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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花三娘回到家中, 得趙家叔侄兩相助,揭穿了伯母之惡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堂兄又跳出來鬧騰,說三娘做了粉頭、還將其來曆數得清清楚楚。花三娘心裏已猜到是何人所為, 哀然垂淚。


  趙姑娘吩咐仆人進去再探再報。仆人進去過一陣子又出來,低聲道:“花家大爺說,可使人來驗看姑娘是否處子身。咱們爺說, 哪有這般侮辱未嫁姑娘的。花大爺說有人眼力價好, 隻看走路姿勢就知道。咱們爺說扯淡, 走路與已嫁未嫁不相幹。花員外若不放心, 隻管上金陵揚州兩處都查去。金陵近些,我陪花先生走一趟金陵如何?花大爺看我們爺言語篤定,反倒支支吾吾了。讓花員外一頓訓斥。”


  趙姑娘冷笑道:“花妹妹還是快些拿回自家錢財另立門戶吧。年幼時吃了他們家多少米,一粒粒算還給他們。”


  花三娘搖頭道:“我那伯父我清楚, 耳朵最軟不過。今兒他氣勢洶洶要替我做主,妻兒多求他幾日,他必定於心不忍。”


  趙姑娘看了她兩眼:“你欲如何?去找族長?”


  花三娘輕聲道:“我想賭一賭, 托趙先生和姐姐幫個忙。”


  “你隻管說。”


  “煩勞借你們家一個人替我去金陵求求媽媽。”


  “老鴇子?求她作甚?”


  “替我圓個謊。”花三娘道,“她花在我身上的錢財, 我日後必加倍奉還。我們那東家是個慈悲人, 說不定肯呢?”遂如此這般說了半日。


  趙姑娘點頭:“既是這麽個畫風, 我篤定她必肯的。銀子你不用愁。”


  花三娘紅了眼眶:“萍水相逢, 姐姐如此幫我, 我竟不知如何回報。”


  “我叔父不是說了麽?”趙姑娘道, “你日後好生過日子便是回報了。”乃扭頭看那仆人,“聽見了?”


  仆人點頭:“姑娘放心,我知道怎麽做。”


  “我和叔父先在他們家磨蹭兩日,你辦妥了事就快些回來。”仆人領命而去。


  趙家叔侄遂在花家住下。果不出花三娘所料。花員外耳朵比棉花還軟。頭一日恨不能當場將花太太打殺;次日便隻剩歎氣;第三天,兒女圍著哭幾回,已起了饒過她之念。虧的趙姑娘日夜陪在花三娘身邊,凡有來勸的皆被她不留情麵噎了回去。另一頭,花大爺咬定堂妹就是樂籍、絕非丫鬟。


  第三天下午那仆人已趕回來,事情辦妥了,隻是老鴇子再三叮囑當初買花三娘的錢不能少她的。不多時,趙先生的書信便送到了族長手中。


  這鎮子極小,老族長早就聽說他們家的事兒。隻是不大體麵、花員外又沒來找自己,遂裝聾作啞。如今看花三娘這朋友之意,若沒得公道他們便要去揚州告官。那花家的顏麵可丟大發了。乃長歎一聲,拄著拐棍過來了。


  花員外耷拉著眉眼出門相迎,不敢隱瞞,連兒子挖了人家陳家棺材的事兒都說了。老族長氣急敗壞,險些把拐杖砸出去:“好蠢的小子!”一時喊花大爺來。這位依然賭咒發誓說堂妹實是做了粉頭,再入不得花家門楣。


  趙先生在旁靜靜聽著不說話。許久,老族長可算留意到這個外人,遂問其意。趙先生拱手道:“敢問老先生,從今往後,是不是但凡有人看族侄女不順眼,偷偷將她買去妓館,便是那姑娘敗落門楣、賣她之人責罵幾句拉倒。須知,世上不止有妓館,也有南風館。”


  族長與花員外皆懵了。那還了得?人為了錢財沒有什麽是做不出的,管保侄兒侄女能被賣個精光!族長登時道:“此事族中必嚴懲不貸!”


  趙先生接著說:“至於花姑娘究竟是賣做粉頭還是丫鬟,我早已說過極容易查的。金陵揚州皆不遠,去一趟便知道了。我趙某不才做個見證,就煩請族長派一人,與花家大爺同去,如何?”


  族長點頭道:“也好。”花大爺臉色有些難看。


  事不遲疑。族長之子、花大爺和趙先生次日一早動身,黃昏趕到金陵。也不投宿,趙先生自稱認得千媚樓,將他們領了過去。


  到了那兒一打聽,樓主確實曾有位粉頭叫花三娘,歲數也與花家那位相仿,隻是前些日子已賣到天上人間去了。花大爺不免得意。趙先生道:“同名同姓之人不少。”遂轉頭奔去天上人間。


  老鴇子一聽是來找花三娘的,笑道:“三娘近日還在學琵琶呢,並沒出來做生意。莫非幾位是千媚樓的老客?”吩咐小廝道,“喚三娘下來。”那小廝答應著往樓上跑。花大爺呆若木雞。


  不多時出來一位美人,臉龐倒與他們家那位花三娘頗為相似,眉眼卻截然不同。族長之子啼笑皆非。三人遂與這位粉頭吃了兩壺酒幾碟點心,花大爺食不知味。


  從天上人間出來,族長之子哈哈大笑,趙先生負手不言,花大爺窘得好懸沒找個地縫鑽進去。


  遂又赴揚州打探。來到綢緞行徐家左近窺探半日,出來個媳婦子,忙上前打探。


  媳婦子並不知道花三娘是誰。趙先生道:“就是你們老太太跟前那個叫翡翠的。”


  “哦,是她啊!她倒是姓花。”


  族長之子又細問其籍貫歲數身量容貌,連愛吃的東西都對上了。


  花大爺問道:“她可還在你們府裏麽?”


  媳婦子歎道:“前些日子讓老太太趕出去了。”


  三人大驚。花大爺忙問:“什麽緣故?”


  媳婦子左右窺探無人,低聲道:“我們老太太上了歲數,有些糊塗。不過是大爺多看了翡翠幾眼。”花大爺一愣。媳婦子又道,“大奶奶都死了這幾年,大爺又不愛逛花街柳巷,看個漂亮丫鬟有什麽奇怪的。大爺若真想收她做通房,區區奴才還敢不應不成。”乃跺跺腳走了。


  三個男人麵麵相覷。半晌,族長之子擊掌而歎:“三娘竟寧可討飯回家,也不去尋這位爺們做小。有風骨!不愧是我花家的女兒。”


  此事遂板上釘釘,三人返回。


  而後族長做主,命花員外將花太太休了。花三娘父母留下的錢財悉數送回,分撥給旁人居住的宅子也歸還與她,伯父還得多賠她二百兩銀子。


  花三娘將東西規整好,請了族中一戶老實人家看宅子,便欲離開。趙姑娘問她去哪兒。她苦笑道:“姐姐不知道,我還有一宗麻煩,輕易不好脫身。事到如今,唯有去天上人間向媽媽問個主意、舉薦個活計。不為別的,隻想求他們東家和尚庇護一二。”趙家叔侄互視一眼,心中暗笑。可謂得來全不費工夫。


  因恐怕她單身女子路上不便,趙家二人直送花三娘進了金陵城,方拱手作別。花三娘果然去投奔天上人間的老鴇子。老鴇子到後頭的辦公樓問了問盧慧安,請花三娘進去。簡單麵試後,盧慧安發覺此女樂感極好,便排她先去一家樂器鋪子做學徒。


  拿著員工聘用合同,花三娘躊躇許久道:“盧掌櫃。我……”


  “對合同有什麽不同意見你隻管說。”


  花三娘輕聲道:“不是合同。我……我有樁麻煩,先頭在千媚樓時惹上了個男人,我怕他不放過我。”


  盧慧安微笑道:“無礙。你若遇不著他也罷了;若遇著他隻管不搭理,我們家的員工豈能是好惹的。各家鋪子作坊都有保安。你住哪兒?”花三娘遲疑片刻,搖搖頭。盧慧安隨手取出一本冊子遞給她,“這是我們的員工宿舍製度和視覺效果圖,你看看。如果有興趣,我派人領你過去。”


  花三娘接過冊子從頭細看,漸漸欣喜。“盧掌櫃,我想去看看。”


  盧慧安點頭,喊個助理領她到最近的宿舍參觀。


  那宿舍是十幾座宅子圈到一起,單人間雙人間都有。員工也是要付租金的,隻是比市麵上低太多,且配了門子、護院和狗。這兒都是女員工,姐妹嫂子互相照應。不遠處還有男員工宿舍及大食堂。花三娘參觀一圈兒,正趕上晚飯時間,那助理幹脆領她去食堂吃飯。


  這食堂裏男男女女坐在一處,多數穿著工作服,通常都是一個鋪子的人圍坐。助理指著幾個穿湖藍色箭袖的姑娘道:“那些是天上人間的。”


  花三娘一愣:“粉頭?”倒看不出來。


  “有休假的粉頭、有廚娘、有帳房。”助理又指著五六個穿竹青色長袍的男女,“你若留下,他們便是你同事。”


  花三娘定睛一看,那桌上有三男二女,歲數從六十到十六都有,仿佛在爭執什麽。助理見她好奇,便說:“他們旁邊還有空座,咱們買了飯過去吃吧。”


  花三娘遲疑道:“行麽?”


  “為什麽不行?”


  助理遂領著她取飯盆,排隊買好飯菜,走到樂器鋪子同事旁邊麵對麵坐下。遂清楚聽見旁邊幾個人說什麽。原來有個同事想把幾首琵琶曲改編成箏曲,另一個覺得兩種樂器各有特色、根本用不著改編,還有一個覺得音色不同、改編後會很難彈。男女老少爭論不休,十分有趣。花三娘不覺微笑。


  助理含笑道:“是不是有點期待加入他們?”


  花三娘點頭:“有點兒。”


  回到辦公樓,盧慧安今兒加班。花三娘簽下和員工聘用合同和租住宿舍合同。助理當即領她過去。


  宿舍管理阿姨取鑰匙開門,幫她領蠟燭、被褥、水壺等各色器物,又認識了隔壁的幾個姑娘。有個女孩兒極熱心,先帶花三娘去打熱水,又領她到了後頭的大澡堂、告訴她洗澡怎麽個洗法。折騰半日回到屋子,女孩恐她晚上餓,還送來一盒核桃糕。


  諸事安置妥當,花三娘坐在桌前聽著窗外腳步聲嬉笑聲,恍如隔世。忽然,轉身猛的飛趴去床上,埋頭入枕肆意大哭。


  這一宿睡得極好,早上隔壁那女孩還來喊她起床。收拾妥當後,花三娘換了身布衣先去辦公樓,昨兒那助理替她開著新員工入職單子。


  正寫著,有個三十多歲的高胖男人走進來笑道:“今兒頭一批軍車交付,東家會不會慶祝一下、給大夥兒發獎金什麽的?”


  助理隨口道:“人家軍車交付與你做樂器的什麽相幹?喏,這是你們鋪子的新學徒花三娘;三娘,這是你們掌櫃的,姓熊。”花三娘忙站起來跟熊掌櫃見禮,心想他與其姓氏實在配的很。


  單子填好,花三娘和熊掌櫃都簽了字,熊掌櫃把學徒領走。


  路上花三娘問道:“東家還做軍需麽?”


  熊掌櫃道:“早先不做。如今新換了總兵,他搭上線開始做了。”


  花三娘遲疑道:“頭一批軍車……不知能不能好生交付。”


  熊掌櫃道:“那麽長的質檢單子,豈能出得了紕漏?”


  “若是人家有意找茬呢?”


  “沒法子找茬。”熊掌櫃笑道,“你還沒見過質檢單子吧。咱們樂器鋪子也有,待會兒我給你看看。”


  二人一路走到鋪子。熊掌櫃先一一介紹了同事,乃喊人取份箜篌的質檢單子出來。


  不多時,昨兒那個想改編曲譜的小夥子拿來幾張紙。花三娘一看,懵了。不論尺寸、音質,也不論琴身、琴弦,描的油漆、墜的流蘇,樣樣皆精細在冊。


  熊掌櫃道:“軍車也有幾張這樣的單子。你瞧可還有法子吹毛求疵沒有?”


  花三娘道:“難不成車坊的軍車能做得一模一樣麽?”


  熊掌櫃詫然:“當然一模一樣。同一個規格的東西,難不成還能做成兩樣麽?”


  花三娘又看了幾眼質檢單子:“各處鋪子作坊都有這個?”


  “自然。若沒有這個可怎麽出貨?”


  花三娘感慨道:“東家不做工部尚書倒可惜了。”


  熊掌櫃笑道:“東家還年輕,也保不齊日後能做。”


  花三娘怔了怔,忽然笑道:“我竟替東家擔心!旁人縱想坑他,隻怕壓根無從下手。”


  倒讓她說著了。薛家今兒交的第一批軍車,非但一模一樣,且每輛都有薛家的夥計拿著質檢單子跟軍需官核對。這批東西實在連破綻都尋不出,每個要緊關節都在單子上呢。幾個負責驗貨的兵士麵麵相覷,摸摸懷內的銀票子,神情說不出的古怪。


  半晌,有個人歎道:“這車實在好。怎麽做得這麽好。”


  薛家車坊的掌櫃道:“無非是把上下打點的錢省下來、使了好材料罷了。”那人苦笑。


  不多時,他借口小解出了營門外,搖著頭告訴一個閑漢:“不用指望了。我都舍不得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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