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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佟大叔是張子非偶然發現的。因想替賈璉謀下鬆江知府之職, 張子非過去調查於大人。好幾回都遇到有個身強體壯的乞丐在府衙左近轉悠。張子非打小跟養父母行走綠林, 眼力極好。她觀此人氣度沉穩眼神幽深, 猜測是來尋仇的, 便悄然跟蹤。果然見他本有住所亦有生計, 隻閑暇時假扮乞丐。遂扮作也與於大人有仇的模樣讓其猜測。偶遇幾回後,這佟大叔果然先找了張子非詢問試探,二人結識。


  佟大叔與於家無親無故。三十多年前家鄉遭災, 他隨父母進京乞討。父母先後病故,隻留他一個人繼續當乞丐。有位大嫂乃是山東老鄉,偶然聽見其鄉音後十分憐憫。遂給他收拾了兩身衣裳,又給些錢讓他回鄉。彼時佟大叔隻是個少年,自覺人生無望、還不如討飯, 讓大嫂狠狠罵了一頓。少年醍醐灌頂,辭別了大嫂回到故鄉。乃一麵種田一麵打獵,日子漸漸好起來。


  多年後,他感念大嫂的恩情,再去京城欲好生拜謝。正趕上大嫂的丈夫娶新媳婦。乃向街坊打聽, 才知道大嫂已於舊年病逝。佟大叔霎時淚如雨下,詢問大嫂得的什麽病。街坊說,暴斃。


  有個漢子嗤道:“什麽暴斃,不就是武大郎那般暴斃。她家公公救了皇帝立下大功, 她漢子要當官了, 瞧糟糠之妻不上。他倒是想把人家休了, 可又拿不出錯來。黑了心的王八羔子, 總有一日不得好死!”其餘街坊也都義憤填膺議論紛紛。


  佟大叔猶如五雷轟頂,當場跌坐於地。


  他打小做了幾年乞丐,最清楚世情冷暖不過,知道縱然報去官府也必無濟於事。遂回了趟老家安置田地,重入京城,搜羅於大人的罪證,以期有朝一日能找到包青天。二十多年過去了,於大人從一個京城的七品小官逐漸做到江南的知府老爺。罪證越來越多,包青天半個不見。


  張子非看了他搜羅到了東西,才知道這姓於的壞事做絕,遂趕回金陵同大夥兒商議。


  薛蟠隻聽了兩三件便擺手道:“這些案子,受害者不是小老百姓就是小官吏,社會地位皆比於大人低,沒用的。隻有咱們先栽贓給他一樁惹上高官的大案子,拔出蘿卜帶出泥,順手將這些事兜出來,才能替他們申冤。”


  張子非愣了半日。倒是盧慧安搖頭道:“什麽世道!想弄倒一個贓官還得先給他栽贓。”


  薛蟠咧嘴道:“林海老頭拒賄要靠耍流氓,弄倒贓官靠栽贓不是很正常?”


  小朱冷笑兩聲:“這就是康王的天下。”


  “喂,你這話就不大對了。”薛蟠道,“於大人殺妻娶新婦可在二十多年前,那會子康王還沒上位呢。再說於大人是你家太子他爹的人。”小朱扭過頭去。


  眾人商議著,眼下最大的案子便是江南大盜案,順手把這個黑鍋從忠順王府頭上挪開也不錯。遂編排了一整出的劇本。


  因佟大叔不過是個尋常百姓,不敢讓他知道太多。張子非便將盜案之事告訴他。佟大叔拍手道:“替天行道!”


  張子非道:“遭賊的都是聖人老聖人和各家王爺的錢袋子,如今朝廷將此案看得極要緊。說來也巧。我有個朋友是做假古董的。幾年前他做了件假的漢朝古物賣給休寧的一個鹽商老爺。那位家中剛剛遭了竊,假金熏爐也丟了。同樣的物件我朋友處還有。”


  佟大叔思忖道:“姑娘的意思是,把這件假古董當那件,栽給於賊?”


  “不錯。”張子非點頭。


  “能行麽?”


  “行不行總得試試。綠林中曾有風聲,說官府接到密報,有人在金陵青樓聽到一夥客人說話,仿佛是他們。近日不知多少密探夜夜泡在秦淮河邊。”


  佟大叔二十餘年欲替恩人報仇而無能為力。今既有法子,焉能不試試?


  遂依計而行。從錦衣衛的暗舵會鴦閣挑了位模樣與於太太相似的粉頭,佟大叔假意討好她,送上“假”古董。老鴇子發覺此物後,秦淮河畔瞬間多了許多翅子窯的鷹爪孫,好認的很。


  得知蘇州有位商賈剛剛得罪了於大人,金陵這邊立時安排佟大叔閃身給天上人間左近的探子看。他那個矮瘦同夥便是張子非易容假扮。張子非拉著佟大叔從後頭溜走,探子從前門進去尋找,自然是找不到的。至於蘇州次日晚上便出了大盜案之事,當然沒人告訴佟大叔。


  佟大叔搜羅的那些罪證,張子非重新整理好,一件件以館閣體寫出文書,裝入一個大黃花梨木箱子。乃讓佟大叔帶著這個箱子往城郊租了座小院子。他租的是東院,房東住在主院。搬進去的當天,耳聽遠遠的更夫打了三更天,佟大叔院裏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把房東給吵醒了。


  房東心下納罕,派小兒子爬上院牆一看,新來的房客竟然在院子裏挖洞!房東有些不安,沒敢驚動此人,隻悄悄觀望。房客挖完後把鐵鍬一丟,回到屋內搬了個大箱子出來,整個兒埋在裏頭。一瞬間房東想著,那裏頭該不會是金銀財寶?隨即又想,若是錢財他豈能埋在租來的院子裏?遂又想,此人看著不像善茬,該不會他殺了人、裏頭是屍首?嚇了渾身打顫。


  次日一早,佟大叔說出門辦事,拿著包袱走了。房東趕緊跑去衙門報官。不多時,官差過來將木箱子挖出。


  府尹賈雨村見了裏頭的東西,霎時從頭頂到腳心都是冷汗。


  不到兩個時辰的工夫,箱子搬到老孫客棧。畢得閑從頭細看下來,知道這已不是錦衣衛的活計了。遂趕忙發信鴿進京,問上頭怎麽個處置。


  揚州那頭,明徽郡主親自出馬,說服了林海的好友、揚州知府吳遜。


  吳遜有些尷尬。前不久薛蟠剛剛跑來拜托他,假如忠順王府給賈璉送禮送到衙門,煩勞吳大人幫忙盯著他點兒;吳遜當時滿口答應。隻是郡主一番話下來,字字有理,讓人無法不折服。遂不敢去找林海勸說,先回到內院尋太太郝氏。郝氏的姐姐碰巧是明徽郡主前夫的二房。太太素日瞧那個姐姐不上吳遜一直都知道,沒什麽好忌諱的。


  吳太太聽了丈夫轉述郡主一番話,也都忍不住想幫忙了。歎道:“女人不容易。論起來終究是我姐姐對她不住,連我心裏都有愧。”又說,“早年我在京城也見過郡主的。那模樣品格氣度,我大姐十個也趕不她上,實在不知道裘二爺究竟如何作想。如今看來,她與林大人倒是極般配。老爺好生勸勸林大人。”


  吳遜道:“隻是林大人那性子軟硬不吃。怕是不好勸。”


  吳太太思忖道:“他可是恐怕於仕途不利?”


  吳遜道:“他又不是才剛入仕的小進士,再說聖人不會許他閑置的。我看郡主已鐵了心。你大姐那事兒老聖人也覺得虧待了她。若一直這麽僵持下去,惹起了那位的脾氣,反倒有損林大人仕途。”


  “既這麽著,老爺跟他好生說說。”


  兩口子便商議起怎麽勸說林海來。


  次日,林府有個叫林忠和的小管事出門辦事,才剛拐過兩條街便被人攔住了。林管事還沒來得及說話,一輛青頂馬車緩緩駛來。攔他的人麵無表情道:“林總旗請上車,我們郡主有請。”林忠和神色大變。隻是也不敢不上去。


  這馬車四麵車簾嚴嚴實實,跑了許久停在一座院子裏,林忠和下車。有個標致大方的丫鬟從屋中走出來,將他領到後頭的花園子,穿過九曲橋直抵涼亭。


  亭中坐了位美人,頭戴紗帽悠然觀水。林忠和近前叩首。郡主轉頭望了他一眼:“你是錦衣衛吧。”


  “卑職正是。”


  “前幾年有個寡婦在林家住了些日子,後來人竟不見了。你可知道她是哪裏人氏、現在何處?”


  林忠和苦笑道:“郡主恕罪。那時候卑職可巧外派去了北邊,連那位的麵都沒見過。待卑職回來,她已走了。”


  郡主冷笑兩聲,森然道:“她倒深得林府人心,你竟如此維護她。”


  林忠和腹誹:原來郡主見了男人也不過是這副模樣。他是真沒見過那個寡婦,百般訴說;郡主隻不信,認定他在維護那寡婦。問了半日,郡主將手裏的茶盞子一撂,“砰”的一聲。不知從哪裏冒出兩個漢子,抓起林忠和就走。


  而後林忠和被他們審問了三天。雖零零星星得知了些許寡婦的事兒,終究麵貌、住址之類要緊消息都沒問出來。審問之人麵色極難看。到了第四天,郡主終於將林忠和給放了。


  回到林府才知道,林家正四處尋他,管家急得直跳腳。林忠和自然不敢說實話,隻道遇上劫道的被人家打暈,有戶好心的人家照看了他幾日。隨後將今日之事報給上峰。


  蘇州錦衣衛掌事的依然是那位魏先生,將林忠和喊過去親自問詢。聽罷他心想,不論郡主與林大人這婚事能不能成,林忠和都得調走,留著無用。隻是那個寡婦他也沒查到蹤跡,便寫封信送去金陵。


  過兩日得了畢得閑回信,說寡婦已被人藏了起來,極安全妥帖,讓他不用管。這話擱在魏先生眼裏,自然覺得寡婦是畢大人藏起來的,安心撂下此事。乃安排重新送人手送入林府。後來林忠和收到老家來信,竟是他哥哥發了財、想贖回弟弟。林海連身價銀子都沒要他的便放了人。此為後話。


  京城裏頭,忠順王妃求見皇後。皇後一聽傳報便知她為何而來,不由得好笑。


  果然,忠順王妃說的正是大姑子的事兒。“我們王姐不容易。這麽大歲數了,好容易看上個男人。林大人素日最敬仰聖人不過的。可否煩勞他老人家幫個忙?”


  皇後輕輕蹙眉道:“你不知道,林大人心中是有人的。”


  忠順王妃忙說:“無礙。不就是個寡婦麽?那寡婦婆家本來也不許她再嫁的。”


  皇後歎道:“那寡婦便是林家大爺的姨媽。人家本來都是一家子,和和美美。若明徽強擠進去,將來可能有好日子過?”


  “如何不能?”忠順王妃道,“日子是人過的。我們王姐的模樣氣度皇後娘娘也清楚。”


  “若是林大人與那寡婦藕斷絲連呢?”


  忠順王妃昂首道:“他敢。”


  皇後再歎,語重心長道:“強扭的瓜不甜。”


  忠順王妃含笑道:“隻要拜了堂,其餘都好辦。”


  皇後瞥了她一眼:“明徽給了你什麽好處?”


  忠順王妃眼神閃了閃:“保昀兒安生無事,日後他的媳婦任我擇定。”


  皇後嘴角抿了下:“你信?”


  忠順王妃低聲道:“她若嫁了,便不得閑管娘家事。”


  皇後撲哧笑了。


  可不麽?明徽若強行嫁給林海,林海那驕傲性子如何忍得?他愛慕的寡婦還是林皖姨媽。林皖乃其姨媽一手養大,必然偏心那頭。榮國府嫁妝已備好,兩家預備讓他二人今冬成親。賈家那位大姑娘了不得,剛給顧念祖吃了個狠虧。林家的下人也都喜歡那寡婦。還有個機靈鬼兒小和尚摻和其中。


  陶遠威從遼東調去金陵,先回京述了職,前月剛剛啟程南下。陶家老四如今正跟那寡婦的弟弟鬼混,又和司徒律有過一段舊情、且司徒律至今念念不忘。如今二人都有新歡,少不得金陵重聚。忠順王府那姐弟倆的日子都得雞飛狗跳。算來算去,讓他二人成親倒是不錯。


  半晌,皇後道:“此非小事,待本宮與陛下商議商議。”


  忠順王妃忙欣喜下拜:“謝皇後娘娘!煩勞娘娘費心。”


  聖人今兒忙碌,皇後便打發了個心腹送信去大明宮。好容易等到聖人稍有了點子空閑,那人上前回稟。聖人聽罷眉頭緊鎖。左右太監連掌宮內相戴權在內,無人敢吱聲。斟酌良久,聖人命人傳吳貴妃之父吳天佑進宮。


  吳貴妃月初將將出宮省親,吳天佑這些日子正春風得意。聞聽天子傳召,還以為女兒處又有什麽好消息,歡歡喜喜換衣裳。進宮一瞧,皇帝顯見為難,心中狂喜:陛下器重微臣!乃叩請聖安。聖人輕聲歎氣,將忠順王爺他姐糾纏林海之事說了。


  吳天佑自己也是因娶郡主做了大半輩子閑散文人,頓時對林海生出物傷其類之感。想了許久道:“女人但凡動了情,神仙都攔不住。求問陛下,可信得過林大人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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