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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既然已經被顧之明識破身份, 郝五便不再遮掩,直去了淩波水舫尋明麵上的侄女郝氏。


  郝氏近來躁怒的很。她雖贏下樓子, 京城又派來個老太監。如今她隻是招牌。非但半分做不得主, 要緊事也沒人告訴她。雖心中怨恨,既是五姑媽說有急事要報, 她終究不敢隱瞞,將老太監請了過來。


  郝五乃回稟了方才她與顧之明相見的經過,隻略去她自己不留神提起過義忠親王的兒子。


  郝氏立時道:“他扯謊!他恐怕你將他送官, 信口雌黃。”


  郝五道:“依我看, 他沒扯謊。”


  老太監思忖道:“他說的是實話。”


  郝氏急得聲音都變了。“他與顧芝敏一般大,名字也諧音,哪有這般巧事。”


  老太監道:“他祖父必是當年顧家的蠻奴周巴兒, 乃湘西五溪蠻之後。顧老侯爺救了他性命, 最忠心不過。聽聞其子娶媳婦時, 顧夫人特特擇了闔府最為美貌的大丫鬟配給他。周家殉主不奇怪。名字好辦, 去查查那個什麽韓先生便知道了。這等事也沒法扯謊, 若扯謊飛快要露餡的。”


  郝五道:“我與顧之明假扮夫妻這麽多年, 深知其性情謹慎。他若是顧七,要麽裝憨賣傻的哄騙我, 要麽逃之夭夭。絕不會這般開門見山的同我商議。”


  老太監又點頭:“有理。”


  郝氏道:“他以為忠順王府能護著他!”


  老太監搖頭:“你當忠順王府是做什麽的。”又沉思。


  郝氏跌足:“你們就這麽信了?他說什麽都信?也過於好騙了。依我說,派個人扮作孽黨套套他再做打算。”


  “這個雜家自會處置。”老太監擺擺手,“你不用管。”


  郝氏氣得臉都白了, 給她姑媽使眼色;郝五當沒看見, 站起來告辭。


  薛家的人做事快。顧之明替郝五新要的屋子在二樓西邊, 薛家立時派了個人住進隔壁。郝五去淩波水舫辦事時,顧之明少不得回他自己屋中;薛家便如法炮製在人家客棧裏又添了個孔洞。


  郝五回到客棧,與顧之明不尷不尬的說了幾句話,先拿著包袱去了西邊。也沒心思整頓,隻在窗邊愁坐。


  約莫過了個把時辰,夥計上來敲門說有客人。來者竟然郝氏。原來她死活不信顧之明並非顧七,想煩勞五姑媽再試探試探。


  郝五愁道:“本因為經曆些事你能明白些,竟依然這般著火的性子。上頭已說了會派人做,咱們不可置若罔聞。再者,既不是顧七,縱以他做餌也釣不上來大魚。”


  郝氏焦急道:“這可如何是好。後頭的計策都沒法使了。五姑媽,他聰明又喜歡你,你可能哄他假扮成顧七?給他些好處就是了。”


  郝五啼笑皆非:“難不成他假扮了人家就會相信?孽黨狡詐得很。真的都未必釣的著,何況假的。”


  正說著,忽然走廊守著的媳婦子敲了敲門。郝氏讓她進來。這女人低聲道:“奶奶,五姑奶奶,你們看樓下正進來的是什麽人?”郝五聞言打量了她幾眼。


  三人遂出門依著欄杆望去,正看見一位錦衣公子領著書童護衛等緩步上樓,正是司徒暄。司徒暄方才收到張箋子,說某客棧天字一號房有位人物,三爺不妨去會會。署名是“朱大郎”。司徒暄喜不自禁,覺得朱先生已經開始替自己找人才了!哪裏能想到小朱竟會坑他?一刻等不得,急匆匆趕了過來。遂讓郝家這兩位女細作看了個正著。


  郝五自然不認得司徒暄;屠狗小姐郝氏卻認得他,低聲說了。二人遂目不轉睛盯著那夥人上了樓、走過顧之明屋門前、往東頭直奔最東。司徒暄恭恭敬敬撣了撣衣襟,親自叩門。不多時門開,西頭也看不見誰把他請進去的。兩個女細作不禁互視了好幾眼,一齊思忖著:司徒暄這是來見誰?為何那人與顧之明的屋子這般近?

  司徒暄當然沒想到裏頭坐著他律王叔。忠順王爺雙腿架上桌、腦袋靠在椅背的引枕上,椅子兩隻前腳翹起,像是隨時會往後栽倒似的。王爺懶洋洋道:“不許怪朱家小子。本王讓他哄你來的。”才怪。也隻有本王會幫他演這種無聊把戲。


  司徒暄忙說:“侄兒不敢。王叔想是有事吩咐。”


  忠順王爺伸出一根手指頭:“幫本王做件事。不許讓人知道;若露餡了你自己頂下來,不許拉扯上本王。”


  “……是。”司徒暄心中暗想:就您老這架勢,肯定不會是多大的事,但八成沒麵子。


  果然。忠順王爺讓他去一個綠林酒館,指名請鐵麵夜叉蕭四虎保暗鏢,護送一單要緊的貨品上茅山,價錢好商量。


  十三趴在房梁上憋笑個半死。昨兒天熱,陶瑛從校場回來,光著腳丫子亂跑,讓他們王爺罵了幾句。陶嘯覺得這算什麽?二人爭辯起來。陶瑛早就洗完澡換好衣裳接盧慧安下班去了,他倆倒吵了個麵紅耳赤,昨晚也不在一個屋睡。郡主說小吵怡情,隨他們便。保暗鏢……不就是想甩了十三大爺遊山玩水麽?哼哼想的美。


  司徒暄也聽說他倆吵架了。皇帝家闔族入道。便猜律王叔拉不下臉跟蕭大俠服軟,要保的貨品正是他自己,暗自好笑。


  西頭的二位才剛回到屋內還沒來得及商議,媳婦子說暄三爺出來了。她倆忙探出頭,看司徒暄強忍著笑拐下樓。樓下有個人鬼鬼祟祟的伸頭探腦。一時司徒暄離開,那人登時跟了上去。郝氏忙命那媳婦子:“你也跟著!”媳婦子二話不說下了樓。


  郝氏欲去天字一號房探探,郝五哪兒敢然讓她去?命她老實坐著,自己扮作走錯屋子過去敲門。隻見裏頭站著位四十多歲、布衣荊釵、滿麵病容的女人。郝五本想進去坐坐,那女人說了兩句話直將門關上。


  郝氏見姑媽無功而返,立時站起來說自己去。郝五看了她幾眼:“也好。你去。多試幾回無礙。”郝氏急忙出門。


  第一回敲門,那女人見“找錯了”便要關門。郝氏想擠進去,女人強關了門。第二回,女人把門才剛開條縫隙便關了。第三回,女人在裏頭喊“救命”。郝氏又灰溜溜回了西邊。


  郝五長歎,拉了她到身邊坐下。乃正色道:“大姑娘,我極感激大伯父。要沒他老人家,我家早已滿門抄斬。你既喊我一聲姑媽,有幾句話,我不說也沒人會說了。大侄女不是安分之人。這也非壞事。人若總是安分守己,便隻能等著旁人往下踩了。隻是,你蹦跳起來,霎那間便得落回遠處,還腳疼。蹦得愈高,落下時腳便愈疼。你半分本事也無,拿什麽往上攀?”


  郝氏怔了半日道:“手下人會做不就行了?”


  郝五道:“早先有家裏在,大伯大哥他們能震懾住手下人。如今你拿什麽震懾他們?”郝氏欲言又止。郝五瞟著她,“有什麽人說能替你做主是吧。”郝氏不言語。郝五搖搖頭,“他連淩波水舫都沒本事替你鎮住,可知本事比不上家裏。你該自己立起,莫煩勞他耗費人力心力來照看你,反倒還能幫他一把。”


  郝氏有些觸動。許久才低聲道:“五姑媽說的是。”


  郝五朝門外瞥了一眼。“那個媳婦子是他的人吧。”


  郝氏脫口而出:“姑媽怎麽知道的!”


  “她喊你奶奶。”


  郝氏羞得滿臉通紅。搓搓衣角,眼圈兒忽然紅了:“什麽奶奶,他想娶的是杜小姐。”


  “他想娶旁人?”郝五大驚,“那你算什麽?難不成你給他做小妾?”拍案而起,“混賬!你是皇太後嫡長侄孫女,竟自輕自賤到如此田地?”


  郝氏哭道:“什麽皇太後!她老人家讓人弄死,咱們落得不死不活,還不如滿門抄斬呢!”


  “閉嘴!”郝五怒火中燒,“你知道滿門抄斬是什麽?愚不可及!難怪人家特特挑了你。你八成就是個傀儡,諸事皆由方才那個媳婦子做主。回頭人家用完了你,隻管一腳蹬掉。”


  郝氏忙分辨說:“不是!他心裏有我!”


  郝五看了她看日,忽然垂淚:“郝家焉能不倒。連大姑娘都落入坑中動彈不得。”郝氏垂頭。郝五驚喜,“你心裏莫非是明白的?”


  許久,郝氏低聲道:“我能從牢裏出來已是多虧了他。還想什麽?”


  郝五眯眼:“他想娶的那個小姐,大概依著他的身份頗難。”


  郝氏冷哼一聲:“他九成娶不著。比當年我四叔和賈大姑娘離得還遠。”


  “你可曾教他咱們家的那些手段。”


  郝氏登時灰了臉。半晌才說:“也不是教他。不過說說閑話而已。”


  郝五又搖頭。“也罷。他可曾讓你幫勾搭那個杜小姐。”


  郝氏沒好氣道:“我沒答應。”


  “答應他。”郝五淡然道,“他定不止你這一個女人。你不答應,他必找旁人幫他。既如此,還不如把那事攬在自己手裏。”乃輕笑道,“不然怎麽知道如何壞他的事呢?”


  郝氏眼睛亮了亮,須臾又暗下去。“他縱娶不了杜小姐,也不會娶我。”


  郝五悠悠的說:“你喜歡他,那就設法弄到手。杜小姐身份高,她家裏必有明白人,不然早讓別家擠下去了。這樣的女人若做了他媳婦,你連門都進不了,遑論設法扶正。”乃嫣然一笑,“可還記得咱們家是做什麽的?”郝五本來模樣平平,這一笑卻極動人。


  郝氏忙站起來行了個萬福:“求五姑媽指教。”


  “怎麽回事,你先跟我說。”


  郝氏輕聲道:“他也姓顧。”郝五挑起眉頭。郝氏遂從入囚車說起,如此這般。


  隔壁屋裏忠順王爺、小朱等人都在,聽評話似的聽了個滿耳。


  事情與大夥兒推測的相差無幾。隻是沒料到顧念祖竟答應讓郝氏做二房奶奶,還把杜萱說成個極好騙的傻丫頭。小朱忍不住低聲道:“杜萱雖傻,也隻在畢得閑跟前傻罷了。”


  待聽她說完,郝五啼笑皆非。“就算杜小姐傻,她母親何等人物兒!他這可不是拿雞蛋往石頭上碰。你還想做二房?門檻都別想進去。不若勸他換個……”又思忖片刻,“他不會換的。此等機會千載難逢。”隔壁幾個人紛紛點頭。


  郝氏抿嘴道:“他前日已來了金陵。五姑媽可要見見他。”隔壁的小朱大驚。


  郝五擺手:“暫且不見。過後再看。”小朱鬆了口氣。顧家哥倆雖隻是堂兄弟,莫名長得甚為相似。若郝五見了顧念祖,顧之明那“姓周”的扯淡當場拆穿。


  郝氏歎道:“本來萬事周全,都盤算得好好的。也不知怎麽出了許多岔子。他心下著急,便趕來了。”郝家兩個女人開始商議怎麽對付顧念祖。


  商議得差不多了,跟蹤司徒暄的媳婦子也回來,神色古怪。乃行禮道:“奶奶,五姑奶奶,暄三爺去了個酒館。奴才不敢緊跟,等了一陣子才進去,偏趕上他辦完事出來。跟酒館的人打聽,酒保說替客戶保密是他們這行的基本行規。”忽然壓低嗓子,“裏頭都是江洋大盜,做的都是綠林生意。”


  那兩位大驚。郝五問道:“在你之前跟蹤的那個人呢?”


  媳婦子忙說:“奴才看見他給另一個酒保塞銀子,想打聽暄三爺請了誰,讓酒保拒了。”


  三個女人麵麵相覷,猜破腦袋也猜不出那病女人、司徒暄和綠林能有什麽瓜葛。


  回到淩波水舫,郝氏將此事告訴了老太監。老太監忙安排人手回到客棧,天字一號房裏那位“杭州李氏”已結賬離開了。


  當晚,十三又來尋顧之明,叮囑他顧念祖的事。顧之明沒想到四哥還活著,嚇了一跳。隨即後脊背發涼——薛家張掌櫃說那個三十五六歲、和自己長得很像、想劫走妙玉之人,莫非就是他?十三也沒說太多,隻告訴他顧四的心腸之狠厲絕非尋常人能比,誰都肯賣。


  次日,顧之明來到郝五屋中。二人相對無言坐了會子,顧之明問道:“你昨兒想是見上峰去了。可有決斷。”


  郝五扭頭望窗戶。“哥哥既已知道了,隻管翻臉無礙。”


  顧之明道:“你雖身負差事,這幾年咱們兄妹也算相依為命,當中喜怒哀樂都不假。我心知妹子不是無情之人。你既想救回家人,未必非得靠郝家。走走旁的門路保不齊更便宜。大不了我經幾年商。當今世上還有什麽規矩是用錢破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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