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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薛家庫房被賊人撬鎖後約莫過了十來日, 金陵的幾位名流大儒提議於蘭亭小榭立詩社,仿照古人吟詩作賦以振奮文壇。因此事本是得了府尹賈雨村的建議,遂幹脆邀賈大人做社監。薛蟠給挑頭的兩三個人送去了貴賓卡。


  蘭亭社很快便開了第一社。詩僧不明應邀參加,並以一首鄭板橋的大作奪魁, 歡喜得免除了他們當日的酒水錢。自然,沒人知道賈雨村之提議本是受這位東家所托。蘭亭社每月至少開兩社,成了蘭亭小榭的固定客戶。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翻回頭再說京中。眼看天寒葉落、雪漫皇都。李太後發喪大半年, 四皇子的幕僚賴先生依然查不出給賈赦透露消息的呂洞明究竟是何人手下, 有些著急。就在此時, 呂洞明反手又送了他一個消息。


  這日賴先生派去的探子又假扮閑人來到呂洞明的鋪子裏閑聊。呂洞明說了會子話,忽然一拍腦袋:“我取個東西,待會兒有人要看。”乃卷起袖子,從櫃子裏小心取出個匣子。探子看他那模樣便知道是好東西, 伸長了脖子。呂洞明打開匣子,隻見裏頭擺著一枚蓮花紋的金鑲白玉佩。


  探子驚呼:“好精致的東西。這是古物?”


  呂洞明不答,取細絹輕輕擦拭這物件兒, 又放回匣子合上蓋子擺在架子上,方告訴道:“這是唐朝的東西。”


  “唐朝?呂東家, 這東西多少錢?”


  呂洞明擺手道:“不賣旁人。”


  “隻打聽個價錢, 又沒說我要買。”探子道, “你賣誰不得錢。”


  呂洞明得意道:“你懂什麽。有些東西有市無價, 賣給人、不論多少錢都是送禮。”


  探子瞥了他一眼:“行賄?”


  呂洞明瞪眼:“胡說。”


  “呦~~逞什麽。誰還不認得幾個貴人?”


  呂洞明嗬嗬一笑, 搖頭晃腦道:“你不懂, 這裏頭學問深著呢。貴人跟前何嚐缺過送禮的。掐人、掐事、掐點兒。”乃低聲道,“有人的小閨女要做貴人了。”


  探子霎時瞪大了眼。呂洞明自知失言,再不肯開口說一個字。


  探子隻得回去報給賴先生。賴先生讓他細說兩遍,猛然吸了口冷氣。呂洞明必是故意將消息說給自家探子聽的。難怪這麽久都查不出他的來曆,人家早都知道自家底細了。“小”閨女做貴人。不是送進宮去服侍皇帝,皇帝的妃嬪沒那麽容易混上。必是皇後替四皇子擇定了親事,那戶人家正悄悄預備嫁妝。


  賴先生苦笑。四皇子對他自己的婚事竟半分話也說不上。不論是跟江南的甄姑娘通信還是上賭坊給杜姑娘捧場,皇後皆可置若罔聞。


  賴先生實在沒人可商量,隻能跟前妻商量了。邱大嫂聞聽後先問道:“舊年不是說皇後要將甄姑娘嫁一個兔兒爺麽?”


  賴先生道:“如今四爺假扮愛上了杜姑娘,皇後倒把甄姑娘給擱下了。”


  “那兔兒爺的事兒總得給個說法啊!國喪也沒幾個月了。”


  “我親自試探過昌文公主家那個老二,他渾不知情。”


  “多新鮮呐!皇後替你東家挑的媳婦這是已定了吧?你東家知道麽?敢問他媳婦姓什麽?嶽父大人官居何職?”


  賴先生啞然。


  他不敢隱瞞,忙進府告訴四皇子。四皇子聽罷呆坐良久,猛然起身:“我去跟皇嫂商議。”


  賴先生忙說:“殿下,幹脆問問太子妃可有法子試探昌文公主本人。雖說她兒子不知情,她自己卻不知是個什麽意思。”


  四皇子惱道:“你竟半分用處也無!”急匆匆怒衝衝走了。


  乃趕到靜慈庵見信圓師父,說有機密事隻能單獨告訴皇嫂,將人拉到庵堂後頭。信圓身邊的那皇後派來的婆子急得滿頭大汗。


  信圓問緣故。四皇子低聲道:“有人給我透露消息,母後怕是已替我定了親事,那家都開始預備嫁妝了。”


  信圓微微皺眉,思忖片刻道:“四弟莫急,我當日怕是想錯了。”


  早先皇後攛掇忠順王妃替陶瑛定杜萱為婦之事,信圓早從竇氏口裏知道了。遂推斷昌文家的兔兒爺與甄姑娘會拉到一處,是皇後為了斷去四皇子的心思所為。太上皇尚在且瞧著還能活挺久,若沒必要,給甄家長女挖坑的事兒誰都得掂量掂量。四皇子與杜萱這般鬧騰,皇後說不定能想起甄姑娘來,還順帶在太上皇跟前留個好感。如今看來她是決計不肯成全這二人了。


  乃道:“四弟不要去打探,隻扮作渾然不查。既然暗地裏備起嫁妝都能被人察覺,這戶人家必不謹慎。如今隻看哪位誥命無端趾高氣昂了幾分,大約就是她們家了。我身在庵堂不方便,可托旁人幫我打探。”


  四皇子癟癟嘴,半晌才說:“皇嫂……何時回去?”


  信圓似笑非笑道:“四弟覺得,貧尼回太子府合適麽?”


  四皇子哼道:“那個孫良娣給皇嫂提鞋都不配。”


  信圓搖了搖頭。“明兒你跟杜萱說,讓竇兒來找我。”


  四皇子一直以為竇兒是杜萱母親的丫鬟,以為她想借那位風流道姑的手,隨口答應。


  殊不知杜萱卻以為竇兒是賈元春的丫鬟,有些納罕堂姐與賈大姑娘那般親密、為何不直接打發人去榮國府。遂派了大丫鬟過去傳信。


  元春自然知道信圓有事想跟忠順王府通氣,又得防著身邊的各色耳目,不覺麵露憐憫。晴雯問大姑娘愁什麽。元春道:“女孩兒嫁人實在艱難。倘若婆家對你不懷好意,縱躲到庵堂都不得自由。”


  晴雯道:“那為何不和離?就跟竇姐姐她們家郡主似的。”


  元春苦笑:“哪裏人人都有郡主那般運氣。”便讓她去外頭傳話備車,拜訪忠順王妃。


  有多事的媳婦子悄悄說給鴛鴦聽。此時正趕上齊國府老太君打發了人過來問賈母安好。鴛鴦知道賈母最好麵子,這幾年失了府中權柄、憋得慌,便招來琥珀嘀咕幾句。


  一時鴛鴦添罷茶,垂手立在賈母身後。琥珀笑嘻嘻走過去拉了她一把,二人假意走遠幾步。琥珀聲音不高不低說:“姐姐才讓我送給大姑娘的東西我已送了。大姑娘不在,我已交給她們屋裏的小丫頭子。”


  鴛鴦道:“大姑娘方才還在呢。”


  琥珀道:“不知想起了什麽,讓外頭備車去忠順王府跟王妃說話兒。”


  這些話自然是賈母和齊國府的婆子都聽見了。賈母果然心情好了幾分。


  次日,竇氏大早上便去靜慈庵給信圓師父請安。信圓遂托她們王妃套套昌文公主,再試探下誰像是要做四皇子丈母娘的樣子。


  竇氏回府。楊王妃聽罷哂笑道:“做了這麽多年婆媳,信圓還是沒想明白她婆婆。這個皇後和別的皇後也沒什麽兩樣。”乃道,“四皇子十八歲時便有人提過哪家的女兒不錯,皇後隻淡淡的說,那孩子被本宮慣得憨了些,不易早娶。有人猜測皇後心裏莫非已有人選,偏等了幾年毫無動靜。皇後的父兄侄悉數病故,整個娘家沒有一個男丁。幸而還有位小侄女,今年十二歲。古往今來,哪個皇後選兒媳婦時不惦記娘家?她生了三個兒子,沒道理不留一個給親侄女。”


  竇氏撲哧笑了:“這叫什麽道理!他兒子是個物件不成?若如此,四皇子少說還得等三年才能等到她及笄。”


  楊王妃點頭道:“不論是甄姑娘杜姑娘,隻要她不許娶,四皇子便得老老實實等著。偏金陵那個臭小子出的餿主意嚇著她了。小叔子愛上大嫂,還被人知道,如何了得?沒奈何,隻得先弄個女人進門安撫住四皇子。一回生二回熟,大不了依著對太子妃的那套再來一遍。三四年後四皇子妃無子病故,正好她侄女進門。四皇子死了一回老婆,大概也會懂事些。”


  “為何不幹脆娶甄姑娘?”


  楊王妃嫣然一笑:“甄家又不是杜家。看杜家滿門剛直腐儒便知道其家風了。深宮裏頭各色招數都是人家甄老太君玩剩下的,四皇子又曾喜歡過甄姑娘。到時候能不能無子、能不能弄死還兩說呢。”


  竇氏惡寒:“好狠的女人。別人家的姑娘不是人麽?”


  “不止別人家的姑娘,別人家的兒子一般兒也不是人。”


  “那快查出她想坑誰,告誡人家!”


  楊王妃搖頭:“告誡了何用?她是皇後,難不成誰還敢不答應?縱是火坑也得跳。且那戶人家愛不愛惜女兒也不知道。”想了想,“你明兒再去一趟,讓她問問是誰給四皇子透露消息的。”


  “好!”


  沒過幾日,“呂洞明”這個名字第二回進了忠順王府的議題。當年十三曾稍微查過此人,並不詳盡。如今他已跟著王爺在金陵做了賊寇。楊王妃覺得此事不大好辦,便打發人將賈元春喊過來商量。


  元春聽罷前因後果,細思良久道:“抓來審吧。”


  小楊氏登時拍手笑:“英雄所見略同!我上回就說抓來審了,他們都恐打草驚蛇。”


  元春道:“管他好心歹意。若是好心正好放心,若是歹意也能窺探其身後主子心思。”


  楊王妃看著她倆啼笑皆非。“也罷。十三和賴先生都查不出來,大概查也無用。”


  遂當真依言派人將呂洞明抓了。


  忠順王府自有審人的一套。呂洞明抗了三天,招供。


  他是太子的人。太子手下有個要緊幕僚是他哥哥,受過太子大恩,幫太子處置做些不大妥當的機密。有些幹脆不稟告主子、私自做主。若有朝一日東窗事發,呂大哥天經地義承擔罪責。因為太子是真的毫不知情。


  太子從江南回京後,愈發愛惹皇後不高興了。而二皇子素來省心,四皇子身為幼子、最為得寵。那年四皇子正大光明賴在甄家住,其心思該知道的都知道了。皇後有意將甄姑娘嫁給兔兒爺之事乃是呂大哥探聽來的,命自家兄弟將此事告訴賈赦、借賈赦之手傳信到甄瑁手裏。依著四皇子的性子必然大鬧,如此便多一個兒子讓皇後糟心,太子那點子事兒就算不得什麽。皇後成日操心四皇子去了,太子也能鬆快些。至於四皇子未來的嶽父是誰,太子這邊其實也還沒查出來。


  兩位楊氏聽罷竟不知說什麽好,隻得先派竇氏去告訴信圓。信圓也連聲誦佛。


  次日杜萱通知四皇子堂姐有要緊事讓他去一趟。


  四皇子滿心以為是探聽出母後替他定的姑娘在哪家了。這些日子他早已預備好數套劇本,威逼利誘的想讓那戶人家不答應婚事,腳底生煙般跑到靜慈庵。


  信圓乃正色道:“四弟,事到如今,那位姑娘是誰已不要緊了。連昌文公主那頭也不要緊。隻等你自己一句話。”


  “皇嫂請說。”


  信圓看了他兩眼道:“我知道四弟也有爭太子金冠的心思。”四皇子剛要張口,信圓擺擺手,“聽我說完。太子比你年長,手下的人才比你多,也比你勢大,他是嫡長子也比你名正言順。然你也並非沒有機會。義忠親王不是死了嗎?論德論才,聖人皆不及他老人家。為何他死了?”


  四皇子愣了。半晌,眼神閃動,低聲說:“不知道。”


  “因為,不論德才或是嫡庶,皆不要緊。要緊的是前頭那任皇帝高興。雖說老聖人將皇位給了父皇,兵權財權他樣樣握在手裏。父皇心中對老聖人諸多怨憤,難免恨屋及烏、殃及池魚。待太上皇駕鶴西歸,不論我杜家或是江南甄家,皆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四皇子又要說話,信圓依然擺手。“太上皇焉能不擔心自己死後這些老臣難有善終?倒不是他有多在乎這些人,他在乎的是父皇這個兒子聽不聽話。當老子的,自然希望兒子一輩子聽話,老子死後依然聽話。若你去告訴太上皇你想娶甄家的女兒,他必然高興,必然成全你。甚至你可以哄騙父皇說,你是為了替他取信太上皇才去求這門親的。隻是,”她深深看了四皇子一眼。“等太上皇死後,天下大動之後,什麽杜家甄家悉數倒下之後,你若依然待甄姑娘如故而沒有殺她廢她——則要麽你心慈手軟,要麽當年你是在哄騙父皇。不論哪一種,就算太子有什麽閃失,那椅子也輪不到你頭上。四弟可想好了。要美人就不能得到江山。”


  四皇子攥緊拳頭久久不言。信圓輕輕誦了聲佛,轉身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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