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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落索 等閑卻道故人變(下)

  “你可是。。。景。。。初?陸景初?”


  他道:“正是陸某。”


  陸景初出身吳郡陸氏,遠在三國時期,江東吳郡便有顧、陸、朱、張四大家族,乃吳主孫權之所倚。之後數百年間,陸氏族人出任各朝要職,三年前,他的父親陸元方死於宰相任上。


  聽他語氣再正常不過,我微微生氣,走近兩步後,對他道:“正是陸某?僅此而已?哼,說起來,你與我可稱同窗呢!看你如今官階不高,人未大貴,倒是健忘的很啊。”


  陸景初與我同是麟德二年生人,甚至比我還要小幾個月。旭輪幼年開蒙讀書時,那些陪讀的貴族子弟裏便有這陸景初,他書讀的很好,我還曾向他請教問題,細算算,我和他大概曾有過兩年左右的同窗歲月,不可謂短暫。


  陸景初的笑容有些尷尬,小聲道:“請公主見諒。並非是陸某健忘,隻是。。。二十餘年未曾再見,恐公主已不記得。而且,若我主動提及,倒讓人疑心我有。。。攀附公主之意。”


  “攀附之意?”,我不覺好笑:“你若真是有心攀附,又何需等待今日與我再見?直去我府中求見便是了,萬不會蹉跎大把歲月。景初,為何如此在意世人眼光?”


  “公主不知?!”


  麵對我的提問,陸景初很是意外,仿佛是我多此一問,我不免疑心這其中的原因。我請他詳說,然而他卻道自己還有公事在身,匆忙告辭而去。


  我把這番遭遇講給了已有半年未見的旭輪,聽後,他平靜的把那原因告訴了我,我十分憤怒並且委屈,但因為他的坦然和對我的無比信任,我亦漸漸恢複了平常心態。


  “原來如此。若是與我走的過近,陸景初恐被人議是我的男寵,哈,不想我在外的名聲竟已如此。。。淫/蕩。”


  “不許自輕!”


  他表情嚴肅,我心中一暖,嘴上笑嘻嘻的問他:“未知在相王殿下的眼中,妾是個怎樣的女子?”


  他也笑了但語氣卻極認真:“卿乃我一生情之所係,心之所往,凡卿所取,無一不允。”


  幸福的笑容難止,見他一眨不眨的笑望自己,倒覺得難為情,急忙以袖遮麵,又發現這舉動簡直是欲蓋彌彰,如此,遮也不是,放也不是。


  “哈哈,”,他爽朗笑著拉開了我的手,輕輕拽我入懷:“此處乃我書房,隻你我,怕什麽呢。”


  我明白自己理應享受這難得的幸福時刻,可切切實實的被他擁在懷中,心裏卻隻想著那場即將到來的颶風,我想我真是一個不解風情的女人。


  “旭輪,我們都要保重彼此,因為。。。二張他們一定會。。。也許他們會再對我們不利,如今朝堂危機四伏,你務必小心。”


  “那是明日之事,此刻,”,他柔柔的對我耳語:“想你,我很想你。”


  他格外的動情,許是思念太深所致。盡管我百般勸阻,他的手仍試圖解開我腰間係帶,成功之後又向深處遊曳,滾燙的渴/望/很容易令人失去理智。


  “旭。。。旭輪你聽我說,此時不宜。。。。別碰,我。。。”


  像是個不聽話的調皮孩子,他連連嘟囔著’不放’,又用吻堵住了我的話。就近把我壓向書案,又嫌案上的筆墨等物礙事,索性廣袖一揮,盡數掃落。我忽然撲哧一樂,繼而大笑不止,他頓住一切動作,俯身看我,一臉問號。


  “進門時便聽你家奴道王宮中多了一位新孺人,有姿有色,麵若牡丹有大貴之相,且善撫瑤琴,餘音悠遠。你精通大瑟,你二人一琴一瑟,足可稱是’琴瑟和鳴’。既有如此佳人在側,你”,我邊說邊故意把他微敞的衣襟緩緩扯開,唇貼著他的心口問:“還有氣力招惹我?”


  “吃醋了?”,他笑問:“原還在想是否應告訴你,而今看來,還是不該教你知曉啊。她是阿緗的族人,而今隻一十五歲,的確聰敏可人,可我隻將她看作一個後輩,不想碰她。”


  原本心無芥蒂,他這一問倒是教我心頭發酸,用力抱住他,想把自己埋進他的溫度裏,甚至情願此刻便死在他懷中。


  “是,我吃醋了!我可以拋棄一切但卻不能沒有你!從一開始,我就認定你當是隻屬於我的男人,我不願和任何女人分享你,我希望你。。。隻能與我燕好!當然,我知這不可能,她是你的妾,她沒有做錯任何事,一個無辜的女人,不該遭受你的無故冷落、被人嘲笑。可我還是自私的希望你能無視她,我早應看開的,卻越來越怕失去你。旭輪,你可能明白我的心?”


  他身子緩緩前傾,複將我壓下。


  “你已為我做了許多事,我一輩子都還不清,這是你第一次如此熱情、露骨的向我表白心跡,我覺得,今後欠你更多。月晚啊月晚,我該如何還?你我的緣份,究竟何時結下?”


  他輕吻我的額,我們相擁片刻,終還是各自整理衣衫互無牽扯。


  不久,我們登上王宮後堂的二樓,遠處飄來嬉笑玩樂之聲,他指給我看新納的妾侍,由於距離過遠,隻見一個翠色身影,五官身段都看不清,但能看出來正和他的女兒們一起玩耍。


  “對她,我無法給予分毫,因此有時會可憐她。隻是一件禮物,是崔家送我的禮物。”遠眺那抹翠色,他幽幽道。


  我無言以對,通常,不少貴族女子的命運正如這年輕的崔氏一般,可誰都不會覺得不妥,也隻有他是個例外。


  在別人視線看不到的地方,我悄悄的牽起了他的手,而我們二人間仍有兩尺遠的距離。


  “如果,”,我小聲道,有些猶豫:“如果可以的話,請你休了她,她是無辜的,而且還很年輕,無謂為她的家族葬送這一生。想個萬全的法子,放她走,不要讓崔家苛責她。”


  他未應,拽了拽我的手,反打趣我道:“你這一生,又是為誰埋葬?你也想個法子放了自己吧!”


  我笑嗔他沒個正形,心中一聲長歎,這一世本是為你而來,的確也是為你而活,但埋葬了我的隻是我自己,出於對曆史的敬畏,使我不敢放肆,不敢放手。而且除了你,還有一些人的安危如今也牽掛著我的心。可是,總是有一天會放下的,你的兒子會為我解脫這壓抑的一生。


  王宮的女眷們陪我共用午膳,如我所料,王芳媚並不在列。當年,她曾因姐姐芳??病逝一事指責旭輪懦弱,我則出言維護他,二人言辭激烈甚至互摑一掌,旭輪很是不滿對其發怒,她與我由是結怨。隻不知我二人的過節這一生何時能解。


  “五王?何為五王?”


  由於思緒走神,我沒能跟上大家談話的速度。


  眾人訝異,旭輪的小女兒花妝不敢置信道:“姑母竟從不聞五王之說?自去歲神皇移駕神都不久,城中將大哥(成器)、三哥(隆基)、崇簡表兄、高陽王(崇訓)、汝陽王(延壽)呼為五王。”


  我仍不明,豆盧寧指著一幹嘻嘻哈哈的女兒們道:“你我婦人並非此等閨中女兒,她們的雙眼還不是隻盯著那些俊秀出眾的少年人?你說,那五個孩子個頂個的不輸旁人,怎不令人側目?我猜啊,這美名怕是自宮中傳出的。”


  我點頭表示理解,道:“可若以出身、優秀論之,太子的兒子們也是頂好的啊。”


  “姑母,”,姮兒道:“太子三男久居東宮,且從未出入市坊,如何能為外人所知?”


  “哦,大有道理。”


  豆盧寧邀我前往王宮閬苑觀賞今春新開的牡丹,我見她似有心事,便請她有話直講。


  “以我的身份,是不當說的。”


  我笑說:“縱然不當說,可我心知,寧姐是為我好。”


  “謝謝你對我的信任,”,她道:“此事與你的崇簡有關。宮中婢女們在我麵前閑話,道大郎頗喜。。。流連秦樓楚館,留武娘子獨守空房。”


  我驚問:“可是訛傳?他怎會。。。敬華此女甚好,他怎會如此對她?”


  豆盧寧苦惱道:“我初聞也是不信,可婢女卻道千真萬確,她兄長為崇簡的國公府運送食材,偶然聽奴婢們私下議論。道武娘子對待奴婢一向寬厚,崇簡在外眠花宿柳,武娘子不敢埋怨,亦不似別家貴婦耐不住寂寞私會男子,極守婦道。因如是,奴婢們竟也看不過去,對崇簡的舉動頗有微詞,替武娘子抱不平。”


  “這個薛崇簡!”,我又是氣憤又是擔心:“實在不給敬華留顏麵!萬幸此事尚不為梁王所知。”


  豆盧寧道:“唉,我想,武娘子不會將此事訴之梁王。梁王雖是大周一等一的權臣,可總比不過你母子二人在神皇心目中的份量。即使梁王知曉,又能作何?他恐不願為一個庶出女兒而開罪你。”


  “世人,”,我袖中的手緩緩握拳:“皆道如今的大周是乾坤顛倒,可我們每每目睹,總是女子最無辜。敬華何錯之有,卻要遭到丈夫如此不公待遇。”


  還有那個孺人崔氏,花樣的年紀,人生閱曆如同一張幹淨白紙,聽從家族安排成為了旭輪的妾侍,對自己永遠不會獲得丈夫疼愛這一事實分毫不知。


  “這正是女人的宿命,並非每個女人都可以成為神皇。”


  傍晚時分,我來到崇簡府上,位置不變,變了的隻有他的封爵,燕國公。因為在這座府裏曾有過一段讓我每每想起都會懼怕的回憶,我從踏入它的第一步開始便渾身不自在,情緒不佳,而這些落在奴婢們的眼中,大概會認為我胸懷怒火吧。


  武敬華小心翼翼的侍奉我,我問她玉錦何處,她道孩子學累了正在歇息。


  “哦,識字知禮本是好事,可,三歲開蒙還是早了些,晚一載也不遲啊。”


  敬華急忙認錯:“您教訓的是!是新婦心急!這便停了,待明春再教錦兒入學。”


  “唔。那麽,崇簡何在?”


  她表情錯愕,隻因她根本不知道答案,略一思考,她向我撒了謊。


  “夫君今值旬休,城門開時便出城了,許是與臨淄王等人踏春、狩獵。。。”


  “嗬,我適才在相王宮,聽臨淄王妃道神皇欲觀角抵戲——東海黃公,臨淄王為盡孝心,自請扮作’黃公’,早已入宮去了,又如何能與崇簡去城外踏春狩獵!”


  怒其不爭,我說到最後聲音陡然而高。她的雙肩微微抖動,神情委屈。


  武敬華很美,容貌僅屈居裹兒之下,眉眼神態有四分似年輕時的武三思。她曾得意,因為她成為了薛崇簡的妻子,全天下女子的運氣都不如她。可如今,興許她也會暗暗後悔吧。


  派人去尋崇簡回府,敬華猜出我應是已聽說了什麽,她張嘴想要解釋,然而淚先於聲音落下。


  ‘嗵’,她跪地哭訴:“大家憐我!夫君已是五日不曾歸府!新婦自然想他回來,至少是為錦兒,可他始終不為所動!難道您以為新婦甘心獨守空房,可誰又能幫我?!他心中根本無我,往日恩愛隻不過是。。。給我父親留幾分薄麵!”


  “我懂,”,我道:“你的委屈我都知曉。可,若想幸福,你不能對他的做派視若無睹,你要爭取,不要空有一個’薛夫人’的頭銜!”


  敬華是真的被崇簡傷了,她伏地嗚嗚痛哭,我暗自猜測或許他們之間還發生過別的不愉快的事情。


  “你父親,我的表兄,我認識他已逾三十載,別的不敢說,他的膽氣倒是一直為我所佩服。凡他所欲,從不會退卻。”


  “可我父要的是滔天權力,而新婦隻求夫君該給的疼愛!新婦不懂自己錯在何處!”


  似一陣旋風,崇簡飛奔入後堂,他雖看到敬華卻不以為意,隻望著我,一臉喜色。


  “您終於肯見我了!”


  他笑的開心,絲毫看不到敬華的哀怨眼神。我看到他耳畔的亂發,我看到他錯係的玉帶,我清楚他自何處歸來。


  “跪下。”


  他很順從,我問他可知原因。


  “原由?便是您令我去死,我亦不多問!”


  他喜悅的語氣令我更加不快,拿起手旁的描金白胎瓷盞用力向他砸去,敬華抽身去擋卻未成功,反被崇簡推去一旁,那瓷盞與崇簡的身體狠狠相碰,撞出一個低悶的’嘭’聲,再滾落到地上,順著地毯向南滾去,最後撞上門檻碎裂為數片。


  “不!求大家不要責罰夫君!”


  敬華向我求情,我勒令家奴將她扶下。崇簡斜眼瞥她,表情極不耐煩。


  “你當真是個好丈夫!五日未曾歸家!你自個兒頑的很好嘛!”


  崇簡微訝,隨即麵露不屑之情,淡淡地說:“可是武敬華在您麵前狀告了我?哼,我心裏都明白,她的淡泊恬靜不過是虛假表象罷了!”


  我憤怒道:“是你心胸狹小看低了她?!她未曾對我說過一句你的不好,甚至在你五日都不曾回家的情況下,還盡力替你遮掩,對我說你與隆基等人出城踏春!敬華可有任何對不起你?她對你的感情莫說你都不知道!為何流連於秦樓楚館?為何要冷落她?這些事情,已然傳開了,你讓她顏麵掃地!崇簡,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要愛她、尊重她!”


  崇簡似乎在忍耐著什麽,可他不肯開口。


  “你對敬華的無情令我想起你的父親!”,我繼續憤憤不平道:“你們父子二人實在很像!他當年親自選定了自己的妻子,卻沒有給她該有的幸福!而房妃她。。。卻為他情傾一生。崇簡,不要辜負了一個好女人!”


  “我和李賢不同!”,崇簡急急辯解:“武敬華是神皇賜我的妻子!我不想要!我求過你,不要讓我娶妻!你們都在逼我!甚至神皇。。。竟對我以死相威脅!在死亡和她之間,我怯弱的選擇了她,我很痛苦,可我怕再也無法見到您。我恨武敬華,我恨我自己,越來越恨!因為她的存在提醒著我是如何吝嗇舍棄性命、玷汙了我的愛情!我知道她無辜,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可,難道我就錯了嗎?!”


  “通過折磨一個女人來懺悔自己的過錯,此非君子所為!”


  他緊捂雙目不敢看我,我隱約聽到了他壓抑的喘息。


  他低聲下氣的對我說:“求您不要再說!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她,可我隻是想要逃避。我也曾努力,可我做不到。或許,李賢比我偉大,至少他敢於直麵死亡。”


  我在他身旁蹲下,我忍怒道:“你是對的,我收回我之前的錯話,你不像你父親,你不如他!至少他還有一死的勇氣!薛崇簡,我恨你,我恨你讓我開始討厭並害怕我養育了十餘載的兒子。你真的很像二哥,你與我血脈相連,我說過我愛你,可,再也不會了,對你,隻餘我曾對房妃和你母親有過的承諾。我虧欠過她們,我要還,我不敢違誓。可我再也不會愛你了,你要記住,再也不會。”


  “我討厭你總拿我與李賢比較!他與我是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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