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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薛蟠夜探放生寺, 才剛開始踩點便遇上了另一個夜行人,竟是司徒暄。薛蟠知道他扯下麵巾必是認出了自己,隻得也拉下自己的。“三爺您好啊~~”


  司徒暄微笑道:“師父好。您這是?”


  薛蟠道:“貧僧聽說這廟裏頭放印子錢,恐其玷辱我佛名聲, 特來查看。”


  司徒暄點點頭。“我是因為別的事來查訪。”


  “哦。那咱們各探各的?”


  “都這麽湊巧了,何不一道前去?”司徒暄道,“這裏頭怕是不尋常。”


  薛蟠打量了他幾眼:“喂, 你為啥親自來?不打發手下人來?”


  “不告訴你。”


  薛蟠撇嘴。“你看見一株大櫻桃樹沒?”司徒暄指了指身後。薛蟠這才望見不遠處從圍牆裏探出個大樹冠來。打量幾眼道, “他們這牆比尋常寺廟的牆高出一大截。”


  二人仰頭瞧了半日的牆, 司徒暄忽然拿出個荷包遞給薛蟠。“先替我收著。”


  “哦。”


  走到櫻桃樹旁, 薛蟠率先爬了上去,司徒暄緊跟其後。攀在大枝丫上,薛蟠清晰聽見司徒暄倒吸了口氣。乃定睛朝寺中一望,裏頭的屋子平平常常。隨手撥開眼前幾根枝子, 心中斟酌著怎麽跳上牆頂。卻聽司徒暄在身後說:“你莫隨便下去。裏頭是依著九宮八卦排的,必有機關。”


  薛蟠一驚,忙點頭道:“知道了。你懂機關嗎?”


  “不懂。”


  “麻煩了。我也不懂。”


  二人麵麵相覷。薛蟠又問:“你手下有人懂機關嗎?”


  “沒有。”


  “這麽說咱們其實根本進不去?”


  又看了半日, 司徒暄低聲道:“我略懂點子。要不咱倆試試?”


  “喂,點子是多少, 能保證咱倆活著出來麽?”


  “……不能。”


  “那不幹。你死了還有老子, 我死了誰養老娘弟妹。”


  司徒暄瞪了他一眼, 半晌道:“其實我懂得不少。咱們小心點, 大概能活著出來。”


  “不去。”


  司徒暄一歎:“罷了。我自己去。”說著, 撥開樹枝朝下細看了會子, 縱身躍下。


  薛蟠遲疑片刻,看那貨已慢慢朝前走了幾步,終也從同一處跳了下去。


  司徒暄撲哧笑了:“不是不來麽。”


  “萬一你死了好歹有個人收屍。阿彌陀佛。”


  “呸呸呸!晦氣!你隻踩我踩過之處,小心些。”


  “那當然。要中埋伏也是你先中。”


  薛蟠牢牢跟定司徒暄身後,每塊青磚皆不錯半分。兩個人躡手躡腳往房屋摸去。


  很快薛蟠便發覺出不對來。趁二人於一處空屋前暫停,薛蟠伸出手指頭捅了捅司徒暄:“哥們,你是不是走得太輕鬆了點。我覺得你非常熟絡這裏啊。來過?”


  “不曾。”司徒暄一壁張望一壁說,“然我去過一處莊子,和這裏簡直一模一樣。”


  “哈?莊子和寺廟?”


  “屋舍、樹木皆相同,隻大了三倍左右。”


  薛蟠磨牙,嘀咕道:“難怪你膽兒這麽大……”


  司徒暄不搭理他,自言自語道:“若同那裏一樣……”移目這廟的西北角。


  薛蟠又捅捅他:“那個啥九宮八卦,你究竟懂多少。”


  “皮毛。”


  薛蟠打了個冷顫:“大哥,拜托您呐……究竟哪句話是真的?”


  “都是真的。”司徒暄道,“你這會子想跑已來不及了。老老實實跟我走吧。”


  “貧僧圈你個叉頂你個肺。”


  抱怨歸抱怨,薛蟠當真不敢自己隨便亂跑,隻得同他一道朝西北角摸去。


  西北角有個極小的棚屋。看著像是茅廁,聞著也像茅廁。來到側麵,司徒暄停住腳步。


  “不進去?”


  “時辰未到。亥時方能動。”


  “好吧。虧的貧僧在廟裏挑過糞。”薛蟠側頭看了看司徒暄。自己紮紮實實當了十年和尚,並不嬌氣;這小子倒也耐得住臭味。不錯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風吹雲動、月升影移。司徒暄掏出懷表對點兒。耗了足有兩刻多鍾,亥時快到了。司徒暄看著腳下,小心繞過牆走入茅廁。裏頭當真就是個茅廁,臭氣熏天。月光隔窗投入,薛蟠驚喜的發現這茅廁使的竟是八角花格窗。司徒暄已走到窗影前,手持懷表。薛蟠不由自主呼吸凝重。


  亥時一到,司徒暄當即伸出腳,照著月影,朝一塊拳頭大小普普通通的石塊一腳跺去。耳聽極其微小的咯吱聲響,像是極光滑的鐵鏈滑動。薛蟠低頭張望,等著地下冒出一個樓梯口;誰知竟是頭頂的茅草棚緩緩降了一大塊下來。原來這茅房的頂上隔開了一個空間,四根鐵鎖吊住了大木板的四個角,放下來正好蓋住茅廁。木板當中坐了個人影。


  不待薛蟠看清楚,司徒暄已經兩步湊上前。隻見他手中摸出把匕首輕輕揮動,並有鐵鎖聲當當作響。薛蟠這才發現那人手足俱被鐐銬困住,司徒暄的匕首竟輕鬆砍斷鐵鏈——原來古代真的有削鐵如泥的寶刃。看被救者身形顯見是個女子且清醒,偏他二人皆一言不發。


  轉眼間手足鐐銬皆解開,司徒暄一麵扶那女子一麵低呼:“和尚,你背她。”薛蟠忙轉過身蹲下。司徒暄將女子擱在他背上。薛蟠背了女子站起來,司徒暄道:“走!落腳輕些!”薛蟠點頭,雖然黑暗中其實看不見。司徒暄當即出門,薛蟠緊跟其後。


  到外頭才剛走了五六步,不遠處已有人聲響動,顯見機關觸動便有人知道了。薛蟠催促道:“快跑!”


  他背上那女子立時道:“不能跑。跑則步子重,步子重亦會觸動機關。”


  司徒暄接著說:“無礙,他們也得慢慢走過來。”


  薛蟠這才知道,背的女子是位老婦。方才貧僧巴巴兒腦補了十萬字的狗血愛情故事……“貧僧可以輕步快跑。三爺你行麽?”


  司徒暄遲疑了片刻。老婦斷然道:“莫急。”司徒暄點頭。


  二人隻依著來時的速度慢慢朝圍牆挪動。身後早已有火把亮光燃起,並數人高聲喝:“賊子哪裏跑!”


  薛蟠聽著聲響心下著急,幹脆道:“三爺,我記得來時的每一塊磚。咱們倆能不能分開走。”


  司徒暄與老婦同時道:“好。”


  司徒暄遂領著他走了十幾步,與來時路重合;他自己則側身朝最近的圍牆而去。從這兒到櫻桃樹要繞些道,然少林寺的功夫舉重若輕,薛蟠腳步比司徒暄快。追兵很快近了。隻是他們也不能快跑,在後頭喊打喊殺,四周也越來越亮。二人像兩條遊走的貪吃蛇,追兵像貪吃蛇的尾巴,保持距離慢悠悠的跑。薛蟠兩輩子頭一回如此刺激,腦中半點事兒不敢想,一步步踏磚而行。


  追兵的喊叫聲簡直就在耳邊,薛蟠提起一口氣沉在丹田,默默回想起少林挑水的苦逼曆史,腳底下漸漸飛快。猛然抬頭——櫻桃樹已在眼前。“老人家抱住我。”薛蟠低喊一聲,蹭的爬上了樹。


  忽聽呼哨聲長長拉起,遠處傳來馬嘶,隨即是急促的馬蹄聲。薛蟠腦袋一緊,手腳加快。從樹上翻過圍牆,赫然看見兩匹馬從巷口跑過來,馬背上沒有人。他當即明白了:這是司徒暄的馬。


  果然,前頭司徒暄從牆上直接跳上了一匹馬。老婦喊道:“留神!”手抓住薛蟠腦後頭巾一摁。“嗖”的一聲,飛箭從和尚頭頂射過。薛蟠身子一墜,借著重力順著圍牆落了三四尺方重新扒住。頭頂又飛過兩支箭,薛蟠趕忙直接跳了下去。


  司徒暄拍馬而過,喝到:“快走!”竟順手從薛蟠背上抓走老婦放於他自己馬前。第二匹馬也到了。薛蟠兩步上前抓住韁繩飛身而上,緊跟著司徒暄跑。


  沒過多久,身後的追兵也騎上了馬。好在他二人馬術皆強,並此處本是揚州城中小街小巷最多區域,貪吃蛇頭尾的距離足夠拉開一條巷子,弓箭暗器皆派不上用場。


  司徒暄忽然說:“到前頭拐彎處下來!”


  “收到!”


  司徒暄的馬率先拐入一條黑漆漆的小街,薛蟠緊隨其後,身過街口時從馬上一躍而下。隻見路邊一扇門開著,司徒暄與老婦正往裏跑,前頭那匹馬上已坐了另一個黑衣人。隻看一兩眼的功夫,有人跳上薛蟠的馬飛馳而去。薛蟠趕忙跟著他們倆進了屋子,木門瞬間關上。司徒暄“噓”了一聲:“屏息!”並掩住口鼻。薛蟠忙也捂住口鼻緩緩出氣。才須臾功夫,便聽門口一長串的馬蹄聲,隔著院牆也能看見街外火光溜過。


  良久,四下裏寂靜如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司徒暄緩緩放下手。他們仨連同守在門口的一個老頭方輕手輕腳朝屋內挪去。進屋,關門。司徒暄長出了口氣。“天!運氣真好。”幾個人無聲大笑。


  乃進了裏屋,老頭將窗簾牢牢遮嚴,點燃一一支綠豆大的蠟燭。薛蟠眼光一掃,大驚:方才他們救出的老婦就是平素與他們做走私生意的夏婆婆!


  夏婆婆已走到他跟前深施一禮:“多謝不明師父搭救。”


  薛蟠擺手道:“貧僧是跟著三爺去瞧熱鬧的,順便罷了。”


  司徒暄笑道:“虧了遇上你。若我背著夏嬤嬤必慢得多,保不齊跑不出來。”


  夏婆婆笑道:“你輕身的腳程也不過那樣。若背著我十成十讓他們抓住。”


  “可不?”幾個人一笑。


  薛蟠眨眨眼:“那個……貧僧真的很好奇。能告訴我怎麽回事麽?這個什麽鬼放生寺究竟是做什麽的?”


  夏婆婆長長一歎:“那廟裏的主持乃是我的老情人。”


  “啊?!”合著還是狗血愛情故事啊……


  夏婆婆神色複雜。“……總之,他以為我死了,在我墓碑上刻下‘悔恨終身’四個字,出家為僧。過了半輩子,前不久才機緣巧合……遇到我。”


  薛蟠皺眉:“那個什麽……您老該不會是打算原諒他吧。”


  夏婆婆看了他幾眼。“不明師父以為,我不該原諒他?”


  薛蟠磨了磨牙:“我就這麽一說,您老就這麽一聽。倘若是我喜歡的女人,我絕對舍不得把她手足銬上鐵鏈鎖在茅廁之上。我做不到。夏婆婆,在愛情麵前根本就沒有不得已,隻有不夠愛。”乃一字一頓道,“愧疚不是喜歡,憐憫也不是喜歡。他隻是覺得對不起你而已。”


  夏婆婆怔住了。


  司徒暄忍不住握著雙拳低吼了一聲,雙腳跳起狠狠跺了兩下,又使力氣手舞足蹈了半日。乃興奮得滿麵紅光,重重抖胳膊朝薛蟠豎起兩個大拇指:“和尚,你有本事!我服了你!”


  薛蟠眨眼,滿麵無辜。“啊?!”


  司徒暄又歡喜得原地轉了七八圈,蹦了好幾下,最後居然就在屋中點兒大的地方翻了個空心跟頭!又過了好一會子方漸漸平息情緒,湊到薛蟠跟前道:“你都不知道我們勸了她多、少、年——!”


  “這還要勸很多年啊。”薛蟠撇嘴。“處處替你著想、處處不讓你為難、處處體諒你,才是喜歡你。若處處為難、處處盼著你替他著想體諒他,那就是喜歡別的東西、比如前程啊上司啊錢啊什麽的,勝過喜歡你啊。”


  司徒暄點頭似雞啄米:“可不是可不是!還是你們出家人想的明白。夏嬤嬤,不明師父實乃得道高僧,字字皆真理啊!”轉頭又問,“不明,若你是朝廷的人,你喜歡的女子是個朝廷想要捉拿但並無罪過之人,你當如何。”


  薛蟠張口便來:“漫說無罪,縱然有罪我也得仔細護送她去安全之地。我喜歡她啊!喜歡是什麽?是情不自禁。什麽狗屁朝廷皇帝統統丟去爪哇國,鬼還記得。”


  “您看!塗先生才是真的喜歡您!”


  夏婆婆長長一歎。良久道:“三爺,你沒露痕跡吧。”


  “沒有。”司徒暄道,“他們隻看到兩個遮了黑巾子的夜行人。”


  “那就好。”夏婆婆看著他和藹道,“你可知道,我是你表姨媽。”


  司徒暄一愣:“什麽?”


  薛蟠腦中叮當叮當響了起來。“夏婆婆,您老貴姓啊?”


  夏婆婆道:“我姓魏。”


  “什麽?!”薛蟠司徒暄齊聲喊,“您老姓魏?!”


  “怎麽?”


  二人互視了好幾眼。薛蟠拿手肘捅了司徒暄一下:“你上!”


  司徒暄呆了半晌,拱手道:“您與我母親是表姐妹?”


  “不錯。”


  “敢問,先錦衣衛指揮使魏德遠大人,您可認識麽?”


  夏婆婆詫然看了他們會子。“你們兩個好生機靈。那是我伯父。”


  “臥槽!”薛蟠捂臉。合著她老人家就是那個投井自盡的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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