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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當今天子的真假私生女與景田侯府撞個正著。假公主全然不顧顏麵, 開口便譏諷到了唐夫人頭上。


  仇二奶奶豈能是省油的燈?皺眉向裘大奶奶道:“堂堂侯府, 讓一個不明來曆的鄉下女人坐在上首, 成何體統。”


  裘家幾位同時訕笑,齊刷刷後退半步。見此二人劍拔弩張, 其餘姑娘奶奶們也悄然避遠了點子。


  假公主嗤道:“體統?何謂體統?聽聞唐家乃是書香門第,家風周正、最守規矩不過。區區鄉下女人沒見識,正想請教書香唐家生、出、的唐姐姐, 何謂體、統。”


  仇二奶奶麵黑如鐵。自打她改姓楊嫁入仇家以來, 還沒有人這樣一口一個唐家的。王熙鸞嚇得聲音都打顫了:“各位嫂子姐姐慢慢聊,小妹去花園裏看看月亮!”拔腿就跑。旁人多半忍俊不禁;也有幾個知道唐家和義忠親王關係的,後悔來湊這趟閑熱鬧。


  裘家幾位更是花容失色,同時上前打岔,心中恨不能把揚州二嬸娘罵死。偏那兩位都沒搭理她們, 一位咬死“鄉下女人”一位咬死“唐家”, 除了對方、其餘人說的話都聽不見。


  裘大奶奶實在不能縱容她們再鬧下去了,急忙打發丫鬟去請大太太。大太太本來在裝病, 聽說揚州侄女滿口都是唐家,嚇得一咕嚕從炕上坐起來。遂黃著臉兒、額頭上紮塊避風白巾子、扶著丫鬟健步如飛走到前院。


  既是長輩來了, 真假公主怎麽得給個顏麵、暫時休戰。裘大奶奶鬆了口氣, 抱怨的瞧了小姑子們一眼。二位裘姑娘苦笑——今兒可算是搬石頭砸腳背, 自作自受。


  裘大太太回去後, 有位奶奶先嚷嚷要去看花, 大夥兒遂三五成群往園子裏走。不論裘家的主人還是知道唐家來曆的客人, 都竭盡全力分開二位公主。王熙鸞最累, 一直堅守在假公主身邊,使出十二分手段不讓她和仇二奶奶偶遇。


  酒宴本來設在內堂。因知道頂著裘姓的假公主必會再提唐家,臨時改去花園中三四處亭台水榭,硬說小宴更有趣。裘大奶奶陪著真公主,二位裘姑娘和王熙鸞陪著假公主。待賞完了幾朵花兒送走客人,東道和東道準親戚都累得骨頭散架。


  幾個人才剛坐下喘口氣、還沒來得及發牢騷,王熙鸞眼角瞥見假公主跟前的心腹婆子大搖大擺進來,急忙大聲歎道:“這麽一鬧,從今往後、再沒有哪家敢同時邀她們兩位了。”


  裘大奶奶接口道:“也好。從今往後,咱們就別再邀人來府裏了。總不能不請那位。”


  王熙鸞又接道:“我們家也不敢了。偃旗息鼓,夾著尾巴做人。”


  遂相視愁容。


  假公主的婆子此時才咳嗽兩聲道:“奶奶姑娘們何須怕她。不過是私通所生罷了。”得意洋洋掰扯半日。王熙鸞作驚懼狀幫她捧哏,讓她好生爽快了一番。


  當天晚上便有人報到了中宮皇後跟前。得知唐家孽種被假貨給罵了,皇後好不暢快!還沒高興一會兒,聖人從容嬪處打發了個心腹太監過來,讓她明兒派人去教導教導裘家那位。皇後登時氣惱,疑心容嬪挑撥聖意。


  次日,皇後派去一位嬤嬤一位太監,仔細教導裘家假公主。二人一唱一和,說是教導,大半都在攛掇這位再接再厲。說得太明顯,假公主縱是傻的也聽得出來,皇後巴不得自己多多收拾那姓唐的!仇二奶奶大早上回娘家去了,假公主當即換身衣裳、去楊家串門。楊家遂兵荒馬亂雞飛狗走。


  假公主大獲全勝回到裘家不久,宮中來了位黑臉老太監把她狠狠訓斥一頓,最後告訴她:認義女之事容後再議。假公主頓時癱軟在地。裘家內宅彈冠相慶,都覺得這位大抵能消停一陣子。大太太還帶病和藹的教導了她半日,細說宮中潛規則。


  當晚,假公主輾轉難眠,老太監之訓斥和裘大太太之教導在耳邊縈繞不去。忽聽窗戶外三聲輕叩,清脆明白。假公主登時坐了起來。半晌,又響三聲。假公主喊值夜的丫鬟,沒人答應,嚇得藏入被子裏。窗外有女聲輕輕的說:“裘姑娘莫怕,因不知你的下人裏頭可有靠不住的,我已讓他們睡了。且這窗戶也是開的。”說著“吱呀”一聲推開窗戶。


  假公主渾身發顫動彈不得,許久才說:“你是什麽人。”


  “有意同裘姑娘聯手之人。”那女人道,“我是西江月的朋友。”


  假公主倒也單純,相信了!放下心來撩開帳子朝窗戶望去。隻見外頭立著個女人的身影,藏在月影下朝她遙遙拱手。假公主翻身下炕走近跟前。


  女人身穿夜行衣,臉上戴著黑巾子,輕聲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有件事本想遲些告訴裘姑娘,奈何你作死作得太快、隻得這會子就來。你可知道,你壓根不是公主。”假公主一愣。


  女人遂將聖慈太後送走懷孕的黃美人、揚州裘家為隱藏真皇子弄出假公主、黃美人攜皇子遭劫、朝廷張揚假公主意圖讓賊人鬆懈、皇帝借她不懂事為由頭正好不用認義女等事從頭細說。假公主呆若木雕泥塑。


  略等了片刻,女人朗聲道:“裘姑娘,其實你從進入裘家那日起,已注定是個滅口之局。黃美人和皇子何時有了蹤跡,你便何時死。請問裘姑娘,你想不想死。”


  假公主尖叫:“你扯謊!你胡言亂語!我是公主……”


  女人打斷道:“假如裘姑娘真是公主,敢問為何宮中不曾派半個太監嬤嬤到你身邊。唐家那位跟前連大內高手都派了,生怕她有個磕磕碰碰。”頓了頓,“想確認此事最容易不過。你隻扮作被今天之勢嚇著了的模樣,明兒就上仇家去賠禮。憑你是磕頭下跪、淒聲慘語哀求也好,還是放血抄經、賭咒發誓再不敢犯錯也好。縱然你一病不起,認義女之事皆不會有轉機。人家從沒打算過認一個民女做公主。你肆意妄為、送出絕佳借口實乃天賜。”


  假公主懵然。


  女人再拱手道:“既然想跟裘姑娘合作,自然得有誠意。今兒我隻過來告訴一聲。尊駕且試些日子。何時你信了我的話,咱們再聯絡。”言罷轉身就走。


  假公主喊道:“我如何聯絡西江月!”


  “西姑娘比朝廷欽犯還謹慎,不便聯絡。”女人回身含笑道,“裘姑娘隻管四處吃茶看戲,放消息說仇二奶奶和她母親唐夫人一樣、仗著身份與人私通,被她丈夫抓奸在床。仇二爺頭頂綠帽忍氣吞聲久居客院,連奸夫都不敢動,好不可憐。”


  假公主冷冷的道:“但凡這些話從我口中出去,我立時便死。”


  “裘姑娘放心。”女人道,“那個和你差不多同時出生的皇子既然沒找到,你就死不了。別忘了西江月本是綠林線人。這事兒,自然有法子告知劫走黃美人的那位瓢把子。你造真公主的謠,人家老子少不得再來訓斥。屆時你假扮成萬念俱灰的模樣,死活非要落發出家,旁人也攔不住。皇帝自然也巴不得你又占著黃美人之女的名頭、又不給他添麻煩,必會答應的。從景田侯府弄走一個假公主壓根不可能,從京郊庵堂弄走一個真姑子未免容易。裘姑娘——”女人一麵說話一麵走回窗邊,“你就如同籠中的雞鴨鵝,原本就是為了宰掉而養的。想活命,獨有做賊這一條路。”言罷再次轉身,徑直離去。


  後半宿假公主不曾合眼,坐在炕上發愣直至天明。


  遂當真依著那女人所言,先是去仇家磕頭痛哭賠不是,又放血抄孝經。仇二奶奶自然是狠狠給了她一番排頭吃,孝經送入宮中也石沉大海。


  這位的耐心實在太差了。隻等了三天不見消息,第四天便牙關一咬、領著自己從揚州帶來的丫鬟婆子出府閑逛。她特意去了幾處人多熱鬧的茶樓酒肆、戲園廟會,將仇二奶奶與人私通之事描摹得有鼻子有眼。如此趣話傳起來比刮風還快,何況仇二爺當真已經在客院住了些日子。


  薛家當然也不會閑著,狠狠的助了一把力氣、添油加醋圓故事。假公主不方便去的青樓賭坊客棧等處,也都第一時間補上地圖。等紫禁城得到消息早已壓不住,大半個京城議論紛紛。假公主一回景田侯府,當即被老侯爺親自下令禁足、再不許出客院門半步。裘家後宅從此安生。當晚宮中來人,做了什麽就不知道了。


  兩天後,廣濟寺來了幾位香客。廟門口賣炒瓜子的覺得當中那位土財主眼熟,和畫像上的當今天子長得一模一樣。他們家孩子正放風箏呢,旁邊跑過個冒失鬼,跟孩子撞了一下。也不知他怎麽弄的,居然把人家的風箏線給撞斷了。孩子登時哇哇大哭。賣炒瓜子的抱孩子到跟前哄了半日也不見好,且沒什麽人買瓜子,幹脆收攤回家。


  隔牆對著廣濟寺西邊羅漢堂的是座空宅,也不知空置了多久,舊桌破櫃上滿是灰塵蛛絲。宅子外頭靠牆坐著個乞丐,抬頭望見天上飛掉了一隻風箏、風箏上畫著熊貓。乃站起來伸個懶腰,邊溜達著往別處走,邊高聲哼起了一首調子古怪的小曲兒。“啊,五環,你比四環多一環。啊,五環,你比六環少一環。”旁人聽見直笑“什麽玩意”。


  空宅中悄然閃出一條人影,掠入廣濟寺圍牆。那人順著西牆一路疾行,來到西北角小院外,繞往後院,隱身林中攀上一株杉樹,手持千裏鏡屏息凝神等著。不過一炷香的工夫,便望見方才進寺的土財主領著幾個人匆匆走來。當中有個老仆打扮的,正是大明宮內相戴權;還有一位胖和尚和數名護衛。


  幾個人來到小院前,戴權叩響門環,依然是先三下、後五下。西廂房飛快跑出個壯漢打開院門,望見天子跪地磕頭。皇帝擺擺手徑直朝裏進。穿過正房後院和北邊的小門走出畫門,往隔壁的宅子而去。戴權等人跟著走,畫門外隻留下了胖和尚和守院子的壯漢。至此已可以篤定,唐夫人就住隔壁,皇帝這是找孩子她娘商議事兒呢。


  過了約莫大半個時辰,皇帝等人原路返回,離開廣濟寺。


  當晚,北靜王妃收到一張帖子,邀她明日申時到都城隍廟對麵的一家叫桃花島的小茶樓吃茶。下帖之人不過是個掌櫃,姓張。然這帖子並非直接送到北靜王府,而是送給了她的姘頭、京師綠林瓢把子蔣二郎,再由蔣二郎派人送到王妃手裏。傳話之人說,這位張掌櫃可謂人中麟鳳、女中豪傑,金陵不明和尚的左膀右臂。王妃登時想到一事,微微一笑。


  與此同時,仇二奶奶也收到一張帖子。帖子折成蝴蝶狀捆於箭杆,射落在仇二奶奶院前台階上。約她明日申時二刻到朝天宮南門相見,署名是西江月。


  次日,北靜王妃扮作尋常人家的太太,依約來到茶樓。見此處門麵雖小,好不雅致,暗自喜歡。


  有個機靈夥計迎上前躬身行禮:“敢問可是福家姑奶奶不是?”


  北靜王妃挑起眉頭——忠福王爺是她哥哥。“正是。張掌櫃可到了?”


  “等候多時。福姑奶奶樓上雅間請。”


  跟著夥計上了樓,屋中端坐了個年輕女子。見她進來,站起身抱拳。二人分賓主落座,夥計捧入茶爐子等物件,茶娘開始烹茶。


  張子非不避閑雜人等,直言不諱道:“今兒冒昧請福姑奶奶相會,隻為著有件小事想當麵同您老解釋清楚、以免不必要的誤會。前幾天榮國府的二姑娘特來尋我,說貴府在打聽我們家小趙丫頭。”


  北靜王妃已猜到和那事兒相幹。隻是“解釋清楚以免誤會”幾個字聽起來,不像能順利辦成的意思。乃微微頷首。“聽說那小姑娘是不明和尚徒弟的侄女,爽利能幹,模樣也不錯,我很喜歡。”


  “多謝姑奶奶喜歡。”張子非道,“徒弟的侄女,這詞兒聽起來仿佛是個不甚要緊的遠房親戚。事實並非如此。茵娘和東家的親妹子毫無兩樣。故此,她的婚配也和東家小姐是一樣的。”她一字一頓的說,“全、憑、自、主。”


  北靜王妃微怔:“自主?”


  張子非點頭道:“嫁不嫁自主。如果嫁,嫁給誰也自主。她想做大老婆、小老婆、姘頭都沒問題。嫁後想和離也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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