫山的先生相仿、不大吉利。又等了半日不見少年回來找箋子,隻得先作罷。


  回到客棧,幾位幕僚圍坐。一位道:“二爺,今兒那個少年身上的衣料子、腰間的玉佩、頭上的抹額和帽子皆貴重罕有。”


  二皇子點頭不語。少年肯定得接著找。那把扇子乃棕竹的骨,細絹的麵,鮮紅的瑪瑙扇墜。繪畫和題字者一文一武,畫與字皆非常人能及。雖不知楊氏是他什麽人,女子能寫政論文章、其族必詩書傳家久矣。江南大族極多,孫家不過出了位過繼出去的女兒靜貴人、跳脫惹眼罷了。少年的家族朋友若能收歸己用,保不齊勝過孫家數倍。


  他正想好事,另一位幕僚沉思良久忽然道:“殿下……”


  “嗯?”


  “吉安府……禮部侍郎楊大人正是那兒的人。他家孫女楊氏才名甚遠,便是揚州詩妓西江月,聽聞如今在綠林中做線人。”


  “嘶……”二皇子吸了口氣。他父皇的私生女之事,滿京無人不知。再看桃花箋,已想得更遠了些。可金陵這地方,連府尹都是孫良娣的伯父。單憑自己手下人想找出那少年無異於大海撈針。乃道,“明兒去見不明和尚。”


  次日,二皇子扮作個紈絝爺們,騎馬來到石橋街。往北一望,最前頭是薛家。隔開一座女商賈的宅邸,後頭是忠順王府金陵別館。


  看主子發愣,有個幕僚輕聲道:“那位叫王芙蓉的,早先是蜀商外室,見過的都說貌似天仙。鬆江府顧師爺是她姐夫。”


  二皇子擺擺手:“如此來曆還能不被人吞掉,豈能是好惹的。”話雖如此,忍不住多看好幾眼,派人過去走兩圈。


  乃拍馬慢慢跑向薛府大門。將要下馬,耳聽身邊一陣馬蹄聲,兩個人從他身邊插過去了!一個是錦衣爺們,一個是錦衣書童。二皇子大驚!那主子正是端王府的老三司徒暄。


  司徒暄眼角一帶,也看見了他,也愕然。半晌,尷尬的笑拱了拱手。書童好奇道:“三爺,您認識這位?”


  司徒暄咳嗽兩聲:“那個……二爺,咱們倆認識麽?”


  二皇子想了想:“要不就不認識了吧。”


  “行。”司徒暄點頭。“你是來找不明和尚的吧。”


  “你不是?”


  “我也是。”司徒暄笑眯眯,“我姓夏。敢問二爺貴姓?”


  “姓王。”


  司徒暄再拱手:“王二爺好。”翻身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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