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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忠順王爺回京當天, 滿城的宗室都收到了他們家派人送去的荷包和喜蛋。因送東西的人忙碌,隻送到便罷,沒功夫入內見主子;大部分人家都隻能收下,也有幾家送還給忠順王府的。第二天, 四王八公、四品以上的朝臣也收到了荷包喜蛋,亦有送回的,還有把喜蛋摔打爛了送回的。


  兩口子遂分開行動。王妃楊氏是皇後、太後、皇太妃、各家王府的太妃、王妃、老誥命等挨個兒拜訪, 一家家的哭訴。王爺是先從行伍出身的宗室大佬拜起, 領著陶瑛四處走親戚, 先混個臉熟。楊王妃橫豎不答應外室子進門, 忠順擺明了要陶瑛認祖歸宗。


  被楊王妃轟出門的那二位乳母嬤嬤起先以為,王爺郡主一回京便會發覺她倆不見了,而後四處尋找,不出兩天便能找到她們。連哭訴的台詞都改了十幾版, 等了數日愣是沒等到人。二人著急,打發孩子回府探聽。


  來人正是先前忠順王爺的心腹長隨長虎。塞給北邊小門的門子兩大錠銀子之後那小哥才說:“王爺王妃白天出去別人家鬧、晚上回來自家鬧,連個消停都沒有。壓根沒發覺二位嬤嬤不在家。”


  長虎愣了愣, 又忙問:“那郡主呢?”


  小哥道:“郡主黑家白日的發愁,隻在書房裏轉著圈兒長籲短歎, 頭發都快白了, 也沒留意別的事兒。”


  “我妹子表妹呢?”


  “都還在佛堂靜修呢, 吃穿用度如舊, 隻是王爺郡主都沒想起來那三位娘娘。”小哥東張西望道, “虎叔快走吧。若被小楊娘娘的人察覺, 奴才就得去掃茅廁了。”


  長虎連連跌足,急匆匆趕回去。二位乳母聽罷皆懵了。


  當晚便有上峰來人再問蕭四虎之事。她倆麵麵相覷道:“知道的上回都說了。這幾日我們並沒進府,也無從打聽。”


  那人急得將她倆一頓臭罵:“都是你們日常不賣力氣!也不知養你們做什麽吃的。平時不燒香急來抱佛腳,如今上頭逼得急,卻上哪兒查去?”


  長虎忙說:“大人,王爺從二十年前起找了他十九年,從川渝到江南,舊年將將找到。咱們若著急去找怕是難。卑職記得清楚。當日正是舊年八月二十二,五王爺壽宴。王爺歡歡喜喜聽戲回來,正跟卑職等評議戲子身段唱腔、好不熱鬧。忽有個那頭的人走進來,跟他身邊那個方臉護衛耳語了最多兩句話的功夫,方臉護衛又悄悄跟王爺說話。王爺霎時掃興,領著他走了。我們這些服侍的自然沒帶。不曾想那之後卑職直至今日都沒再見著王爺。隔了數日才聽說他出了遠門。卑職想著,必是得了蕭四虎的消息。若有法子,同王爺跟前的人打聽打聽。”


  那人沉著臉想了半日,乃重重捶案,拿起腳走了。


  沒過兩天,忠順王府那位長史官便哭喪著臉去見王爺。


  原來,忠順回府當晚便將闔府下人召集起來,告訴他們:“咱們府上要出一樁大事。你們都是耳朵長的,想必皆聽說了。本王隻告訴你們一件:但凡有人拿著你們的短處做要挾,你們隻管來告訴本王。抓了你們的老子娘、私生子的私生子、相好的粉頭,都無礙。本王幫你們救回來。”眾人領命。


  如今便是這長史官一個相好被人拿住了。那女人乃有夫之婦,丈夫常年在外營商,長史官同她私通了數年。忠順問對家想要什麽,長史官道:“要舊年八月二十二日王爺收到的消息。”


  忠順撲哧一笑,道:“你隻管想法子弄去。”長史官一愣。“知道那些東西在哪兒麽?”


  長史官身子微顫了幾下,垂頭道:“王爺內書房裏有個密室。”


  “不錯。”忠順點頭,“過幾日本王會命人忘記鎖門。”


  長史官愈發低垂了頭:“假物怕哄不了他們。”


  忠順王爺含笑往身後的大引枕上一靠,二郎腿翹起來晃蕩了半日才說:“放心,讓你拿的自然是真物。”又瞥了他一眼,“隻別拿錯了。”回想片刻,忽笑得淚流滿麵,起身走了。長史官愣在當場。


  金陵這頭收到十三的信鴿,薛蟠腦中冒出好幾個劇本。此時小朱傷已養好,回小西院住去了。薛蟠忙過去找他。


  小朱看罷鴿信直皺眉:“亂七八糟的,我竟看不懂。”


  薛蟠道:“這個叫蔣玉菡的小戲子原本跟明二舅會有些瓜葛。因他隨機應答、謹慎老誠,甚合明二舅的心,他老人家跟前竟斷斷少不得此人。額,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小朱瞧了他一眼:“倘若兩位舅舅山水永隔,這個蔣玉菡與明二舅有緣?”


  “孽緣。”薛蟠道,“蔣玉菡不喜歡你二舅,喜歡賈寶玉。”


  “沒眼光!”


  “喜歡有什麽眼光不眼光的。人家肯定比陶四舅好看。”薛蟠齜牙,“後來這小哥兒逃跑了,偏也沒跑遠,就在京郊買了房屋田舍。這叫大隱隱於市。明二舅不惜動用忠順王府的神奇力量逼問賈寶玉,才把他撈回去。”


  “那會不會……”小朱猛然閉嘴,拿起紙條飛快看了一眼,打了個冷顫。


  薛蟠猜出他在想什麽,必是琢磨會不會蔣玉菡模樣子像陶四舅少年時。可那位唱小旦!陶四舅的張飛臉畫上小旦妝……媽呀!薛蟠也打了個冷顫。“內什麽,我覺得吧,兩位舅舅好像是有個二十年之約。紀念日已經過了,在回京的路上。喂,我說朱爺,要不要問問十三,當天他倆是不是溜出去鬼混了?”


  小朱望天:“他倆何時不鬼混?用得著挑紀念日麽?少打岔說要緊事。”


  “咳咳,要緊事。二十年之約過後,虎伢子杳無蹤跡。明二舅會不會幹脆破罐子破摔,改行當個純紈絝。”


  “他現在不也是純紈絝?”


  “哎呀重點是蔣玉菡和他師父究竟什麽來頭。”


  小朱想了想:“蔣玉菡日後是真心想逃跑麽?”


  薛蟠點頭:“真心的。”勾搭寶玉勾搭得挺不做作,後來還娶了花襲人。


  “那蔣玉菡師徒倆大約無礙。”小朱思忖道,“倒是可以利用一把。”


  “喂,人家愛得卑微已經很慘了。借送茶之機看你一眼,你連我的模樣都沒留意。”


  “眾生皆苦,我不是菩薩。”


  一麵說著,小朱鋪開筆墨開始擬給十三的回信。最末問了一句,今年三月十四日,兩位舅舅在船上可安生。薛蟠看罷朱爺所寫直念佛:“怎麽像是貧僧的主意。不過,於明二舅何助?”


  小朱哼了一聲撂下筆:“你終究不如爺知道人心。”


  薛蟠在大腦中搜索了會子,提筆加了一首詩。小朱詫然:“你這和尚當真會寫詩。”


  薛蟠假笑拱手:“貧僧知道朱爺高才,承讓。”小朱乃另取輕帛斟酌詞句小字謄抄。


  都城那頭,長史官終於悄悄摸進了王爺的內書房密室,撬開暗櫃,尋到貼了舊年八月二十二日簽子的那個小紙袋兒。乃急匆匆取走了。


  這紙袋是封著口的。次日,長史官袖了此物交給綁匪。那綁匪查看片刻,點頭道:“是真的。”又似笑非笑瞧了他半日,“你倒有兩下子,早先小瞧了你。”遂交還其姘頭。長史官暗暗咬牙,領著姘頭急急走了。至此他不敢將姘頭送回其家,忙另擇安全之處藏著。


  不多時,這紙袋送到一位花白胡須的老者手中,正是李太後嫡親的弟弟、郝家大老爺。老頭細看良久,也笑了:“那個長史官倒有兩下子,早先隻當他是個馬屁精。”遂親手打開紙袋,小心翼翼從裏頭取了個小紙片出來,一愣。


  這紙片雖被壓平了許久,清晰可見布滿折痕。紙沿為刀裁,四四方方。其上無字,乃一幅畫。畫兒極簡,寥寥數筆卻頗為傳神,是一隻滾圓的小老鼠臥於地上。這是何意?大老爺懵了。


  他身邊立著位四十來歲的官員,便是刑部那位郝大人。乃拿起紙片走到窗口對著日頭看了許久,道:“這紙不是京城之物。先查查來曆。我已派人去調青蛇回京了,這兩日就到。”


  郝大老爺皺眉:“青蛇替你弟弟守墓呢。”


  郝大人道:“青蛇是個精細人。既跟著二弟往江南一回,知道的比旁人多些。既然那外室子從金陵尋著,這紙大約是那邊所產。”


  老頭微慍,良久才說:“你調都調了,老夫還能如何。”甩袖子走了。


  數日後青蛇回京,先見了郝大老爺。待聽見“蕭四虎”三個字便是一愣。郝大老爺立時問道:“你知道他?”


  青蛇道:“二爺曾命卑職等查此人。”


  “嗯?”郝大老爺登時坐直了。


  青蛇回想道:“舊年十月初,四爺剛沒了幾日。四爺曾命山匪夜入揚州鹽課老爺林如海府,可巧遇上陶嘯前去探親,山匪無一回來,林家毫無反應;故當時二爺最疑林府,尤其疑陶嘯。偏太子就在揚州,篤信不與林家相幹。二爺心下著急,獨身去了一座莊子試探。莊子本是薛蟠的。賈璉跟他借了去,托陶嘯幫林家訓練家丁護院。揚州錦衣衛魏大人亦對那莊子起疑。因有條狗叼著一位京城姓柳的錦衣衛的什麽信物將魏大人引去了那兒。官府和太子暗衛皆搜過,沒查出什麽來。那狗兒後來還拐了莊子裏的小母狗不知所蹤。”


  “老二試探的如何?”


  “二爺回來後,忽命卑職查這個叫蕭四虎的綠林人,沒說緣由。二爺不大愛跟我們商議,皆自己做主。後來也作罷了。”


  “可查著沒?”


  青蛇搖頭。


  “那狗的事兒,你從頭跟我說。”


  青蛇遂將大黑狗之豔遇說了。郝大老爺思忖片刻,寫了張字條命人送出去。


  不出半日,有人給郝大老爺回信。信中備述我們委實有個姓柳的同僚,因與某貴婦有染,被賊寇得知,將其綁入山寨後勒索了貴婦一大筆銀子,隨後放回。其狗在他落入賊手時曾走失,後帶一小母狗回家。賊寇山寨約莫在滄州左近。


  郝大老爺靜坐良久,麵上陰晴不定。


  另一頭,十三收到江南的鴿信。看罷挑眉,提筆就回書,尋常薄紙、直接小字。“三月十三特特停船靠岸。十四日他二人失蹤了一整日,從子時到子時。自以為沒人知道他倆上哪兒去、做了什麽。屬下敬重替其鎮破敗城隍廟修葺屋舍及打造供案之木匠。而後無名氏捐給城隍廟一千三百一十四文香火錢,廟祝好懸瘋了。王爺本想捐銀子,陶將軍愣給改成了銅錢。”十三內裏感慨自家王爺不靠譜。那種小廟若收到上千銀子的香火,全鎮都得亂套。


  乃悄悄袖著輕帛去尋陶嘯。陶嘯看罷點頭道:“依計而行。”


  十三問道:“朱小爺這計究竟何用?”


  “我也不知道。”陶嘯道,“阿律說,莫先生在世時出計鬼神莫測,朱兒總能學著些。”


  “那……真不告訴王爺?”


  陶嘯指輕帛上幾個字:“朱兒特意叮囑瞞著他,必有用意。聽他的便是。”十三領命而去。


  次日,同春班班主童金蕖負手街頭閑逛,有個道士忽然到他跟前點了點頭。童金蕖一瞧,這道士穿著青布道袍,四方臉平平無奇。


  方臉道士拱手道:“童班主。卑職是忠順王府的。”童金蕖雷轟電掣定在原地。方臉道士等他回過神來才接著說,“王爺有幾句話想告訴班主。”


  童金蕖又猶如挨了當頭一棒,良久才微顫失聲道:“王爺……告訴我?”


  方臉道士點頭:“王爺說,人若隻顧癡癡留戀別處風光,便會忘記看眼前山色。畫中美景到了跟前其實也不過爾爾。”


  童金蕖恍若木雕泥塑。良久,他輕聲道:“王爺還有什麽話。”


  “沒有了。”方臉道士道,“緣分天定,強求不得。王爺也吃了很多苦,外頭的人瞧不見罷了。”乃拱手而去。


  童金蕖立著不動。方臉道士又回來了,遞給他一張箋子。“這是……額,我們王爺的朋友,贈予童班主的。”再次離去。


  這種“朋友”,童金蕖自然以為是忠順王爺本尊了。忙低頭一看,上頭端端正正的館閣體寫著:


  不是尊前愛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


  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


  劫數東南天作孽,雞鳴風雨海揚塵。


  悲歌痛哭終何補?義士紛紛說帝秦。


  童金蕖霎時淚流滿麵。也不知過了多久,方蹣跚如老者慢慢回到班中。隨即臥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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