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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話說薛蟠與畢得閑議定, 但凡杜萱不會死了殘了,顧念祖收拾她袖手不管。薛蟠又說:“那姓顧的仿佛拉扯上了不少軍需商。此事該你管吧。”


  畢得閑道:“我一不是陶遠威二不是賈雨村, 與我何幹?”


  “哈?”


  “我隻管‘知道’二字, 旁的不管。”


  薛蟠歎氣:“老陶是個武將,賈雨村那德行你也知道, 都不是顧某人對手。”


  畢得閑悠然道:“既如此,你捐個官兒自己主持便是。”


  薛蟠順口就說:“那不得累死我啊。”


  “既不肯累著就少操些閑心,莫來勒掯我。”


  “哎呦畢大人, 好歹你是吃皇糧的。如今杜萱的閑心貧僧替你操了, 你分些心思憂國憂民不是天經地義的麽?”


  畢得閑腦袋往椅背上一靠:“得一份工錢做一份事,這是你素日常說的。”


  薛蟠啞然。仆人大叔偷笑。


  半晌畢得閑道:“姓顧的胃口極大,想趁勢拉攏那一長串的軍需商。”


  “額, 他拉攏了有何用?”


  畢得閑詫然看了他一眼:“自然是替皇後拉攏。這些可都是財主, 你以為皇後不缺錢?”


  “……哦。”貧僧還真忘記了他還有皇後幕僚這個身份。


  “顧先生左不過是想幫著那些人繼續蒙混過去, 將貨品送入兵營、油水皇後得罷了。”


  “噯?等等!老陶的軍需貧僧想供的哈, 總不能白送他那麽大一座宅子。”


  “故此我才說, 這終究是你的事。”畢得閑正色道, “閻王好見小鬼難搪。早先王總兵留下不少人並沒帶走。到時候好東西愣說成壞東西,陶老將軍總不可能件件都管。”


  薛蟠嗤笑兩聲:“質量上的事想跟我玩?”


  “你心裏有底就好。”


  “多謝畢大人。”既然得知他們欲從何處下手就方便了。每每讓顧四竹籃打水一場空倒也挺有趣的。


  當天晚上, 顧念祖百忙之中抽空來到關押杜萱他們的小宅。並沒去看杜萱,隻見了花三娘。花三娘告訴他自己想回老家見見伯父。


  顧念祖沉思良久道:“也好。橫豎你家不遠。我多派些人陪你去。”


  花三娘道:“不必。我欲扮作落魄些的模樣回去,看伯父是個什麽意思。”


  “都依你。”


  二人又說了會子話, 顧念祖撤身出來。乃尋到昨晚開門的那小子吩咐半日, 小子領命。忠順王府已派人值班, 聽了個正著。


  次日花三娘想走,讓那小子設法拖住了,直到第三天才走成。


  花三娘騎快馬直奔故鄉,臨近鎮子時尋了戶看著頗為殷實的農家,給些錢把馬兒寄養下。乃換上破衣爛衫,蓬頭垢麵的往自家而去。


  她伯父花員外此時正在書房小寐,聞聽門外來了個乞丐說知道花家一樁天大的冤情,不大相信。饒是如此,依然出來相見。花三娘看伯父數年來倒半分沒老,心中五味雜陳。乃雙膝跪下叩頭道:“侄女見過伯父。”花員外大驚。仔細辨認麵容,委實是侄女無疑。花三娘垂淚細述經過。花員外好懸背過氣去。許久,喝令人去後頭喊太太出來。


  不多時,花太太素淡梳妝、扶著丫鬟款款而出。花三娘冷笑兩聲:“伯母,可還認得我麽?”


  花太太定睛細看良久道:“這小姑娘是誰?倒好可憐見的。”


  花三娘定定的說:“我是三娘。”


  花太太皺眉:“三娘?我們三娘五六年前便沒了,哪裏又出來一個三娘。”


  花員外拍案,指著她喝到:“毒婦,還不從實招來!”


  花太太茫然:“老爺,讓妾招什麽?”


  花三娘冷笑道:“伯母當年把我賣給人牙子,卻不知道棺材裏頭裝的是什麽?”


  花太太大驚:“你是拿裏來的孩子?胡說什麽?我們三娘分明得急病沒了,我親眼看著她入土為安的。”


  花三娘不怒反笑:“當真?伯母親眼看著我入土為安的?不若咱們這就去開棺看看,裏頭究竟有沒有人。”


  “胡鬧!”花太太喝到,“豈能無緣無故驚擾亡人。”


  花三娘轉身向花員外:“伯父,不見棺材不落淚,無憑無據她焉會承認。”


  花太太忙抱住花員外的胳膊:“老爺!三娘已死多年,難道因為一個乞丐胡言亂語開她的棺材?聽聞小孩兒夭折後需捱到成年方可投胎,三娘及笄的日子還沒到呢,若驚了屍可如何是好?”


  花三娘閑閑的說:“無礙,這會子也快中午了,隻選午時三刻陽氣最盛時動土便好。”


  花員外狠狠甩開袖子:“我意已決。我看她分明就是三娘。你這毒婦害我侄女,我豈能饒你!”


  花太太慌了,苦苦哀求不能動墳;花員外不管不顧,直命管家喊人取東西,這就動身。花三娘隻冷眼旁觀。忽見花太太假惺惺拿帕子擦淚,衝著自己得意一笑,心中咯噔一聲、似有不妥之感。


  事既至此,已無別法。眾人登車騎馬往墓地而去。


  及到了花三娘的墳前,花員外也不等什麽午時三刻了,當即命仆人開挖。花太太忙喊“且慢!”走到墓碑前好生禱告了一番。花員外看她作古認真,心下有些虛。扭頭看花三娘隻似笑非笑瞧著,又踏實了些。


  好幾個身強力壯的仆人掄起鋤頭,不多時便那具小棺木挖出,抬到地麵上。花太太又上前禱告一番。


  花員外撚著胡須看看媳婦看看侄女,咬牙喝到:“打開!”


  耳聽外圈一聲呼喊:“且慢!”眾人紛紛扭頭看去。隻見四個人施施然走了過來。為首的是個二十六七歲的儒生,他身邊跟了個十五六歲的俏麗姑娘,還帶著兩個仆人。花三娘驚道:“趙先生、趙姐姐!”


  卻看那趙先生迎著花員外作了個揖,趙姑娘也翩然行禮;花員外忙還禮。


  趙先生道:“晚生姓趙,乃揚州人氏。特在此等候花員外多時。”


  “哦?”花員外捋了捋胡須,“不知趙先生有何見教?”


  趙先生長歎一聲搖搖頭,指身邊的姑娘道:“此乃舍侄女兒,與令侄女經曆相類。”花員外大驚。趙先生遂將花姑娘尋他們打聽官司之事說了,花員外頓時出了滿頭冷汗。


  趙姑娘道:“雖隻與花家妹子見過一麵,我覺得她性子柔和、容易被人欺負,放心不下。叔父替花妹子寫了狀紙,故此知道你們家住何處。橫豎也不遠,我們爺倆便過來了,想看看可幫得上忙。因恐怕那位花太太抵賴說日子太久、記不得空墳在哪兒,昨兒特早早尋到此處。誰曾想我們還沒走遠,便瞧見了有人過來了。我還以為花妹子到了、花員外派人來查看呢,便駐足觀望。誰知竟看見——”她眼睛掠過眾人,涼颼颼的盯著花太太。


  花太太慌張道:“不與我相幹!我昨兒哪裏知道這乞丐會來!”


  趙姑娘悠然道:“可不是麽?你昨兒怎麽就知道花妹子要來呢?怎麽就從人家陳家墓地裏偷了人家十一歲女兒的棺材跟花家的空棺材調換?”


  花員外大驚,指著棺材道:“依你之意,這裏頭是別家的女孩兒?”


  “是。”趙姑娘利落道,“你們花家的空棺材被他們埋到陳家去了。”


  花太太大喊:“含血噴人!”


  “是真是假最容易分辨不過。”趙姑娘道,“他們做事端的精細,連這墳上的土都挖了新鮮草來掩飾成許久沒人動過的模樣。可陳家那頭就不一樣了。他們不覺得陳家會有人去查看小姑娘的墳地,便沒費力氣掩飾,隻埋入便好。那土一看就是新動過的。再有,倘若花太太說這裏頭是三娘妹子,請問當日入殮時妹子穿的什麽衣裳、陪了什麽物件兒?咱們再去陳家,問問陳姑娘穿的什麽衣裳、陪了什麽物件兒。然後打開這棺木一對不就明白了?”


  趙先生負手道:“陳家的墳地不遠,就在這往西半裏地,走過去便好。”


  趙姑娘接著說:“陳家住在哪兒我們外鄉人就不知道了。你們這鎮子不大,打聽起來想必不難。”


  花員外嗐聲跌足:“荒唐、荒唐!”


  身後的仆人裏頭也不知是誰說:“無緣無故挖了人家陳家女兒的墳,陳家能答應麽?還不定怎麽鬧呢。”


  再看花太太臉色已白得不似生人。半晌才喊道:“不與我相幹!不是我做的!昨兒憑空跳下來一個人,說三娘這幾日就要回家找我報仇。還讓我隻不承認、憑她開棺,屍首已幫我弄好了!”


  趙家叔侄倆齊聲笑道:“這話卻是鬼都不會信的。”


  花三娘不禁後退兩步,雙腿一軟跌坐地上。她心裏已猜了個大略,隻不肯信。


  趙先生拱手道:“花員外,這毒婦方才的話,已是認了貪圖錢財、偷賣侄女之實。”


  花員外才剛轉頭去看花太太,另一個仆人道:“隻是這棺材怎麽辦?照舊埋回去麽?還是埋回陳家?”


  花員外聞言已不得空去想老婆了,忙說:“陳家那個墓在何處?快些把陳姑娘的屍骨還回去要緊。”


  趙先生道:“還是開棺看看,免得日後抵賴。”


  花員外歎道:“事到如今,她還如何抵賴?”急忙命仆人抬棺材,請趙先生領路。


  趙姑娘此時已將花三娘扶了起來,輕聲道:“妹子別怕。”花三娘癡癡的掉了滿臉的淚。花員外看侄女哭得可憐,以為是這些年委屈了,也不禁淚如雨下。


  忽聽那花太太大聲道:“老爺!三娘萬萬回不得家門!她早已做了娼妓!咱們家以後哪裏還有臉見人!”


  話音未落,耳聽趙先生喝到:“混賬!事到如今你非但不知悔改,還要詆毀他人?花姑娘分明賣在揚州綢緞商徐家做丫鬟,多年來一直服侍老太太。”


  花太太愣了。


  趙姑娘冷笑兩聲:“你是不是想說,她在老太太跟前必過得不錯,穿綾羅戴金銀還有小丫鬟奉承?哪個大丫鬟不是從被人責打謾罵的小丫鬟做過來的?你可曾在廚房燒過火、挑過水?你可曾三伏天掃灰、三九天掃雪?你可曾倒過夜香、刷過馬桶?你可曾從早到晚洗衣裳洗得雙手脫皮?你可曾二更到天明的苦熬著守夜?”


  花員外愈發哭得厲害:“侄女兒,苦了你。日後到了九泉之下,我有何顏麵去見兄弟。”


  趙姑娘搭著花三娘往伯父跟前一送,爺倆抱頭痛哭。花太太見狀知道大勢已去,癱軟於地。


  而後眾人來到陳家的墳地,見那陳姑娘的墳上果然填著新土,忙連聲誦佛、把人家的棺材埋回去。另一個棺材果然是空的。


  回到花家,花太太已失了威風,跪地苦求饒命。花三娘搖頭道:“伯母,你求我今日放過你,當日你怎麽就不肯放過我?”轉身走了。趙姑娘跟了出去。


  兩個女孩兒立在廊下久久無言。花三娘怔怔的說:“這宅子與我走時一模一樣。”乃指庭前槐樹,“隻那個高了些。”


  趙姑娘道:“你伯母有兒有女,日後你在家中怕是也不好過。”


  花三娘搖頭:“這不是我家。”


  趙姑娘思忖道:“你自家可曾留下屋舍?若沒賣可要回來,都是你的嫁妝。”


  默然片刻,花三娘低聲道:“實不相瞞,我委實身在青樓。”


  趙姑娘皺眉:“沒關係。我叔父說你是徐家的丫鬟,你就是徐家的丫鬟。過幾日咱們回揚州,讓徐家給你弄張身契銷了奴籍。若有人非說你是粉頭,讓他們拿出證據來。總不能因為你和粉頭長得像就強賴的。”


  花三娘撲哧笑了。“趙姐姐好不理直氣壯。”


  二人正說著,有個趙家的仆人匆匆從堂屋出來,近前低聲道:“姑娘,花姑娘,花家大爺方才從後頭進去了。”


  趙姑娘挑眉:“他作了什麽妖麽?”


  “他認下換棺材之事是他做的。”


  “嗬嗬,他倒孝順。”


  “他說,他也是逼不得已。萬萬不能讓花姑娘回家來。因她委實在秦淮河畔一個叫千媚樓的妓館做了粉頭,今年年初便已破瓜接客。為了花家的名聲,他不得已出此下策。”花三娘已麵如金紙。仆人接著說:“咱們爺說絕無此事,不信可以去揚州徐家上下詢問。又問花大爺既然在妓館看見了妹子,為何不贖回來。花員外問他何時去的金陵。”


  趙姑娘道:“他怎麽答的?”


  “他說他打從出世還沒去過金陵。是聽朋友說的。花員外顯見不信,說他扯謊。”


  趙姑娘嗤笑道:“隻怕他這朋友姓子名虛字烏有。”


  花三娘忽然喃喃道:“好狠的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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