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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話說趙茵娘炫耀她如何處置紫鵑, 薛大和尚高度肯定。乃道:“幫貧僧個忙。去大門外看看有沒有什麽奇怪的人。謝謝。”


  “哦,好的。”趙茵娘撇脫走了。


  一時回來,她道:“門房那兒賴了個人,門子大叔正煩著呢。”原來此人是來求見林十六的。十六隻答複一句話:不認得、不見。他竟不肯走, 非要見十六不可。


  薛蟠皺眉:“什麽樣兒?”


  “三十五六歲,穿了身青衣。”茵娘眨眨眼,“我看此人有問題。”


  “什麽問題?”


  “穿著青黑色粗布襖子戴著灰氈帽, 一眼望過去像個窮人。他右手握筆處皆有薄繭;且門子大叔指著他鼻子罵他置若罔聞泰然安坐, 眼神輕蔑。還有……他臉兒白且微胖, 細皮嫩肉的。”說著, 茵娘快速瞧了司徒暄一眼。司徒暄一愣,夏婆婆和薛蟠都笑了。茵娘趕忙接著說,“我覺得他是個書生,而且考取了功名, 而且不窮。”司徒暄這才明白過來,橫了薛蟠一眼。


  薛蟠瞧著她:“你眼神那麽好?稍微晃兩眼就能看出人家手上有沒有薄繭?”


  “我沒稍微晃兩眼。”趙茵娘道,“我光明正大目不轉睛盯著他從頭到腳打量了半日。”司徒暄哈哈大笑。趙茵娘抿了下嘴角, “好笑麽……”


  薛蟠一本正經道:“不好笑。”


  司徒暄笑道:“不好笑。”又笑了會子才止住。挨了薛蟠趙茵娘兩個大白眼。


  事既至此,唯有委屈司徒暄和夏婆婆從後門悄悄離去。


  送走了二人, 薛蟠想了想:老有個外人坐在大門口太不方便。遂換了頂厚僧帽大模大樣出去, 問道:“什麽人在咱們家門口賴著?”


  那賴子聞言站了起來, 拱手道:“可是不明師父?”


  “沒錯。”薛蟠皺眉打量他道, “林大哥不得空見客, 請回吧。”


  賴子冷笑道:“世人皆說林公子謙恭, 原來竟如此倨傲。”


  “不見陌生人就是倨傲?”薛蟠嗤道,“我看你的氣度也像個讀書人,難道沒念過《禮記》?賢者不食嗟來之食,縱然打抽豐也得有個名頭。”


  賴子麵上分毫不動:“不明師父誤會了。晚生並非來打抽豐的。”


  “那你是?”


  “想會會林公子。”


  薛蟠搖頭滿臉的不信,拿起腳來就走。門子大叔喊:“不明師父,可要將此人趕走?”


  薛蟠頭也不回道:“區區小事就不用告訴你們家大人知道了。”


  門子大叔伸脖子幹幹脆脆的喊:“哎~~老奴明白!”再望那賴子時,眼神已凶了六七分。


  偏這會子有個人從路邊一輛青頂馬車中走了下來,迎著薛蟠拱手。薛蟠一瞧,正是那錦衣衛教書先生,遂立住身形合十行禮。


  教書先生指道:“前頭路口有家茶樓。師父與我同飲一壺可好?”


  “阿彌陀佛。恭敬不如從命。”


  “那位兄台,也請他一道吧。”


  薛蟠看了教書先生幾眼,再合十道:“既是大人做東,自然由大人決定請誰。”乃往旁邊一站,示意貧僧是不會去請他的。


  教書先生一笑,自己走到林府門口向賴子說了幾句話。二人一道回了馬車旁,與薛蟠三人同往路口茶樓而去。


  進茶樓撿了張僻靜桌子坐定,喊夥計上兩壺茶,教書先生看著薛蟠正色道:“如今我有件麻煩事想請教師父。我手邊有三四樁毫不相幹的事兒皆與同一個人拉上了點子瓜葛,偏我非但沒找到任何證據,也想不出他的動機。”


  薛蟠微微皺眉,思忖片刻問道:“敢問,那人可有後台。”


  “有。”


  “大人的後台,與那人的後台,孰大。”


  教書先生想了想:“差不多大。”


  “那就不好判斷了。”


  “請教師父。”


  “若是大人的後台大,那人大約極擅言辭,將大人派去勘察之人悉數糊弄。若他的後台大,隻怕是大人身邊有什麽胳膊肘往外拐的主兒誤導了大人。”薛蟠道,“因為大人冤枉不起他。”


  教書先生詫然:“我倒沒想到這個。不過細論起來,我們終究是同一個後台。”


  薛蟠笑了:“你這大人模樣挺老誠,合著也想弄掉同僚。”教書先生也不否認,隻挑了挑眉頭。“依貧僧看,大人就別再查了。不論你查到什麽都白費力氣。”


  “哦?”


  “你們倆誰有理、誰做的對,不要緊;你們倆誰對後台用處大,才要緊。你縱查出他的罪證,但凡他有用,你上司必然包庇他。大人自己琢磨是不是這個理兒。”


  教書先生不覺點頭:“仿佛是這麽個理兒。”他又想了想,“隻是我還拿不準他跟我究竟是不是同一個後台。”


  “你去問你後台不就完了?”薛蟠道,“或是琢磨琢磨,跟著誰他能得最大的利。或是套套他手下人的話。”


  教書先生再點頭。“還有一事請教師父。兩個素昧平生之人,隻見了一麵、說了個把時辰的話,一個人便對另一個人無端信賴之至。這會是什麽緣故?”


  薛蟠細看了他幾眼,搖頭歎道:“大人幹了這一行……也是職業病。貧僧是絕對不願意做你們這差事的。折騰心呐~~先生,人與人之間無端的信任無法解釋。也許人家前世有緣呢?貧僧見林大人頭一回便覺得他謙和正直、親切可靠,頗有父親之感。這很常見、真的很常見。”


  教書先生苦笑道:“做我們這一行的委實有些多疑。”


  “阿彌陀佛。”


  吃了會子茶,教書先生忽然又說:“我想提個師父不愛聽的人。京城郝家的四爺。”


  薛蟠皺了半日眉道:“有些路看著是捷徑,實則幾輩子也走不到想去之處。本朝從開國到如今已經三四代了,階級的固化徹底完成。想依靠婚姻打破階級壁壘,除非有極驚人的才學或皮相。那位郝施主兩者都沒有。”


  教書先生盯著薛蟠的臉。“何為階級。”


  “天家、公侯、三品以上大員、一二榜進士庶吉士。士農工商。這些都是不同階級。每個階級的規矩各不相同,但歸根結底都是為了利益最大化。階級越低,婚姻能給雙方帶來的好處越小,也相對隨意。村裏的小花嫁給大壯,鐵柱要娶阿香。倘若鐵柱聲稱自己喜歡小花,兩家對調一下新娘很容易。但階級高了,姑娘父兄和夫家的權力也大,個體婚姻的價值也重。尚書的兒子若娶甲知府的女兒,甲知府便比乙知府丙知府丁知府容易升官。偏有個書生也愛慕甲知府的小姐。您覺得甲知府會把女兒嫁給誰?”


  教書先生輕輕點頭:“有理。”


  “這世道的規則就是如此冷冰冰、不帶一絲人情也不給半條捷徑。公侯人家沒誰是好騙好嚇的。利字當頭一把刀。縱然郝四爺考取科舉博得功名,朝堂中想往上爬極不容易。不然他大哥何至於還沒爬上去?”薛蟠合十垂目道,“郝四爺便是想將村裏的法子用到權貴當中,實在無知。”


  教書先生含笑道:“難怪孟道人再三讚師父是得道高僧。”


  哦——薛蟠放心了。方才他說的“無端信賴”便指的是太子道友。乃肅然道:“孟道兄風神迥異、品格清高,亦當世奇人。”眼角掃到那賴子麵如金紙。


  其實方才在府門口薛蟠已猜賴子便是郝家老二,模樣與十三小朱之描述相似;此時已能篤定。不禁暗自好笑。郝家以為有朝一日揭開蓋子就可以平步青雲,殊不知揭蓋子的手沒長在他們自己身上,人家不動彈他們就得世代做狗。良心什麽的,弄死哥哥坐上皇位之人豈能有。那屠狗小姐與被她殺的狗本質相同。


  又吃了會子茶,賴子拱手道:“晚生實在想見見林公子。”


  薛蟠道:“請問先生,你父母是親生的嗎?”


  賴子微怔一瞬。“是。”


  “你知道什麽叫嗣子嗎?嗣子就是,不是親生的。”薛蟠看了他一眼。“飽漢不知餓漢饑。若無十年寒窗苦,哪得一朝天下聞。林大哥要讀書,沒空交朋結友。等日後他高中,整個翰林院自然會成為他的朋友。”又看他一眼,“還有同科進士。”


  賴子拍案而起,冷哼道:“狗眼看人低。我告訴你,你林大哥的仕途還不定捏在誰手裏。”轉身大步走出茶樓。


  薛蟠望著其背影譏誚道:“除了聖人老聖人手裏,難道還有旁人?”


  教書先生苦笑了一下,招夥計過來結賬。


  到了黃昏,在外忙碌之人紛紛回府,薛蟠才知道:今兒熊貓會的那三位當家竟連著殺了十幾個人。熊貓會的兄弟們全都是底層百姓,有善有惡。不是好鳥的小朱直接把人家踢出去,壞事做得狠厲的悄悄讓十三宰了。


  並派心腹去市井打聽惡棍歹徒,核實後記錄在案。有個米行掌櫃,穿好衣裳去買米他還送半斤小米,穿破衣裳去他便在裏頭摻許多穀糠;死在鋪子裏。一個當鋪東家,欺哄人家價值上百兩銀子的物件隻值五兩;死在茅房。有個閑漢因賭博輸了錢,回家拿老父親撒氣,把他爹打死了,還賴是街坊打的要訛錢;死在無人小巷。如此這般的命案出了一串。賈璉幹脆在吃飯衙門沒回來。吳遜頭疼欲裂,連夜張貼告示讓百姓檢舉凶手。


  那些都還罷了。眼看忙到二更天,又有人來報案。吳遜一問,整個後腦勺都疼了起來。這位老爺吃飯時還好好的。飯後去書房讀書,小妾給他送銀耳蓮子湯,驚惶發覺老爺已被人掐死。此人乃是修國公侯曉明嫡親的小舅子。


  死的這些人八竿子打不著,並吳遜壓根不可能查出他們因何故而死。例如那小舅子。此人前幾日騎馬在路上偶然看中了一個女人,便搶了去。女人雖是民女,倒三貞九烈,趁人不備一頭撞死。小舅子隻覺晦氣。丈夫上門討得了媳婦的屍首,因惹不起高門大戶,唯有忍氣吞聲回去安葬。女人的母親也知道自家拿貴人沒法子,遂預備了菜刀,想擇機行刺報仇。熊貓會的金寡婦得知後,悄悄回給大當家。明道人揮揮手,命二當家親自處置。


  薛蟠聽他們掰扯了一大堆壯舉,長歎愁眉道:“諸位,你們做的都是賠本生意。得賺錢啊!”


  忠順王爺翹了翹二郎腿:“本王何須在乎那兩個小錢。”


  “不在乎歸不在乎,賺錢還得賺。”薛蟠再歎,“不然咱們熊貓會靠什麽維持?除去前期投入,咱們還得能自己造血。生意生意生意!三位當家,不能再這麽無償工作下去了。十三大哥,你想不想休個假?”


  十三道:“想。”


  陶嘯笑道:“你隻管歇息幾日。我跟著阿律呢。”


  十三道:“王爺,屬下當真想請三日的假。”


  忠順王陶嘯肩頭一靠,伸出巴掌:“給你五天假。”


  “謝王爺。”十三道,“三日足矣。若郡主……”


  “本王派你做事去了。”


  “謝王爺!”


  薛蟠拍手道:“好了!十三大哥休假,二當家全權負責保護大當家不能亂跑。你們消停會子吧。咱們先把熊貓會的章程定出來。若持續大量作案,吳遜頭發都要白了。”


  幾個人遂連夜商議。十三連夜休假,離開林府不知所蹤。


  而後三天,二當家每晚都盡忠職守守在大當家屋內。


  十三倒是給麵子,三日後早上才回來。推開房門一瞧,忠順王爺安坐窗前,陶嘯正給他梳頭呢。二人看見他齊聲抱怨:“不是給你五天假嗎?”“怎麽這麽快回來?”


  十三忙說:“屬下有點事兒去問不明師父!等會子再來。”撒腿就跑,還順手闔上了門。過了片刻又推開,探頭喊道,“王爺,是不是該安個厚些的門簾子?”可巧看見看陶嘯從後頭摟住他們家王爺臉貼臉。忠順惱了,一梳子砸出去。十三眼疾手快關上門,梳子砸在門上。


  十三當真跑去找薛大和尚了。原來,這趟離京時,忠順的庶妃竇氏聽說他們要去江南,便悄悄問十三可否上句容縣替她打聽未婚夫下落。十三雖沒答應,倒放在心上。這三天他便去了句容。


  薛蟠看著他:“結果?”


  十三悵然道:“那男人當年趕回家是因為母親病了。有種藥材當地藥鋪子沒有,隻能等死。鎮上獨一戶人家藏了那藥材,那家的姑娘相中了他。如今兒女共三個。”


  薛蟠呆了半日,搖頭道:“他應該跟竇姑娘打個招呼的。”


  “他說,他以為一兩年沒音訊竇家自然會當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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