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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假冒的薛老爺遺珠及其丫鬟中過迷藥, 張子非親自搜查,尋到了兩張魚鞭信票。此二位皆錦衣衛小旗, 當是剛入行不久。丫鬟胳膊腿皆硬, 是個練家子。因魏慎早已消極怠工多日,不會有閑心思來給薛家送女兒, 小朱推測其繼任者也差不多該來了。


  薛家把丫鬟送回騙子姑娘跟前,爽利放走二人。乃派了一組人馬扮作士農工商接力跟蹤,尋到一家小客棧。


  青石街乃是金陵的富人區, 左近總不免有幾條僻靜小路, 客棧就在其中。價錢便宜,房屋破敗。張子非趁夜偷了客棧的簿子去別處查看。兩位姑娘是剛剛入住的,簿子末尾卻是三個做零工的男人。想必她倆早先在此住過、命夥計留著屋子。好在這客棧小, 沒住幾位客人, 隻有兩個是姑娘且同住一間, 主子姓聞。她二人隔壁一間是空房, 另一間住了個叫畢得閑的人及其隨從。旁有備注:不能行、坐四輪車。張子非乃將簿子悄悄還回去。


  薛蟠聞訊倒吸了口涼氣。四輪車就是原始版輪椅。不論古今, 殘疾人工作比旁人艱難得多。故此一個做輪椅的能當上要職, 本事必然比四肢健全者強很多。這麽一想還不如留著魏慎呢。


  次日他上留香樓跟魏家伯侄倆打聽此人。魏德遠想了想道:“畢得閑麽?這小子是畢安的侄子。” 薛蟠聽著畢安這個名字好生耳熟,隨即想了起來。那年賈珍去老聖人跟前告小和尚的黑狀、說他和聖人聯手做機密生意, 徽姨說就是這位畢太監幫了許多好話,老聖人才沒對和尚起疑心。魏德遠接著道,“模樣子挺俊的, 還不到三十歲。”


  薛蟠已有些絕望了。“老爺子, 可有法子把令侄魏慎留下麽?”


  “怎麽?”


  “錦衣衛就是官辦細作嘛。當細作的天然要求模樣平平無奇, 丟進人堆裏找不著。”比如你們姓魏的全家。“他竟然模樣挺俊……朝廷各處皆是論資排輩的,他還不到三十歲。這人得多厲害啊!”他叔伯還是太上皇心腹。“如此對手貧僧發怵。萬一是盛崖餘那種人物兒,貧僧輸都不知怎麽輸的。”


  “盛崖餘是誰?”


  “宋朝時一位名捕。除了不會走路什麽都會。”


  魏德遠笑道:“黃口小兒罷了。”


  “哎呀老爺子,您若輕敵就輸一大半了!”薛蟠急得跌足拍案。


  司徒暄早早告訴過夏婆婆,小和尚是個有來曆的。魏德遠見他如此模樣,少不得也認真些。遂與夏婆婆商議查查畢得閑的底細,金陵這頭暫且不驚動他。


  沒過幾日消息回來,喊薛蟠過去議事。薛蟠掐手指頭算算,放鴿子進京來回的時間肯定不夠,魏家在江南和京城中間另外有個情報站。原來這畢得閑本在京中擔任要職,因不留神勾搭了什麽不該勾搭的女人,被發配到外頭來了。


  薛蟠嗬嗬了兩聲:“鬼信!這是演戲給‘內奸’看。”


  魏德遠忙問:“什麽內奸?”


  “額,我們朱先生上回從四皇子手裏脫身時,哄騙他們有內奸。”哎,看樣子魏老爺子並沒有掌握錦衣衛的核心啊。薛蟠開始冒冷汗了。這位畢爺肯定不像魏慎和四皇子這麽好對付,貧僧還欠了他的人情。後頭一段時間得低調些。


  不過畢爺再牛也是個外來人口,薛家作為地頭蛇、先天優勢明顯:人多。遂安排大量人手以各種不同的身份上那客棧門口接力蹲點。數日後終於發現了一件異樣。有個衣衫齊整的圓臉和尚大模大樣進去,約莫兩個時辰之後才出來。


  魏慎呆在金陵本是為著誘捕夏婆婆,放生寺也是。薛蟠自然而然就想到玄機老和尚那位助手頭上去了。小朱畫出畫像來給探子一辨認,果真是他。故此魏德遠依然是老聖人的核心目標。


  薛蟠趕緊過去通知魏家伯侄倆。魏德遠挑起眉毛。“小和尚,你看呢?”


  薛蟠道:“還好。敵在明我在暗。任憑東西南北風,您自巋然不動就成。”魏德遠但笑不語。


  薛家遂撤銷了客棧門口的布控。


  兩天後,天上人間的老鴇子來報,有個姑娘欲在本樓掛單琴妓,技藝極高前所未見。張子非過去瞄一眼,正是那個假冒薛家遺珠的聞姑娘。薛蟠不覺好笑,隻說照章辦事不必特殊。


  聞姑娘乃問老鴇子,她可否戴著麵紗奏琴。老鴇子道:“隨姑娘便。姑娘既掛單在我們樓裏,我們不過是抽頭罷了。你定是缺錢才會出來賣藝。我隻告訴你,依你的模樣兒,不戴麵紗得的纏頭定然比戴著多許多。”聞姑娘黯然。老鴇子道,“我們這兒是妓館。會來妓館做事的女人沒有不慘的。你好歹會一技之長,比旁人命好些。”遂走了。聞姑娘有些懵,隨即苦笑。


  隻老老實實彈了三日琴,這聞姑娘已知道縱然混一輩子也不可能探聽到這樓中的要緊事。乃向老鴇子提出要見薛蟠。老鴇子隨口駁回。“東家忙的緊,沒那許多閑工夫。”


  聞姑娘移目看地下青磚:“我有幾樣東西在東家那兒,想求他還我。”老鴇子一愣。“媽媽告訴東家,說我就是前些日子在西郊住過的那位,他自然知道。”


  老鴇子打量她幾眼走了。


  不多時,有個小丫頭領聞姑娘去了後頭辦公樓的書房。薛蟠笑眯眯請她坐。“你的東西應當還在,沒有丟掉。稍等,貧僧已命人取去了。”


  聞姑娘輕歎,坐下道:“我若說我當真是東家的妹子,你信麽?”


  “不信。你不是。”薛蟠心想,若老薛真有這麽一個外室女,原著裏頭怎麽可能半個字不暗示?

  聞姑娘微微垂頭:“書信裏頭,有一封是真的。便是詠柳的那首詩。若以那個做證據我自己都覺得牽強,才學著他老人家之筆跡寫了其餘那些。”


  薛蟠歉然道:“貧僧隻看了一封信,沒看別的。”


  聞姑娘稍怔了一瞬,又說:“我母親姓柳,年輕時曾在京城暗窯子過活。後薛老爺替她贖了身。後一去不回,並不知道我母親身懷有孕。”


  薛蟠含笑道:“令堂大人而後是怎麽生存的?”


  “薛老爺留下的銀子夠她做點子小本營生。薛大爺既然上回沒有細看那些東西,不妨細看看。”


  薛蟠擺手:“不必了。這樣吧。貧僧知道你真的不是我妹子。若需要幫助,我替你弄個好人家的身份、尋個品行尚可的殷實人家嫁了。”


  聞姑娘默然。


  薛蟠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你家既已落到如此地步,區區女孩兒也無力扭轉。何不接受現實?”


  聞姑娘大驚了極短的一瞬,隨即苦笑:“我竟不知東家誤會了什麽。”


  “貧僧開了這些年的窯子,什麽姑娘沒見過。”薛蟠正色道,“一個千金小姐的氣度是布衣遮掩不掉的,一個小本營生的寡婦也教導不出擅長琴技的女兒。尋常暗窯子裏頭縱然使樂器也是琵琶之類,不時興奏琴。琴還貴。貧僧說替你找個好人家嫁了,你臉上半點歡喜都沒有,可知你一點都不願意嫁給普通男人。前兩年朝廷水災大案,聽說掛了不少高官大員。你是那些人家的女兒吧。”


  聞姑娘霎時呆若木雕泥塑。良久,緩緩搖頭。“不明師父猶如神人。”遂也正色道,“既如此,我跟師父做筆生意如何?”


  薛蟠登時笑了:“聞小姐請說。”


  聞姑娘端正而坐,雖布衣荊釵亦氣度雍容,道:“我想做薛家的小姐,進宮。”


  薛蟠愣了一瞬,隨即搖頭似撥浪鼓:“你找別家去!貧僧表妹從宮裏出來時貧僧謝了佛祖半個月。”聞姑娘也愣了。薛蟠解釋道,“貧僧有才學有後台,且已得了天子眼青,外戚這種身份唯恐避之不及。貧僧給你支個巧宗兒。京裏頭那些花花架子擺上天、實則子弟一代不如一代的人家,尤其是公侯府邸,他們最需要女兒進宮邀寵。除了景田候府,其餘各家你可以一家家去問。”


  聞姑娘納罕道:“為何要除去景田候府?”


  “景田候府的長孫裘良正任五城兵馬司指揮使,這是份實實在在的差事。其餘各家的長孫都掛著虛銜混日子。跟我們薛家一樣,景田候府不需要娘娘。”


  聞姑娘苦笑道:“那樣的娘家哪裏幫得了我。”


  薛蟠攤手道:“眼下你是失勢的,人家尚且比你得勢。自然是你對人家有用人家才會幫你。對了,明年又有許多姑娘要進宮,舍不得親閨女的也不少。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聞小姐去找找,肯定好找。”


  聞姑娘斟酌良久道:“師父言之有理。既這麽著,我就托師父幫著尋找,事成之後,朝堂之上我必助師父一臂之力,如何。”


  薛蟠笑了。“沒有這樣空口手套白狼的。後宮佳麗三千,憑你再才貌雙全、進去之後也難以出挑惹眼。”


  聞姑娘胸有成竹:“師父放心。但能入宮,我必寵冠後宮。”


  “就算你寵冠後宮,未必能生出皇子來。就算生出皇子,人家皇後有三個兒子呢。”薛蟠道,“俗話說,東邊日出西邊雨。貧僧碰巧不是聞姑娘這單生意的客戶。等聞娘娘當真珠冠壓頂,咱們來日方長。”


  聞姑娘愣了半日,長歎:“沒見過你這樣不見兔子不撒鷹的。”


  薛蟠得意洋洋。“貧僧這樓子裏頭常年做著騙子的生意。你騙騙旁人也罷了,哪裏騙得了同行?”


  聞姑娘啞然失笑。“罷了。令尊大人當真在京城有個相好,也當真曾有個外室女兒,隻是二人已去世。”她道,“那些東西皆是真的。師父留著做個念想吧。”遂起身告辭。


  薛蟠親送她到書房門口道:“阿彌陀佛。貧僧還是勸姑娘一句:籠雞有食湯鍋近,野鶴無糧天地寬。”聞姑娘淡然一笑。


  不多時有人送來那包東西。薛蟠把書信、情詩、帕子皆燒了,環佩小物命收在天上人間庫房,當作尋常物件給粉頭們使。


  次日,聞姑娘依然回到天上人間彈琴,老鴇子並未對她另眼相看。


  數日後,有客人調戲聞姑娘。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喊,客人就被旁邊巡視的護院胖揍一頓丟出去。護院牛高馬大年逾四十已婚已育。又過兩日,聞姑娘不舒服。老鴇子將她安置去僻靜屋子並喊大夫出來:原來天上人間日常預備著兩三個大夫。那之後聞姑娘便沒來了。因掛單的琴妓銀錢皆是日結,老鴇子沒在意。


  又過了兩日,甄瑁跟人家打賭贏了艘極好的畫舫,興得名兒姓都都快不記得了,歡歡喜喜邀薛蟠吃酒。二人便坐在船頭沿秦淮河悠然而行,觀賞兩岸風光。忽聽船上的小夥計喊道:“咦?那推車的姑娘好生水靈。”


  薛蟠順著他的手勢望過去,隻見岸邊有輛四輪車,推車的正是聞姑娘。車上端坐一位儒生,年約二十七八,九成便是那個什麽畢得閑了。細看其容貌——俊個頭!本以為少說也得是賈璉那個檔次,合著也隻比平平無奇略微好點兒。貧僧就說嘛,長得太好看的哪有那麽容易進錦衣衛。


  薛蟠笑道:“那姑娘是個騙子。”


  甄瑁忙問:“怎麽?”


  薛蟠行事素不遮掩。先將她假冒自家老子在外頭的遺珠說了,後將她來天上人間做琴妓也說了,最後竟連她自稱想做娘娘一並倒給了甄瑁。船上的甄家下人和水手個個在旁聽得清楚。乃笑道:“貧僧好賴是個讀書人,不方便當麵給女人難看。她竟然想做娘娘!當宮裏頭是那麽容易進去的?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


  甄瑁一麵朝聞姑娘張望一麵笑道:“倒真是個美人。”


  “後宮最不缺兩樣女人:聰明的和漂亮的。我表妹那麽聰明,在宮裏都被人坑過。當個騙子逍遙自在的多好。”


  “那你還給她出主意!”


  “那叫主意?貧僧就是騙外行玩兒。送女兒進宮就是想跟皇帝結親,誰家會用外人?生出皇子來算誰家骨肉?等扶你當了貴妃,你忽然告訴皇帝你是抱養的、親爹另有其人,人家不就血本無歸了?就算女兒不漂亮,還有侄女外甥女呢。”


  “哈哈說的也是。哎,那個坐四輪車的是誰啊?”


  “我哪兒知道。她哥唄,看歲數不像是她爹。”


  “也是騙子吧。”


  “肯定啊!一個小姑娘怎麽可能搞得到我爹姘頭生前留下的物件。”


  方才指聞姑娘的小夥計神色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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