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紅樓之逆賊薛蟠> 第三百五十一章

第三百五十一章

  得知賣藝的跟柳湘蓮比武時留了手, 袁三郎心中咯噔一聲。俠以武犯禁。匹夫之怒,伏屍二人, 流血五步, 天下縞素。這些摸不著邊的奇才,朝廷素來棘手。賈家那個文字輩道士的武藝隻怕舉國都難尋敵手。


  他隻管發愁, 柳湘芝冷不丁問了一聲:“敢問同僚貴姓。”


  袁三郎隨口道:“姓袁。”柳湘芝於夜色中露出個冷笑。


  思忖良久,袁三郎讓他向薛蟠打聽西洋語係演化圖。柳湘芝答應著,問道:“此物是西洋古人所繪, 還是古人繪的西洋圖?”


  “全然不知。”袁三郎道, “那和尚油鹽不進。”又想了想,“離林公子成親時日不多了,你可去林府走動。後天不必去, 大後天上午去。”


  柳湘芝雖不知他打什麽主意, 依然滿口應承。袁三郎匆匆離去。


  十三閑閑的坐在一牆之隔的大楊柳樹上。袁三郎不知道他進出都被外頭那些巡街的看見好幾回了。


  既然差事下來, 總不能不做。次日柳湘芝果然跟和尚打聽演化圖。


  薛蟠扭頭看了他半日, 似笑非笑道:“你猜呢。”


  “我隻聽說了這麽個名頭。”柳湘芝道, “竟不知是前朝人畫的還是西洋人畫的。”


  “本國人和西洋人一起畫的。怎麽, 你上峰以為是古畫?”


  柳湘芝一愣:“不是古人之作?”


  “不是。”薛蟠幹脆道,“是準四皇子妃、江寧織造郎中甄應勉之長女甄氏執筆、她幾個西洋師父相助, 畫出來的。錦衣衛若想知道,問貧僧或問甄氏都沒問題。拐彎抹角的,沒必要、真沒必要。”


  柳湘芝有些尷尬, 咳嗽了兩聲。


  薛蟠仿佛想起什麽, 又看了他半日, 輕聲道:“內個什麽,貧僧就隨口一問,柳大人若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何事?”


  “你們錦衣衛內部是不是……額,也搞同室操戈?”


  遂輪到柳湘芝似笑非笑了。“不明師父何出此言?”


  薛蟠摸摸鼻子:“那圖又不是什麽秘密。貧僧在你們衙門的熟人不止一個,他倆隨便誰來問就行,給他描張副本都沒問題。犯得著讓你跟二傻子似的來打探麽。”


  柳湘芝心中一動:“那圖究竟是何物?”


  “四皇子不是和甄氏相愛多年麽。甄氏她老子官兒太低,姑娘又不願意做側妃,遂想弄點子功勞出來。先是幫著做了珍妮紡紗機;後來聽說朝廷有意擴大海貿,就學習研究西洋話,找尋規律,便宜日後培養翻譯。沒想到甄氏運氣那麽好,朝廷竟然……額,貧僧什麽都沒說。橫豎就是培養西洋話翻譯比之前更重要了。‘西洋語係演化圖’不是山水花鳥人物,而是——”薛蟠幹脆鋪開紙筆,“大概這麽一個東西。”


  柳湘芝便看他隨手畫了個圈兒,在當中寫上“古南越國語”。又畫個圈兒,寫上“客家話”。兩個圈兒各伸出個箭頭來指向第三個圈兒,中間寫“當世嶺南話”。薛蟠指道:“把這個換成希臘語,這個換拉丁語,這個換成斯拉夫語。就是用簡略示意圖來表示西洋諸國官方語言的演變過程。不是藝術品,是學術品。”


  “嘶——”柳湘芝抽了口冷氣。


  薛蟠撂下筆:“這玩意非但不是秘密,而且是巴不得人人都知道的大好事,而且已經做出來很久了。整個過程,甄氏一直都在寫信告訴四皇子、四皇子還回信討論。論理說甄家有錦衣衛人的吧,就算在甄家沒人、四皇子跟前總有人吧,為何命你一個從京城來揚州遊玩的夥計尋貧僧打探?還不如直接去甄家問呢。”


  柳湘芝還能怎麽想?袁家魏家內杠的實證唄。不禁惱怒。雖說他最初是被哄入錦衣衛的,終究做了這麽多年的差事,心裏還是盼著衙門好。魏家那頭壓根不是秘密,袁家以為是天大的功勞。若非柳某跟這和尚還有些交情,不定得白白花掉多少力氣精神查去。


  薛蟠笑嘻嘻道:“還想知道什麽?直接問好了。”


  柳湘芝又在想事兒、又在氣頭上,不自覺便說:“大後天上午林府有什麽要緊客人麽?”


  “額,大後天的事兒誰知道。各路親戚朋友都在往揚州趕。”畢竟古代的交通太不發達了。薛蟠摸摸下巴,“林叔全家還得四五天才來。”和尚攛掇林海給他們家也下了張婚宴帖子。


  “林叔是誰?”


  “林大人的一位族兄。本人雖連秀才都沒中,兒子女婿皆不俗。貧僧覺得他女婿張公子有當大清官的潛力。”


  柳湘芝點點頭。姑蘇林家本來就是書香門第,林海的族兄他自然而然腦補成了個老儒生,把女兒嫁個人品好讀書好的少年簡直天經地義。不明和尚是個神棍,柳湘芝暗暗記下這張公子。


  薛蟠接著說:“蘇州近,路程好掐算。遠些的可能會提前到。你大後天要去林府套客人的話麽?可用得著貧僧幫你?”


  柳湘芝苦笑道:“我都不知要去見什麽人。”


  “難道是你認識的?”薛蟠歪著腦袋看他,“論理說柳施主和林家的交際圈應該絕緣才對啊。大後天到……難不成算好了人家的路程?京中來的?你又搞了什麽新的姘頭?男的女的?”


  柳湘芝瞪他:“我哪有姘頭。”


  “早先的姘頭?總不可能是北靜王妃。”


  “胡扯。”


  薛蟠伸個懶腰,伸到一半忽然心念一動:該不會是北靜世子水溶吧。林家雖和北靜王府沒什麽交情,賈家祖宗和水家祖宗戰場卻是上過了命的。他們世子若以此為借口跑來也不是不行。南安世子馬上就要到了。兩個有兵權的異姓王世子偷偷相會,怎麽看都有可能。從原著看,水溶挺聰明;北靜王爺的另外兩個孩子十六和靈犀都是人中麟鳳。水家盛產高智商。隻怕得撒網查查。“別想那麽多了。”他雙手叉腰轉動脖子做體操,“到時候貧僧陪你同去。”


  “如此就多謝師父了。”


  一天後,江南官道,秋風暮雨黃昏。遠遠的跑來一隊人馬,皆披著蓑衣、戴著鬥笠。幸而前頭不遠處便有鎮子。這群人匆匆尋到鎮上最大的一家客棧。地方雖破,好在清靜。


  除下蓑衣,小夥計驚覺他們要發財了:這群客官個個身穿錦袍,有錢擺在明處。兩個矮子飛快甩掉自己身上的家夥,圍著一個年輕人幫他摘鬥笠、解蓑衣。夥計半日才看出矮子們是兩個年輕標致的小媳婦兒。


  有個五大三粗的客人顛吧顛的下樓來,搖著手裏的酒葫蘆嚷嚷道:“打酒打酒!”眾人不覺朝他看去。見其身高八尺,滿麵虯髯,衣衫破舊,步履蹣跚。他那個酒葫蘆比尋常的少說大兩圈。“你們家的酒太不禁喝,兩口便沒了。”


  夥計笑道:“李大官人本是酒仙下界,我們凡間的酒哪裏入得了您老人家法眼?隻略將就些吧。”


  有個小媳婦不禁輕笑道:“這夥計好會說話。”


  正說著,那李大官人路過他們身邊,腳底打個趔趄,整個直愣愣的朝年輕人那邊砸去。數人同時擋在年輕人跟前。李大官人“撲通”倒下,醉死了,酒葫蘆咕咚咚滾出去老遠。見他壓根沒挨著年輕人,大夥兒鬆了口氣。


  夥計忙跑過來賠不是。年輕人擺擺手:“不打緊。”此時他已除下蓑衣,露出裏頭一身秋香色錦袍,上頭繡的仿佛是張牙舞爪的龍。夥計嚇得魂兒都快飛了——這是貴人啊!怠慢了要掉腦袋的。遂張口結結巴巴,話都說不利索。


  又趕忙去攙扶那李大官人。他才多大?李大官兒多重?使了兩下勁兒紋絲不動。年輕人打個手勢,他手下過去兩條大漢,幫忙搭起李大官人撂到旁邊椅子上。管事的登記入住,忙活了一陣子。待把客人送進屋子,夥計早已渾身透汗。


  屋內年輕人才剛在椅子上坐下,有個護衛近前低聲回道:“爺,那醉漢方才塞了張紙條子在我手裏。”說著雙手送上。


  年輕人皺眉,開打一看,上頭寫著:我酒葫蘆裏有東西,請水家世子親自查看,莫教旁人探頭偷窺。思忖片刻,吩咐方才那護衛去借醉漢的大酒葫蘆一觀。護衛答應著下樓去。


  貴人要看醉漢的東西,誰還敢攔著不成?片刻功夫便取了來。年輕人拿起酒葫蘆搖了搖,裏頭確實有東西,像個紙團子。拔開塞子一倒,果然如是。乃命旁人都避遠些,親自展開紙團子,大驚。


  這紙是張上好的薛濤箋,略有幾絲香氣。寫了幾句話:世子身邊有奸細,意欲借世子之手挑撥王爺王妃不睦,危及王爺性命。世子離揚州隻剩小半天路程。明後兩天還請好生歇息,莫著急去那家。旁人算好了日子給你挖坑。最好壓根不要去,穿城而過。


  此人果然便是北靜世子水溶,看著紙條子眉頭緊鎖。薛濤箋乃是極昂貴的上品,字跡亦為工整館閣體,偏寫得跟市井閑漢嚼舌頭似的、顯見非讀書人文字。難道是那人口述、旁邊有先生寫?斟酌片刻,命人取蠟燭過來,把兩張紙條子一並就著火燒成灰燼。


  手下人神色各異,不敢問。水溶輕笑道:“無事。早點歇息,明兒進揚州。”眾人答應著。


  兩個陪著來的姬妾忙卸下客棧的床帳被褥,換上他們自家帶來的。大夥兒各自回房。兩個護衛悄悄下樓去找那個醉漢,他不知何時已消失無蹤。


  次日依然秋雨瀟瀟。水溶起來有些憊懶,側耳聽了聽,吩咐道:“我懶得動了。這塊兒住得倒舒服。橫豎日子還早,不如就歇息兩天、後兒再走。”屋中幾個姬妾小廝紛紛答應,出去告訴旁人。


  不多時有個長隨說要買東西,撐著傘溜達到街對麵跟一個農人閑聊半日。農人顧不得下雨,披上蓑衣跳上騾子便走。長隨回到客棧,當即被人拿下。不足半刻鍾工夫,那農人也抓來了。長隨喊冤枉,農人身上卻搜出了錦衣衛的腰牌。護衛首領隨手將腰牌丟在長隨跟前,長隨登時啞巴了。


  水溶悠然坐在屋中吃茶。兩個姬妾小心服侍。


  時近中午,雨停了。水溶望著一個姬妾眉眼溫柔道:“早上我瞧見你跟人家咬耳朵了。”


  姬妾苦笑,沒有否認。“世子不是洗臉麽,怎麽看見的。”水溶指指案頭的鏡子。姬妾一怔,輕歎搖頭,跪倒在地。


  水溶輕聲問道:“你還有什麽心願沒有。”


  姬妾心中一酸,茫然道:“我是嘉興人。家鄉離此地不遠,求世子讓我落葉歸根。”


  水溶點頭:“好。我讓他們給你置辦一副好棺材。”


  姬妾含淚叩謝。隨即退出門外,拔出靴子中的匕首自盡。


  水溶吩咐不用審了。長隨和農人皆殺了丟於野外,這姬妾送回她老家安葬。歇完午覺後繼續趕路。臨近黃昏,北靜世子抵達揚州,包個客棧住下。


  次日巳時左右,有個長史官手持北靜王府的帖子來到林府,世子下午想來拜見林大人。林海大驚,與趙文生互視了好幾眼。可巧薛蟠陪著柳湘芝來商議婚禮的事兒,聽個正著。林海不敢怠慢,與趙文生出去會客。


  書房隻剩薛蟠和柳湘芝大眼瞪小眼。半晌,薛蟠假笑道:“這是不是叫人為製造湊巧撞上?”


  柳湘芝道:“世子又不認得我,撞上了又如何?”


  “你是人家親媽的姘頭,你怎麽知道人家不認得你。”薛蟠摸摸下巴,“你上峰的時間算得不對吧。”


  “嗯?”


  “若想要猝不及防,你應該不知道北靜王府來人、貿然相逢。可世子駕臨得先派人來打個招呼。所以應該是你與長史官錯過,下午來林府,才有戲劇效果。”


  柳湘芝心中了然。隻怕袁大人算錯了水溶的行程。


  “喂,要不要貧僧幫你套套話?”


  柳湘芝拱手:“拜托了。”


  薛蟠便出去了。不多時他回來,告訴道:“他們本來昨天上午便能到的。因前天中午開始下雨,下到昨天上午還不停,世子懶得動彈。遂留在客棧歇息了半日,雨停方開始趕路,昨兒日落趕到揚州。”乃齜牙道,“所以人家原計劃昨兒下午送帖子,現在這個點兒來拜訪。柳大人,有沒有被上峰坑,你自己掐手指頭算算吧。”


  柳湘芝聞言皺了半日眉:“我方才翻來覆去的想,實在不知道見了又能如何。”


  “這樣啊。”薛蟠思忖道,“那你跟貧僧來。”


  “去哪兒?”


  “逛街。”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