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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容嬪趁侍寢的功夫向聖人求情, 望其免除四皇子與梅小姐的婚姻。聖人想起了什麽事,神色驟變。


  次日下午,四皇子來到大明宮求見他爹。行禮後直言道:“聽聞父皇母後替兒臣挑了梅翰林之女為正妃。”


  聖人微驚。此事隻他與皇後私下商議,並叮囑了梅家不可宣揚。“何人告訴你的?”


  “不認識。”四皇子道, “賭坊中遇見的。兒臣竟納罕,兒臣自己都不知道, 怎麽旁人竟知道了?”不待聖人開口,他搶先說, “兒臣不想要梅小姐。”


  “為何不想?”


  “長得不好看,兒臣不喜歡那種模樣。”四皇子小聲嘀咕道,“苦瓜臉,小家子氣, 一看就沒福分。若娶了她兒臣命都要短十年。”


  ——才怪。今兒早上, 那個“江南朱生之友”送了信來。說今日便是向聖人推脫婚事的好日子, 請四爺尋一個、且隻能有一個好借口。賴先生眨眼掰扯出幾十個, 實在不知道挑哪個好。他遂想著, 這種事女人更在行, 便溜回家去跟前妻商議。邱大嫂說他編的都些是什麽狗屁!少年人不同意婚姻焉能想那麽許多?又是朝廷又是後宮的。越簡單越得用,不喜歡容貌才是最好的借口。


  聖人想了半日:“梅翰林模樣倒好,女兒豈能難看。”


  四皇子癟癟嘴:“各花入各眼, 橫豎兒臣不喜歡。父皇, 大哥府裏不是還空著一個良娣呢, 要不送他?”


  “胡說!”聖人喝罵, “你當鬧著玩呢?”


  四皇子又嘀咕:“給兒臣挑媳婦連個招呼都不打, 還不挑好看的。大嫂二嫂都好看。沒有你們倆這麽偏心眼的。兒臣不是親生的麽?”


  他再三挑剔,聖人自己也不免犯嘀咕:難不成梅小姐當真長得有失水準?“娶妻娶賢,要美貌的你隻管多納幾個美人。”


  “不、要!兒臣又不是太子,媳婦用不著母儀天下。日日看著她難受,她娘家還會跟人抱怨兒臣寵妾滅妻。”四皇子重複一遍,“各花入各眼。父皇,兒臣不喜歡說不定老五喜歡呢?要不讓他見見?”


  聖人看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足見當真不喜歡梅小姐。並有那件事……既如此倒不如罷了,喜事可莫要結成怨偶才是。“你何時看過人家?”


  四皇子嘻嘻一笑,指著自己的鼻子尖:“堂堂皇子想看個女人還不容易?”聖人笑罵了兩句。四皇子眨眼賣萌:“此事說定了?”


  聖人瞪他:“朕還能把你綁入洞房不成。”


  四皇子長長的鬆了口氣,合十誦佛。聖人甚是好笑。他又拍胸口道:“謝天謝地!兒臣就知道來求父皇有用。求母後她定然不會搭理。”聖人微微皺眉。四皇子扮作沒留意,接著說:“前些日子,兒臣聽一個西洋和尚說了件事。”


  “何事?”


  四皇子便添油加醋將西班牙搶南美洲的金子、英吉利搶西班牙運金海船說了。乃興致勃勃道:“父皇,人家使的是水師!水師!水師有什麽難得的?咱們也有啊!他們搶得,難道咱們搶不得?橫豎扮作海盜,沒有外人知道。國庫不是缺錢麽?兒臣實心實意替朝廷著想來著。”


  聖人愕然。前兩日賈赦替他兒子賈璉送了份密折上來,也說的此事。賈璉竟然與這小子想到一起去了?倒是有趣。抬目看四皇子睜大了眼睛等著,咳嗽兩聲:“此事容後再議。”


  “還議什麽呀!一船船的金子被人家搶走了。父皇,他們本來也是黑吃黑!”


  聖人輕歎道:“調動水師哪有那麽容易。”


  四皇子這才想起他老子是個掛牌皇帝,手裏沒兵權,驟然露出幾分“我爹不容易”的神色來。聖人不由得伸手撫了撫兒子的臉頰。想了會子,細問他那個透露消息之人。四皇子如此這般描述良久。


  聖人一聽便知道難找。他兒子連人家長什麽眉眼都記不清楚,隻記得兩撇山羊胡子。天知道是哪家的細作唯恐天下不亂。如此一想,倒愈發相信梅小姐模樣不好了——京中人人皆知這個小四對杜家姑娘有心思,也都知道杜姑娘生得貌美。若梅小姐也是個美人,人家挑撥這個有甚用?


  四皇子自知不跟梅家結親之事已成,歡歡喜喜回去了。


  可惜隻高興了半天。轉過天兒皇後打發了個嬤嬤來四皇子府上,規規矩矩跪下叩頭道:“皇後娘娘遣奴才來告訴殿下。娘娘已知道殿下不滿意梅家姑娘的模樣兒,這幾日便著手替殿下另挑美貌的正妃。殿下放心,京裏頭不缺美人。縱然下一個不滿意,還有下一個;下一個不滿意還有下一個。殿下隻管挑,挑到滿意為止。”


  四皇子呆坐良久,忽然狠狠一腳將那嬤嬤踢飛。乃咬牙道:“你告訴母後,我不成親!”


  嬤嬤若無其事爬起來,回到他跟前跪下道:“回殿下話。自古以來,兒女婚姻父母做主。成不成親、跟誰成親,皆不是殿下自己說了算的。從太上皇開始,到聖人、到各位王爺、到殿下的三位兄長,哪位的王妃不是父母做主的?全無例外。”


  四皇子渾身猶如一桶冰水澆下,從頭頂涼到腳心。


  忽然,門外大步流星走進一個女人,單手叉腰立在嬤嬤跟前沉聲道:“行了,滾吧。”


  嬤嬤微微抬頭飛快掃視了這女人兩眼。見她約莫三十多歲,身穿湖藍色布麵棉襖棉褲,頭上挽著髻子、插了兩支飛雀銜梅銅釵,竟然披了件大紅羽紗的鶴氅。又看四皇子。四皇子麵色鐵青雙拳緊握。女人又說:“還不快滾?”四皇子渾然沒聽見似的。


  嬤嬤再叩首:“老奴告退。”乃退出門去。


  隻見堂外立著幾個人。四皇子的乳母手拄拐杖帶著兩個丫鬟,並四皇子跟前的幕僚賴先生。嬤嬤微微欠身,扶著自己帶來的宮女悠然離去。


  原來今兒賴先生領前妻邱大嫂來府裏逛逛,方才遇上了四皇子的乳母。乳母一眼便看出他對這位爽利大方的女人有意。一問,竟是他原本的媳婦、讓繼母給逼著休了!乳母頓時笑若盛開之菊。乃借口“眼看這天兒要下雪了”,命取件上好的雪褂子來送給邱大嫂,還逼著她立披上。三人說說笑笑轉到前堂,正遇上皇後的人。


  乳母看著四皇子,張嘴說不出話來,怔怔淚如雨下。良久歎道:“兒啊,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古往今來家家如此。”


  邱大嫂嗤道:“你們家如此罷了。又不是人人皆把女兒當貨品、把兒子當奴才。四爺,您有這位母親,人家姑娘怕是不敢嫁的。不然,今兒抄經明兒罰跪,後兒身子不爽利指名要她日夜服侍,磋磨個一年半載的人家有九條命也不夠死。”


  乳母忙說:“可不是麽?當年那位黃美人……”話才說半句,急忙閉嘴。又說,“小胳膊擰不過大腿。我的爺,莫惹皇後不高興。”


  邱大嫂又嗤道:“莫惹皇後不高興,故此四爺自己日日不高興。想要皇後高興倒真不容易,得兒女們個個不高興她才能高興。”


  賴先生忙咳嗽兩聲,低聲道:“胡說,你又不認得皇後。”


  “我雖不認得皇後,我認得你母親。”邱大嫂冷笑道,“但凡家裏有一個人高興她就不高興。得全家都不高興了,她才高興。”


  “我那是繼母。”


  “那四爺更慘些。親媽與繼母無二。”


  四皇子忽然站起來轉身就朝裏走。賴先生正欲追趕,邱大嫂在後頭喊:“讓他自己想想,莫打擾!”賴先生不聽,快步緊跟。


  誰知四皇子腳後跟一轉,又刮風般走了回來,立在乳母跟前道:“黃美人是怎麽回事?”


  乳母趕緊垂頭道:“殿下別問,老奴不知。”


  賴先生低聲道:“殿下,萬萬不可做那般念頭。”


  四皇子淡然道:“哪般念頭。”賴先生不支聲。


  邱大嫂卻直言:“不可做拿著你母親的錯兒要挾她答應你娶喜歡的女人之念頭。”


  賴先生低喝:“你莫說話!”


  “大家都心知肚明之事,有什麽不能說的。”賴先生跌足。


  乳母眼神閃了閃,左右看看還有些服侍的人,輕歎兩下,稍稍大聲道:“早年聖人還是康王時,府中有位黃美人,他極喜歡。那位家鄉氣暖,不大合京城水土,天冷她便渾身不舒服。皇後娘娘倒是待她極照看。遇上大雪的天兒,寧可自己凍著些,先讓黃美人院子裏添上足足的銀霜碳。隻是……聖慈太後不大喜歡她,說她成日扮作病西施哄男人。”


  邱大嫂拉了把前夫的衣襟低聲問道:“聖慈太後是誰?年初死的那個?”


  “不是。聖慈太後乃聖人生母。”


  乳母又四顧幾眼,接著說:“後來老聖人派聖人出京辦事,有個大半年的不在京城。回來時黃美人已沒了。”


  邱大嫂立時道:“被聖慈太後折磨死的?”


  乳母飛快的看了眼四皇子,搖頭道:“老奴哪裏敢胡言亂語。”


  邱大嫂嗤道:“分明就是。天下的婆母都瞧兒子喜歡的女人不痛快。”


  賴先生深吸兩口氣。乳母這模樣,分明是怕有人把她的話傳到什麽惹不起的主子跟前去。聖慈太後死了十幾年,娘家也凋零無人,還怕什麽?吞吞吐吐不敢明言,弄死黃美人的必是皇後無疑了。隻是此事斷乎不能讓主公他自己知道。


  四皇子轉身就走,賴先生緊緊跟上。才剛轉出堂屋,四皇子忽然立住腳步嗬嗬了兩聲:“彼時皇祖母身為貴妃,眼睛裏豈能看得見一個連庶妃都沒混上的小小美人。她老人家若病了,侍病也輪不到那位。”賴先生忙環顧周圍,見沒有人、鬆了口氣。四皇子又道,“連在自己家裏說句話還得謹慎萬千,這日子什麽趣兒。”


  賴先生苦笑道:“四爺,但凡不說那幾位便無礙。”


  四皇子默然良久道:“偏那幾位是我至親。”再舉起腳步,隻覺重若千鈞。


  邱大嫂知道賴先生必不再得空,向乳母嬤嬤告辭後先回了家。


  邱大嫂到京城已經一年有餘。平素借宿在賴先生處,隻不給房錢罷了,高興時也替賴先生做兩身新衣裳。可巧天上人間的宋真真姑娘比她先來,在薛家的木材行做事、認識不少富貴人家的管事,便介紹了些客人給她。賴先生起先時常念叨當裁縫太過辛苦、又費眼又傷手,還是不要做了;邱大嫂置若罔聞。賴先生不過是個區區前夫,毫無立場,隻得作罷。


  邱大嫂隻得宋真真這一個金陵舊友,往來自然多些,故此也飛快認識了宋捕頭的媳婦宋大嫂。這兩位年歲相仿性情相投,見了兩麵便熟絡起來。


  今兒邱大嫂才剛回家不久,宋大嫂便拉著宋真真來了。卻見她一壁說些街麵上的閑話一壁給邱大嫂使眼色。偏邱大嫂跟她半點靈犀也沒有,渾然不知其意思。沒奈何,宋大嫂隻得撂下宋真真,拉了邱大嫂到門外咬耳朵道:“待會兒我回去,你把我們妹子留著說話兒。”又使眼色。邱大嫂點頭。宋真真隻當她倆說體己話,並沒留意。


  回屋後三人閑扯了會子,宋大嫂說回家看看米還剩多少、可要添些,先走了。邱大嫂留著宋真真幫忙擺弄衣料子。宋真真今兒得了個差事、要套邱大嫂的話,遂樂得呆著。


  自打宋真真來了京城,宋捕頭和宋大嫂對外皆稱她是南邊的親戚妹子,宋真真的小宅子與宋捕頭家在同一條街,隔開了不足十戶,遠近街坊皆親密。


  前兒有個病懨懨的官太太扶著個丫鬟過來打聽宋真真。因姑娘正上工呢、沒找著人,街坊嬸子便幫忙尋了宋大嫂過去。宋大嫂雖不明就裏,倒跟她說了幾句話,並約好時辰、煩請後日再來。待晚上宋捕頭回家,宋大嫂將此事告訴丈夫。


  宋捕頭是幹哪行的?半日功夫便查出來,那官太太竟是早年勾搭宋真真來京的工部陳主事的太太,已病了大半年。宋大嫂隻覺來者不善,妹子一個小姑娘哪裏對付得了?眼巴巴守到宋真真下了班,尋個由頭來見邱大嫂、二話不說將人拽走。乃拜托邱大嫂絆住她,自己依著約定的時辰趕了回去。她有宋真真家的鑰匙,幹脆大門洞開、搬了把椅子坐在堂屋。


  不多時,耳聽門口有小姑娘問道:“宋小姐在家麽?”


  宋大嫂在屋裏喊:“是陳太太不是?請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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