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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

  皇帝家的人, 他們自家殺起來天經地義, 老百姓想殺便極其麻煩。


  既然害死大侄女的凶手隻在太子和二皇子當中, 覺海想著, 隻需確定一位便好。若是太子便不是二皇子、是二皇子便不是太子。


  十來年搜集各色信息,始終沒法子定下仇人。孫家老太爺上了歲數, 記不清當年的時間細節。吳遜已經和皇後之子對立;可他早晚陷入奪嫡,跟他打聽會讓自家搭上把柄。唯一見過仇人的趙茵娘當年太小且看得不清楚。覺海忽然想到,既是茵娘沒法子確定仇人, 讓仇人來確定也是一樣的。


  揚州趙家悄然關聯上了林薛兩家。不論太子或二皇子,若曾回頭尋找趙大姑娘, 早就會得知此狀。幕僚、徒弟和養女實為最合適引風吹火的身份,不利用是傻子。他必扮出深情模樣, 編排個迫不得已的借口,和趙家搭上線。既然毫無動靜,可知茵娘她姐姐早就被忘得幹幹淨淨。


  覺海從半葫蘆島上船之前便給金陵發了信鴿。茵娘收信直奔鬆江,已經在上海港旁邊等了好幾日。今兒上午伯父終於回來, 爺倆再安排一回細節。


  二皇子初到上海,不可能不被港口的架勢震上一震。故此他必然會挑地方大且屋舍新式的客棧居住。這種客棧隻有兩三家, 每家大堂都安排上幾個自己人。最終二皇子去了新世界。趙茵娘的馬車一直慢悠悠跟著他們, 覺海則扮作閑人早早坐在大堂內。


  這麽多年, 二皇子藏於太子身後潛伏爪牙忍受, 記性必好。重到江南, 自然而然會回想起上次來的經曆, 風流韻事對男子而言乃是不會忽略的一環。新世界客棧大堂很是新奇, 他觀望時精神集中。茵娘漸漸長大,越長越像她姐姐。讓茵娘穿上姐姐愛穿的衣裳款式,猝不及防走到他跟前。他若是仇人,少不得喚醒記憶、臉上有所反應。


  看見趙茵娘進來,二皇子不覺說了兩個字。看其口型,正是茵娘姐姐的名字。


  覺海才剛捏緊雙拳,有人拍了兩下他的肩膀。眼角餘光察覺,張子非穿著職校校服在他身邊坐下。“是他。”


  覺海深深吸氣:“是他。”


  “你大侄女的忌日還有一個多月。莫要趕時間點兒。”張子非淡然道,“急易生亂。殺他不難,難的是全身而退。”


  “舊年你們行刺皇帝的私生女,不也全身而退了。”


  “今兒茵娘驚動了他,他必定會去查你們家。她姐姐何時沒的、趙家追查了多久、她叔叔是林大人幕僚、並你出家為僧這些事,街坊四鄰悉數知情。若他死得突兀,你們必排在嫌疑人前列。皇帝家做事,寧可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


  覺海再深呼吸,不多時心緒平定。“貧僧明白,多謝提醒。”


  “不客氣。”張子非倒了兩盞茶,“不用急於一時。天羅地網,他無處可逃。”乃拿起一盞茶仰首飲盡,起身走了。


  二皇子看趙茵娘被賬房們簇擁著離開大堂,喊了個機敏隨從跟著打探。不多時隨從回來稟道:“那夥人是上海四輪馬車一廠財務部的。今兒他們弄什麽部門聚餐,在樓上包了個小餐廳。趙姑娘不知什麽身份,聽著像是大管事之類的。幾位賬房都說,托她多多關照。”


  二皇子納罕道:“她一個年輕的姑娘,關照老賬房?”


  “奴才聽著像。”


  二皇子正思忖著,前台登記的兩位已辦完手續,拿來了房門鑰匙。他們人多,要了相鄰的兩棟新式小樓。二皇子和護衛、服侍的人一棟,幕僚一棟。才剛住下,二皇子立時喊來個擅長刺探消息的心腹幕僚,讓他詳查大堂遇見的趙姑娘。


  此人趕去財務部聚餐處門外,看見一位賬房正拉另一位喝醉的同事吹風,便上前拱手打探穿艾綠衣衫的小姑娘。沒醉的賬房瞥了他半日。


  幕僚低聲道:“實不相瞞。方才我大侄兒在大堂看見她,猶如見了仙女兒。”


  賬房笑了,擺手道:“她不是仙女,她是女將軍。”因告訴他,“讓你侄兒死了這條心吧。金陵薛家知道不?就是這家客棧的大股東。趙姑娘是他們家養女,跟正經小姐沒什麽兩樣。四皇子妃是她閨中密友。見麵不用行禮,拉著手說梯己話。”


  “嘶……”幕僚吸了口氣。半晌道,“我侄兒年紀輕輕已中秀才。”


  賬房看了他幾眼:“中了秀才又如何?”四顧無人,同事又醉得厲害,他方湊到幕僚跟前低聲道,“我們全廠都知道,趙姑娘多半是給東家二爺預備的。她一個人頂三四個大掌櫃,武藝又高、模樣又好。誰家養了這麽個姑娘肯外嫁啊。”


  幕僚眼神閃爍,麵上還扮出失望來,拱手而去。


  乃回到住處,細稟給二皇子。二皇子微驚:“薛家的養女……趙姑娘。她可是行二?”


  “哎呀!”幕僚拍手,“殿下,早兩年禮部去金陵甄家宣旨點甄氏為四皇子妃,回京來正是晚生詢問的。趙二姑娘不就是給甄氏畫了幅畫像沒署名那位麽?顧念祖先生強將畫兒當做奸夫所繪鬧了一場。正趕上甄、薛、孫三家約定同時啟程上揚州參加林皖大爺婚禮,趙二姑娘當即得了消息、趕過去解圍。殿下後來批說,顧念祖操之過急。若等甄氏進京再揭出來,管保她跳進黃河洗不清。”


  二皇子點頭,思忖半晌:“那事,你從頭給我細說一遍。”


  幕僚細說一遍。“後來皇後不死心,命再查那畫兒,派人潛入甄家尋老太君和四皇子妃跟前仆婦打聽。諸事明明白白,就是趙二姑娘作的,她還當堂跟四皇子妃互相抱怨了好半日。”


  二皇子又沉思許久問道:“後來可查過這位姑娘沒。”


  “殿下恕罪。因隻當她是薛家養的女保鏢,沒大在意。”


  “多年前有位揚州趙姑娘陪林海大人之女進京,是不是她。不明和尚也同行。”


  幕僚彎腰拱手:“晚生這就查去。”


  他才剛走到門口,二皇子喊了聲“回來”。“先去揚州。查她們全家。”乃告訴他一個地方。幕僚微驚——殿下是從哪兒得知人家老家的?

  次日,二皇子沒著急去職工學校找杜家姐妹,而是先滿城轉悠查看。昨兒那幕僚卻快馬離開鬆江趕赴揚州。


  自從去年三月拿到了仇人的消息,薛蟠便開始替趙家做背景淡化。


  先設法攛掇了揚州一位富商,學甄家搞新型房地產開發。當時已經知道應天府尹賈雨村要瓜完,便派人假冒其心腹管事與此富商合營。假管事說自家老爺尋高人占卜算卦,最合適之地乃某處——趙家老宅所在那塊區域。還拿了賈雨村的名帖上揚州府衙求見高師爺疏通門路。名帖是真的。早先薛蟠到蘇州查假通奸案,借去再沒還給人家。


  所以那一大片就拆遷了。趙二鎖回老宅收拾東西。他如今已是金陵財主,街坊鄰居都圍攏過來拉關係。


  趁著人多,趙二鎖說起長女的往事,抹了半天淚。街坊提起茵娘,他道:“沒想到她比她姐姐命好。那年林大人要送女兒進京探望外祖母。林小姐實在年幼,林大人放心不下。可巧我打發茵娘給猴兒送東西,讓林大人撞見了。他看這丫頭聰慧懂事,年紀又比林小姐大個幾歲,便問猴兒可能讓她陪著走一趟。我本來不願意。猴兒求我,說林大人何等辛苦可憐絮叨半日,我還是沒答應。”


  有人道:“我記得後來還是去了?”


  趙二鎖道:“阿牛那會子剛剛出家做了和尚。猴兒尋他商議,他便說幹脆自己送兩個小女娃去,我才答應。阿牛跟他師父不明師父告假。不明師父最敬慕林大人。可巧他也要進京辦事,聞言也說同去、好彼此照應。沒想到路上不明師父大為讚賞茵娘,相中她天性仁善還機靈,回來後接去金陵教導。我這個老子也跟著沾光,才能掙下如今的家當。”


  “哦——委實運氣。”


  事實是趙茵娘父女倆去了金陵大半年,賈敏夫人才亡故的。多少年前的事兒,趙家還離開許久,前後時間街坊哪能記得清楚?縱然有覺得不對的,都以為是自己記錯了——總不能是趙二鎖記錯了。新記憶取代舊印象,大夥兒歡歡喜喜拿了拆遷款搬家。


  故此當二皇子的幕僚揣著份模糊地址尋到揚州趙家,那塊兒的竟是一個新社區!售房員以為他要買房子,笑容滿麵迎上來。這幕僚確有本事,很快弄明白情形,隻兩天竟已拿到了拆遷戶的名錄。尋幾戶趙家的街坊打探,得到的自然是趙二鎖去年顛倒順序的往事。無形之中,遠遠拉開了趙家與林薛兩家的距離。


  又趕去金陵查訪一番。薛家各種各樣的管事多如牛毛,趙二鎖還真不算出挑。趙茵娘倒是許多富貴人家知道,也多半當成替薛蝌養的——薛蝌一個理工宅男,配備一位武藝高強、擅待人接物的姬妾,不是很合理?打聽下來趙二姑娘同兩位薛小姐交情甚密,與薛二爺毫無緋聞。


  回到鬆江,二皇子依然住在新世界客棧。幕僚稟告探來的結果。


  二皇子聞聽趙大姑娘因未婚有孕自盡身亡,好不嗟惋歎息。沉思良久,讓他再去查查為何覺海和尚會出家、又為何會拜在不明和尚門下。畢竟不明比覺海年輕得多。


  幕僚忙道:“晚生已打聽過。那會子端王府的暄三爺正在揚州,日日糾纏林大人。有回覺海上林府找趙先生,偶遇暄三爺白龍魚服。覺海乃是粗人,性子莽撞不知禮儀。暄三爺嘴不好,拿著典故譏諷幾句。覺海雖聽不懂,看他兄弟的模樣猜出自己被罵了,故此揍了暄三爺兩拳、旁人壓根趕不及攔阻。”


  二皇子噗嗤笑了出聲。


  幕僚也笑起來:“好懸沒把趙先生給嚇瘋了!因想起不明師父乃世外高僧,趕著他哥哥去金陵求助。彼時不明和尚也不過是個尋常僧人,姓國姓的一個都不認識。沒有法子,隻得讓覺海出家。因恐怕別的和尚罩不住,他便自己收了——好賴他舅舅是王子騰、姨媽嫁入了榮國府。幸而暄三爺大度,沒跟市井閑漢計較。”


  二皇子嗤道:“他哪裏是大度。他雖什麽都不如,誌氣大著呢。若林海當時丟了官帽子,你瞧他可還大度不。”


  “殿下說的是。裝模作樣罷了。”


  趙家之事既已有底,二皇子當即命給四皇子府投帖子。不多時那位回來,說四皇子不在。府裏既不知道他去了何處、也不知道何時回來。四皇子妃也一樣,多日沒沾家了。二皇子皺眉沉思。又派人去愛玲街杜家。看門的連帖子都沒打開,說直接去職校找人不就得了?我們兩位主子都是女人,晚上才回府。沒事別晚上來女人家中拜訪。


  次日,二皇子穿著身鬆花色蟒袍出了門。低頭看看自己,又回去換成了前幾日請裁縫新做的本地流行款式,四袋五扣中山裝。


  遂來到職工學校,跟人打聽杜校長。路過的職工指了指辦公大樓,讓他們自己上去。二皇子領著人找到校長辦公室,裏頭隻有一位姓彭的助理。二皇子知道他是金陵孫家的大姑爺,暗暗打量幾眼。


  彭助理道:“這位先生來得不巧,我們校長今兒出門辦事去了。你若不著急,可以下午再來或是留下字條。若著急,那邊是副校長辦公室、那邊是校長特別助理辦公室。”


  二皇子挑眉:“特別助理是何意?”


  彭助理笑道:“其實是我們校長的姐姐,來實習的。總不好讓我跟校長姐姐平級啊你說是吧。”


  二皇子來沒來得及答話,門外有人大步流星走進來:“哎,小彭,我們組下個季度的預算批了沒?”


  彭助理攤手道:“我們杜校倒是想批,隔壁顧校不肯答應。”


  來人登時鼓起臉蛋子:“就她吝嗇!鐵公雞一毛不拔。拿來我去找大表嫂。”


  “你大表嫂……好像也不打算批。”


  “你給我便是。我自有法子。”此人徑直在杜萱案頭翻找。


  彭助理忙兩步飛躥過去:“哎哎你別亂翻啊!這兒這兒。張老師,恕我直言。撒嬌耍賴那套在杜特助跟前真不管……咦?怎麽了?”


  張老師拿著文件夾轉回身,跟二皇子撞了個臉對臉。二皇子好懸沒認出她來——正是十幾年來癡心想嫁給四弟的張家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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