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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話說張大餅護送準親戚走了一趟金陵, 受到刺激決意好好讀書。


  林嬸又喜又愁, 半晌才說:“科舉沒那麽容易考, 好官也沒那麽容易做……也罷, 總比甄家親家公強些。”


  張大餅拍胸口道:“嶽母放心, 我行!”


  林嬸遂換了衣裳,領著女婿直奔王媒婆家。


  媒婆也分三六九等,王媒婆素日保媒者皆姑蘇城最不富貴的那群。大門白天不關, 乞丐也能進去求媒。林嬸他們到時,王媒婆正坐在前院收拾蓮蓬,舌燦蓮花勸說一位老實巴交的老漢少要些聘禮、他閨女能有個男人要就阿彌陀佛了。林嬸冷笑一聲,端立在他們跟前。王媒婆一壁說一壁抬起頭,登時半句話噎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張大餅見院子裏有張簇新的楊木交椅, 忙搬過來從懷內取帕子擦了。林嬸款款坐下。她已有日子沒拿出京官太太的架勢來了,不曾想今兒派上用場。王媒婆走街串戶,不是沒見過官太太,這會子整個人猶如中了定身術似的。


  張大餅向那老漢道:“您老莫聽這黑了五髒六腑的賊婆子哄騙。她還不定得了男方多少好處呢。”


  林嬸淡然道:“不過是沒錢又想娶媳婦罷了。”


  張大餅嗤道:“何苦來添個人受窮。”


  林嬸道:“傻孩子,不是添個人受窮, 是得弄個人洗衣裳做飯、料理家務,吃得不多還不嫌棄。那位老哥,橫豎你閨女在他家也是做事、在自家也是做事。在自家好賴不會遭婆母打罵,嫁不出去就留著吧。”


  王媒婆張嘴正要反駁, 看看林嬸那架勢, 話到嘴邊又沒敢說。


  老漢看看他倆看看王媒婆, 唾了一口:“賊婆子!不長良心, 也不怕天打雷劈!”轉身跑了。


  “老哥等等。”林嬸喊道。老漢忙止住了步子。林嬸道,“我有筆賬要跟這王媒婆算,煩勞老哥幫忙去外頭喊些人來。越多越好、嘴越碎越好。”張大餅一愣:那和尚不是說不要聲張?


  卻見王媒婆直從地上蹦了起來:“林嬸林嬸!家醜不可外揚……”


  林嬸登時翻臉:“誰家有家醜?你說清楚。”王媒婆霎時閉嘴。林嬸冷笑道,“我家媳婦清白良善的女孩兒,被你胡言亂語扯成嫌貧愛富,倒成了我家的家醜?世上還有這般道理?我今兒非要全蘇州城的人來評評理。”乃瞥了女婿一眼。


  張大餅忙拱手說:“拜托老叔去喊人,當眾揭穿這賊婆子的嘴臉,讓大夥兒日後都提防著點。”


  “說不得說不得!”王媒婆急忙拉住老漢,“萬萬不可讓人知道!”


  老漢早已腦補成這賊婆子專門挑撥離間好好的親家、四處說女孩兒壞話,兼她方才還使勁兒說自家閨女不好,使勁掙脫要往外走。


  王媒婆使盡渾身氣力抱著他的腰,喊道:“他林嬸!早先許是有誤會!既是你們兩家好,我說話能頂什麽使?你們親事做不成我能得什麽好處?我不是連謝媒錢都沒的了?”


  林嬸笑了。可算開始嚼舌頭了。“你能得什麽好處?”林嬸嘴角微提了提。“我兒模樣性子都好,兒媳也是一樣。他二人成親你隻能得一份謝媒錢;若拆開你能得兩份。再有——”她看著老漢告訴道,“這世上有一種人,最看不得別人家好,總想替人家添點兒堵。人家不高興了他才高興呢。”乃撂下臉,“我兒與兒媳早已兩情相悅。你隻管說我兒媳壞話,最後揭穿了倒像我在當中搗鬼似的。我是個後媽,街坊領居會怎麽說我?兒子、兒媳,我男人、姑娘姑爺又怎麽想?”


  張大餅恍然大悟:“嶽母,她這是坑你呢!”又說,“她做了這麽些年媒婆,還不定坑了多少人家!”林嬸好懸沒忍住笑場,心想這姑爺孺子可教,讚許的看了他一眼。


  老漢使勁兒掙脫了王媒婆,指著她道:“豬油蒙了心的惡婆娘,斷子絕孫的混賬王八!我非讓全城的人都知道知道你是個什麽東西。”撒腿就往外跑。


  王媒婆飛撲過去將老漢撲倒,大喊:“不與我相幹!是她們家的親戚吩咐過不許給她說人家的。”


  “胡言亂語!”林嬸沉著臉道,“我親家隻老兩口。親家公四代單傳沒有兄弟姐妹;親家母不是本阜人氏,舊年才剛從娘家回來。難不成這親戚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老漢終究是個男人,王媒婆按他不住。事既至此她已諸事顧不得了,急喊道:“人家大管事替主子要呢。天底下姓甄的也不少,尋戶人家出來認個親不是難事。你們家小門小戶的,難道還能跟貴人爭女人不成?再說人家也未必肯要;若不要了,你們家再娶也不遲啊。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們家好。”


  張大餅糊塗了,低聲道:“嶽母,她說什麽?”


  林嬸一聽就知道,不是王媒婆胡扯就是那大管事胡扯。貴人強奪民女沒有假惺惺扮作你們家親戚的。乃冷冷的道:“她說,有個財主家的狗腿子偶然上街閑逛,撞見你小舅子的媳婦。看她模樣生的好,想替主子弄去。人家總不會娶貧女做嫡妻,隻能是小老婆了。可那奴才又不知道他主子看不看得上甄姑娘。遂吩咐了與甄家熟識的王媒婆一聲。萬一有人向甄姑娘提親,就設法悄悄攔阻。回頭他見了主子問問。若他主子想要甄姑娘,就尋戶姓甄的人家,強賴是親家公的親戚,將甄姑娘送給他主子;若他主子不要就算了。”


  張大餅大怒:“難不成百姓人家的女兒都要給有錢人挑一遍、他們不想要的小老婆我們才能娶麽?”


  老漢氣得額頭青筋暴跳,猛的使勁兒掀翻了王媒婆;王媒婆重重摔在地上。老漢一麵朝外跑一麵喊:“都來看看這狗腿子!看她怎麽保的媒……”


  王媒婆急得直喊:“快攔下他!你們什麽都不知道!是官老爺想要甄姑娘!”


  林嬸奇道:“方才還說是富貴人呢。”


  王媒婆嗐聲跌足:“我說的分明是貴、人!你哪隻耳朵聽見‘富’字了?甄姑娘萬裏前程都讓你們給毀了。”


  林嬸心裏咯噔一聲,口中還嗤道:“給人家做小老婆是前程?”


  王媒婆昂首道:“你當給尋常人做小老婆麽?那是給皇上做小老婆!”


  尋常女人聽見“皇上”兩個字都得嚇迷糊了;林嬸做過正四品大員誥命,皇宮裏頭也進去過,叔父還是尚書,頗為鎮定。遂鄙夷道:“小小的下九流的媒婆,一輩子頂多能看見縣太爺還看不見臉,竟妄想認識替朝廷擇秀女的大人?你且照照鏡子看配不配。”


  王媒婆登時中計,掐腰指著林嬸喊起來:“你個外鄉女人懂什麽!我們姑蘇出了位國舅爺,能直將甄姑娘送到皇上跟前!你這般一鬧,人家嫌棄她名聲不好,指定不要了。甄姑娘好苦的命,怎麽遇上你們家這般胡攪蠻纏的。”


  旁人未必知道“國舅爺”是誰,張大餅門兒清!把臉一沉:“放肆!皇後的兄弟才是國舅爺呢。梅公子何時自稱過國舅爺?他不怕僭越麽?”


  林嬸瞬間已明白了。容嬪梅氏毫無根基。眼下雖得天子寵愛,聖意難測,不知哪日便有失寵之憂。遂想挑個娘家比自己還不如、性子柔和好拿捏的美貌女子進宮,與她一同牽絆住皇帝的心。自古姑蘇出佳麗,她弟弟梅公子便派人來尋訪;甄英蓮正合適。假親戚十幾天沒消息,是因為人家主子在京城、往來費時日。


  “姑爺,莫跟她廢這些話,她聽不懂的。”林嬸款款的說,“也不知被什麽人當鄉巴佬哄了,連宮中選秀女的章程都不知道。你以為是尋常土財主家麽?財主小老婆的兄弟出去轉悠,看哪個姑娘貌美便能送到他姐夫家去?我告訴你吧。家中嫡親的父兄有幾品的官兒,才能送進去當使喚宮女;得高官小姐才能做妃嬪呢。”


  王媒婆直起脖子嚷嚷:“你可聽說過容嬪娘娘沒有?”


  林嬸想了想:“梅翰林的妹子?”


  王媒婆一愣。


  張大餅假惺惺問道:“嶽母,梅翰林是誰啊?叫什麽?幾品官?”


  “我一個女人,哪裏知道翰林老爺的名諱。”林嬸道,“你若肯好生念書,來日進士及第,考了頭十來名才能進翰林院呢。”她故意將翰林與庶吉士混淆到一處。“梅翰林少說是從五品。”


  再看王媒婆已懵逼,方才的囂張氣焰消弭無蹤。


  偏林嬸又思忖道:“當今天子倒喜歡讀書人家的小姐。吳貴妃的父親也是翰林。”王媒婆臉色愈發白了。


  他們嚇唬王媒婆的功夫,外頭那老漢已招來許多閑人,唧唧呱呱說了半日。這左近都是些大嬸大娘,不少都盤算著托她替兒孫拉媒呢。待聽到這婆子攔阻姑娘的婚事、隻為了讓財主先挑小老婆,個個氣炸了肺,嗷嗷直喊衝了進來。


  林嬸忙朝姑爺使了個眼色。張大餅飛快閃躲到一旁,讓人家圍得更方便些。也有兩個看見林嬸了,過來打聽。林嬸少不得抹起眼淚,拉著那大娘的手說:“後媽難做……”說了一大堆。大娘也陪著哭了半日。“大妹子,你這般後媽已是難得。”


  王媒婆還以為自己被那大管事哄騙了,半點底氣也無,張著嘴愣是說不出分辨的詞兒。


  林嬸看事已辦妥,領著張大餅悄然離去。張大餅自此對丈母娘敬若神靈。


  薛家的馬車夫還沒走呢,林嬸寫了封信托他捎回金陵。林甄兩家預備婚事不提。


  薛蟠收信後連連皺眉。怎麽容嬪那夥人近來這麽多動作?再有,算路程,本年的安徽主考梅翰林差不多該到了。梅小哥的狗腿子用不著趕去京城見主子,隻要去宣州就行。好在此事不與義忠親王相幹,用不著他自己一個人費腦子。遂光明正大將小朱、盧慧安、張子非等幾個人召集起來商議。


  素日張子非皆話少,今兒倒是她先說了。“他們既這般大張旗鼓的想謀人才,隻怕不會放過宣州梅家。


  薛蟠打了個激靈:“阿彌陀佛!我半分也沒想起他們家來!”盧慧安他哥的師父梅述成便是宣州梅家子弟,如今已經連薛蝌一道教了。容嬪姐弟好巧不好的也是宣州人氏。若想拉扯上,都用不著連宗,往上查幾代肯定同宗。“他們全家都是理科大神,對官場沒什麽幫助吧。”


  小朱在旁涼涼的說:“梅瑴成是庶吉士出身,現官居光祿寺少卿,正五品京官。”


  “額,該不會早都已經勾搭過了吧。”


  張子非道:“這幾年梅先生與梅瑴成大人書信往來極多。若勾搭過,梅大人不會半個字不提。容嬪之弟還是個孩子,梅翰林的心思也多半在準女婿五皇子身上。京中官員又多、光祿寺又是清水衙門,大抵還沒想到他頭上去。”她一壁說,盧慧安一壁望天,倒沒說話。


  小朱思忖道:“我已吩咐廬州的人時刻留意,梅翰林一到便放鴿子通知金陵。可知還沒到。現在攔阻來得及。”


  “沒到?”盧慧安忙說,“五月都見底了,八月就考試,他主考官還沒到?哪有這個可能。”


  張子非道:“也保不齊他竟是先陪著幹弟弟宣州祭祖了。”


  薛蟠眨眨眼:“我怎麽覺得要麻煩十六大哥跑一趟?畢竟十三大哥剛剛出遠差回來。”


  小朱點頭道:“也好。我同他一道去。十六大哥聰明有餘、詭計不足。”


  “你這是誇獎嗎?”


  “我這明擺著不是誇獎。”


  “好吧。”去宣州十六比十三便宜,他還有一個林皖的身份隨時可以拿出來。


  事不遲疑。跟忠順王府稍作商議,小朱和十六次日啟程趕赴宣州。


  宣州近,他二人的馬又好,半天便已抵達。十六幹脆寫了張“學生姑蘇林皖”的名帖投去梅家,說想拜祭梅文鼎老大人。小朱模樣本來顯小,歲數也不大,遂扮作他的書童。


  梅家如今主事的乃梅瑴成的二弟。因請到了梅述成做師父,薛蝌的臉皮又和他哥一樣厚,這幾年宣州梅家跟金陵薛家往來極多。在京城時,林皖曾以此為借口登門拜訪過梅瑴成。林海的名頭大,林皖又恭謹,還掌握了不少數學知識,梅瑴成頗為得意。故早早將此事寫在家書中寄回,且描述得甚詳盡。


  梅二老爺一接到帖子便捋著胡須點頭:“竟是林大人的公子到了。”親自出門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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