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春 萬事有因乃有果(上)
“公主?公主?”
“嗯?哦,你方才所問何事?”
柳意稍打量我一臉倦怠,好不擔憂:“公主早膳是否如昨?亦或。。。唉,不敢欺瞞公主,其實我等一夜未眠!聽袁姐姐與上官姐姐道,自周國公在公主耳畔說了一番話,公主便如失魂一般,回府的路上也一字不發。公主乃主人,我等時刻聽從公主吩咐,願為公主分憂解難。”
惠香還在身側甜睡,一個翻身,小手恰巧勾住我一縷發梢,一對小小的梨渦裏不知存著怎樣的花香美夢。
我也是一夜難眠啊,武承嗣每說一個字,我都不允許它們飛進我心中紮根,我不斷告誡自己不能信,他在詆毀攸暨,他隻是未雨綢繆,防止我不忠於他,使他淪為滿朝的笑柄。然而,卻不得不承認,攸暨的確有怨恨薛紹的理由,而且,武承嗣有理有據,根本容不得我麻痹自己。
殘酷至極的真相竟來的那般猝不及防,心口仿佛被一支鋒利羽箭狠狠刺中,整個人又像是陷入一場驚天噩夢,被人追殺著卻尋不到迷霧之中的出路。倉促回首,那是覆蓋明媚陽光的攸暨的笑顏,但一陣寒風掠過,便換了另一副我從未見過的麵目,可怕而又陌生。
接受了真相,卻怎麽也想不透,為什麽為我付出最多、我自覺最為虧欠的人居然也是給我最深傷害的人?!我明明清清楚楚的告訴過他,我選擇了薛紹,此生就不會離開薛紹,可他仍一意孤行,不顧我是否會絕望心死,以終結薛紹的性命來完成他的報複。
要想向人傾訴,最合適的莫過寧心,她是我和攸暨共同的好友,可她上月便去了伊川為父母掃墓,少說要住到六月方能返洛。偏惠香又睡不著哭鬧找我,我哄著女兒入睡,不及暢快發泄悲痛,淚隻能一顆顆咽進心裏。
“如昨即可。”
看我竟這般惜字如金,柳意默了默,遂無奈退下。埋首被衾,咬牙不肯哭出聲音。潮潮的被頭,無聲訴說一夜的悔和怨。
‘告訴我!你們都清楚,為何獨獨瞞住最該知道真相的我?為何不說?是我的錯?是我安胎不適,對嗎?子言,結局已定,你我回天乏術,可究竟錯在何處?你告訴我啊!’
‘那日你祝我再娶窈窕嬋娟,今日,我也祝你選聘高官之主,餘生萬事遂意。還有,月晚,一直忘了向你致謝。很感謝你那麽勇敢的求二聖為你我賜婚,’薛紹,我願嫁你為妻,我非你不嫁’,雖時隔數年,然於我鐫骨銘心,時常入夢;很感謝你使我成為這世上最幸運的男人,隻可惜,你我夫妻。。。隻有七年薄緣,嗬,月晚,可怪我貪得無厭?’
每一次痛徹心扉,每一次終生遺憾,竟都是因他的一己私心造成!然而十年來,我卻自責有負他的情意,一直祈禱他能康健幸福!為什麽害我的人居然是他!!!我無法否認,生死攸關之際,他沒有絲毫猶豫便把生的希望留給了我,可薛紹和我們的女兒卻也是因他才。。。複仇和遺忘,我究竟該如何抉擇?
“公主,”,忽然,芷汀來到床側,俯身輕柔的擁住我:“我知道公主在哭。公主無意吐露,我與池飛卻知公主不願接受。是啊,一個為了公主可以不惜生死的男人,公主怎會。。。”
“你錯了,我不會因此而原諒他。”,我麻木的呢喃:“薛紹和孩子何錯之有?他買通廚娘、勾結馮小寶,都隻是為了報複我當年不曾選他!的確,他愛我,可這份愛裏容不得第三人。芷汀,愛情一旦自私,便會成為這世間最致命的□□!”
芷汀扶我坐起,遞上一碗溫水:“周國公登門請罪,現於正堂等候公主。”
我飲下半碗水滋潤早已幹啞的喉嚨:“他如何有罪?我倒要多謝他。教他回去吧,也教他安心吧。”
“是。”
芷汀去外廳吩咐婢女,轉身便又回來,不確定的問我:“那麽武。。。公主欲奏請太後。。。殺了他麽?”
我輕輕閉目,一行淚如冰涼雨絲,仿若那夜的巴山春雨:“死。。。太容易了。”
芷汀默然,少頃,似感慨道:“既然公主決意如此。。。我不敢勸阻。隻是,他對公主之心。。。我相信一如當年,公主,何必費盡心思去折磨一個愛你的男人?!倒不如殺了他,幹幹脆脆。這一世,公主與他。。。就此罷了。”
“為何代他求情?!” 我冷冷的睨著她,疑竇悄然發芽,我盼著她的解釋能將它自我心裏徹底拔除。
雖明了我對自己的懷疑,芷汀卻十分坦然,平聲道:“公主,我與池飛等自幼便服侍公主,太後命我需以自己的性命維護公主。因而自服侍公主的第一刻起,我便視公主為主人,亦為姊妹至親,我隻在乎公主的喜怒哀樂!我代他求情,是因我相信公主仍在動搖,是因我相信無論公主如何折磨他,他對公主依然隻存愛意。終有一日,公主會發覺自己欠他一輩子的情意,而公主曾給予他的卻是無窮無盡的傷害,最終被愛情遺棄的人隻有公主,敗了一生的人也隻會是公主!公主,殺了他吧,以免他年因他而痛悔不已!”
直過了大半月,武媚催我入宮,又恰是旭輪的嘉辰,遂強撐精神入宮。武承嗣幾次三番想與我私聊,但我都視而不見,周圍賓客成群,盡是耳目,他也不便強求。待武媚離開,他尋個由頭便打道回府了。
所有人都以為我情緒低落是因了崇簡,正免了我再找借口解釋。上官婉兒勸我寬心,道崇簡近日總說想我,不斷問我何時進宮,但許是因為孩子忸怩,又怕我罵他那日踢了我,所以躲著不敢見我。
“毋需憂慮,今日準保教他隨你回府!你多飲幾盞,太後差我辦事,我不得陪。”
這也解了我一樁心事,勉強一笑,道:“婉姐姐自便。”
王芳媚正請旭輪講評孩子們進獻的賀壽字畫,我在旁心不在焉的聽著,計劃該如何說服武媚。
“三郎之書流麗秀美,於稚子來說著實難得,不過,若論佼佼者,當是成器,他自幼便隨薛嗣通習字,雖未能習得褚體之精妙,然柔中藏峻拔之氣,韻亦。。。月晚?”
我隻聽清了前一句,誤以為他是問我李隆基的書法如何,張口便道:“自是極好。”
王芳媚頗為不解:“公主何意?”
旭輪微微顰眉,放下帛卷,關心道:“崇簡已接受你再嫁周國公之事,他理解你的苦衷。”
“如此甚好。”
我笑笑,隨手拿起一卷書,旭輪又道:“險些忘了,同你說一則好消息,蘇安恒現在洛陽宮。”
我隻道這驚喜太過突然,隻怕是他哄我:“安恒當真在此?!”
“他為何不能在此?”,旭輪笑道:“孩子們逐年長大,可左右服侍的宮人卻良莠不齊,甚至有人胸無點墨。太後因命二宮調換一批中人宮婢。蘇安恒、範雲仙等均已奉旨入洛,你應記得雲仙,他從前在含涼殿服侍我,他今晨特來覲見,我這才知安恒亦在其列。”
“容我缺席片刻。”
“嗬,去吧。”
出清涼居不遠,芷汀謹慎地問我:“公主,這件事。。。公主是否會訴之聖人?”
“自是要瞞住聖人,”,我不假思索道:“想到那個人,我心裏隻餘仇恨!子言隻我一個親人在世,也隻我能為他報仇。”
芷汀略低下頭:“可公主與他之間的愛恨。。。又能如何分清?隻要他還活著。”
“我分的清!不得再提他!難得能與舊識再會,你不許我歡喜片刻麽?!”
芷汀口稱不敢,我怨怒的瞥看貌似惶恐的她,不願亦不敢深思那令我毛骨悚然的懷疑。如果它屬實,如果連她都不可信。。。
這一刻,我從未如此想念過寧心。二十六年,至親接連離去,我為了一個誓言而煎熬求生,人前顯貴,一切痛苦與委屈隻能獨自暗夜品嚐,隻寧心這一母養育的無血緣關係的妹妹仍長伴身側,或許也隻她一人將伴我至最後。六月的午前,我緩緩走著,卻覺四肢發冷。
少頃,忽於宮道與韋團兒相遇。自與她重逢,這兩年來時常相見,我待她一如初識,然而曾經的擔心還是發生了,尊卑貴賤已成為我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那個像極初來這世界的我的天真姑娘已隨時光的流逝而悄然改變了。
團兒似有滿腹心事,黛眉緊鎖,正在原地不住的徘徊。我開口喚她,見是我,她抑製不住的歡欣,目光殷切。
“婢子參見公主!”
我奇道:“團兒,你在尋人麽?”
“可巧,婢子正恭候公主。”,團兒語氣羞怯:“婢子聽得公主在清涼居內,原想進內求見公主,卻又怕。。。”
我如何看不明她是有事相求,便道:“若遇難處,盡管同我講來。”
芷汀道:“西去不遠便有一座鳳飛亭,日頭炎炎,公主與小娘子何不入亭敘話?”
三人入亭,芷汀立於我右手側,韋團兒立於我下首,我教她有話直說。無人可幫我達成所願,但我手上的這點權力如果能幫助他人,我斷不會拒絕,也好使這世上從此少一個失意者。
團兒有些激動,身子不由前傾,生怕我聽不清:“司宮台監有令,將遣資曆短淺的宮人往蘭昌宮或大明宮,婢子恰在其列。故土家人均在神都,婢子不。。。不願離開,還望公主相助!!”
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倘若換做是我,也必然抗拒此次的調令。畢竟洛陽之外無不是難見天顏的冷宮偏苑,甚至就連獲得財帛恩賞的機會也不再有。九重宮門落鎖後,便隻能空對寂寥深宮,一夜宮漏長如歲。我若不幫團兒,她必成為淚濕羅巾夢不成的白頭宮人,虛度一生。團兒是恐懼的,正值大好年華,這般絕望不啻死亡。
我輕撫她肩頭權作安慰,笑道:“莫慌,此事極是容易,你且放寬心。”
團兒不勝感激,方才還能忍住眼淚,忽哭的梨花帶雨:“婢子不忘公主大恩!!!”
芷汀也理解她,忙拿出帕子替她拭淚:“事已矣,小娘子當高興才是啊!”
我早知團兒有心儀之人,所以當年帶她離宮時被她婉謝了,隻不知世異時移,她是否仍記得他牽掛他。
臨別,我打趣韋團兒:“那人究竟是誰?亦或你今看中了旁人?不願離開神都可是為了你那心中情郎?”
被我言中心事,團兒的姣好麵容淺覆一抹羞紅。她低聲卻清晰答道:“婢子此心。。。未移,仍是當年誤入流杯殿的男子。”
“難得,難得啊,”,我替她高興的同時也替她擔心:“不過,七年了。。。你可知其身份?可需我幫你?”
這時,團兒稍抬頭看向我,她難掩真情,就連未幹的淚水也似含著歡喜的嬌羞:“婢子妄求公主助婢子服侍聖人!”
我聽的一字不落,卻完全不明白,隻覺這句話來的莫名。我好不糊塗:“聖人?此事與聖人有何幹係?你尚未答我他是何人呢。”
芷汀驚訝,忍不住問團兒:“小娘子心儀之人便是聖人?!”
不及團兒承認或隻是點頭,瞬間,我心罵自己真的是糊塗了。她想去服侍他,實是間接答複我他就是她的心上人啊。但怎會是旭輪?!
‘公主欠安次日,咱們流杯殿來了一位極好看的郎君呢。’
‘他定是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
‘他呀,年約弱冠,身著貴重錦服。豐姿瀟灑,然眉間凝了一抹愁緒。他好高呢,麵龐清柔,秀秀氣氣的。。。”
‘他來時,我恰自回廊經過,不意側目,便瞧見了他。獨自一人,佇立中庭,默默遙望這寢殿方向。他滿麵憂色,但那雙眼睛。。。我說不清,教人莫名心疼。’
笑意勉強掛在唇角,內心已混亂如麻。我早該想到是他,他想見我卻不敢見。唉,當初與如今又有何區別?團兒總是比我有資格喜歡他,不止是她。
我可以選擇拒絕,可這樣的拒絕會惹人起疑,雖然她們一定猜不到我的顧慮所在。而且我不忍拒絕,因我不能阻止別人愛他。是的,愛,我想團兒是愛他的,因為他是她第一次為之心動且念念不忘的男人。拒絕團兒的請求並不會令我真正暢懷,至多享受這一時的快意,於團兒卻可能是她一生的遺憾。這個孩子將自己的愛情全部給予旭輪,她隻求能伴他左右。我沒有權力抹殺她最寶貴的一份感情。
思及此,我不禁苦笑,卻隻能裝作不以為意:“竟是聖人。。。當真是我的。。。親戚。巧啊,真巧啊。團兒,服侍聖人不易。他是天子。”
“婢子已深思熟慮。此後的造化。。。全憑天意。”
“好,便如你所願。”
“公主為何勉強自己答允韋娘子?” 走出許久之後,芷汀突然問我。
落寞終究沒能逃過芷汀的耳朵。我險些要哭出來,立即望向旁側閉目鎖淚,頗無奈道:“依朝中勢態,服侍聖人。。。恐有危險,我不願團兒牽涉其中。”
“如此。唉,即使公主點明,料想韋娘子亦不會更改心意。”
“唔。聖人垂青與否,便是她的命了。”
既已應了團兒,便改道先去司宮台。入了衙門,見各人均行色匆匆,應是與這段時間各宮人員調整一事有關。
馮鳳翼人在主廳,下首坐有司宮台的幾位少監和內侍,下轄的掖庭、內坊等六局的令、丞也在場。這些人大多是武媚被冊為皇後前一手提拔的心腹,說是家奴,又是看著我們兄妹五人出生長大的長者。眾人起身向我行禮,又向馮鳳翼告辭,退去偏廳等候。
“公主請坐。” 馮鳳翼讓出自己的軟席,又於我下首坐定。
“多謝馮公。”
我直言來此求見的原因,並借紙筆寫下團兒的姓名,以防出錯。馮鳳翼道是小事一樁,張口應下了,隻有些好奇這韋團兒其人其事,竟能讓我生平第一次向他提出請求。
我輕搖團扇,含笑道:“隻是一位頗有姿色的年少佳人。無他。”
馮鳳翼點點頭,這種事在宮廷並不稀奇也未被禁止,大概始自漢館陶公主劉嫖與其弟景帝劉啟,最近的前例便是我的姑奶奶千金公主嘍。馮鳳翼親送我走出一段路,我提起蘇安恒,他道這次挑選入洛宮人時,他第一個便想到了蘇安恒。
忽想起一樁曾令我不解且鬱悶的舊事,忍不住笑嗔:“馮公當年指派安恒入長安殿服侍,作何騙他說月晚愛讀書?!”
“公主自幼便倦怠讀書,太後常為之憂慮,故命老仆擇選向學者服侍公主,”,馮鳳翼故作惶恐狀:“老仆焉敢不從命?”
我們說起許多從前的事,自是無法繞開李弘、李賢與李顯,他說武媚想於宗室選一個孩子過繼李弘,卻總沒遇見可心的;說前年年僅八歲的守義病死後被葬去巴州是武媚的安排,可見她對李賢至今懷思;又道房州刺史來報,李顯為嫡子重照改名’潤’,以避母諱。。。
“為人子女者不得議論父母,”,我苦笑:“可我以為,倘若太後。。。不曾生養過我們,定能免了大半煩惱。”
馮鳳翼並不讚同,說無論何時,武媚隻會關愛我們。
“然而。。。畢竟江山。。。為重,公主應體諒太後。”
一路快行便來到蘇安恒的居所,他正在會客,芷汀代我敲門,意外相見,他訝異之餘更多是久別重逢的激動和喜悅。我微笑視他,一如初遇之日,他姿態卑謙,恭敬的向我道一聲’貴主萬安’。
九年未見,記憶中的蘇安恒還是一個聰慧寡言然內心卻澎湃深遠的少年。匆匆一別,若非知其身份,隻恐相見亦不相識。此刻眼前,他年已而立,儀表穩重而儒雅,然而白皙無須的下頜揭示了他最為痛苦不堪的隱秘。
他的客人也著中人衣冠,也對我行主仆之禮。我見這人似是眼熟,但想不起何時何地曾見。他主動自陳,道原在東宮服侍皇太孫重潤,所以六年前有幸見過我數麵。嗣聖宮變之後,他與絕大部分的東宮奴婢被貶去長安,在太極宮做掃塵粗活。這人說罷便行禮退下了,蘇安恒請我上坐。
本以為將是一場滔滔不絕的敘舊,卻不想二人均相顧無言。分別那日,正是薛紹與我的曠世婚禮,而今再遇,我與眼前人依舊是主仆,但那日舉國送上的注目與祝福都已隨薛紹的故去而煙消雲散,幹淨的令人懷疑,令人恐懼。人有所謂的’遺忘曲線’,記憶碎片的流逝總是無聲無息,而能擁有照相機式記憶的人寥寥無幾。薛紹隻陪我走過半程人生,是他親手解開我們之間的結,解除我們的緣。而我懼怕的是末年某日,當我回首往昔人事,難找他一顰一笑。
這樣想著,淚已難持難控,心罵自來到唐朝便成了愛哭鬼。這不是因為什麽心地善良或多愁善感,都隻因我沒本事,沒權力,所以在一次又一次的難題麵前隻能懦弱地接受失敗,隻有無能的淚水。
“仆。。。略有耳聞。”
蘇安恒的聲音低的不能再低,芷汀極愧疚道:“其實都是我的錯!我當時不該對公。。。”
我隻手蒙眼遮淚,正色道:“你何錯之有!倘或不是你說出實情,我也來不及救下子言。隻恨。。。人心叵測!”
以蘇安恒之智,立時便明白此中另有故事,不由驚疑:“誰敢暗下毒手?公主何時知曉?太後是否知情?”
我也很想知道武媚是否已了解內/幕,但這不重要了,即便她有心為他和他做掩,即使難如登天,我也必須盡力一試。吩咐芷汀去門外把守,我把自己知道的對蘇安恒和盤托出,他眉心擰成川字,也許他也清楚,武媚就算知情也不會因薛紹而懲罰他們。
“太平府,不,我身邊,有鬼。” 最後,我小聲道。
這時,蘇安恒抬眼與我對視,輕聲卻堅定道:“公主,非是袁娘。真若膽大妄行背叛自己的主人,她也許會怕,卻不會有愧。”
他的話在理,可我沒有立時接受,頓了頓,我道:“不是她,又能是誰?”
蘇安恒無法給我確信的答案,但他也不覺為難,篤定道:“公主平日對奴下的恩賞不可謂薄儉,這鬼暗害公主非是為財。公主以為呢?”
待蘇安恒送我出掖庭,他忽問起我的對策,我實話實說。蘇安恒未置可否,我隱隱覺得他應是讚同的。
“幫我辦一樣事。”
“請公主吩咐。”
“附耳。”
“是。。。。啊?!這。。。周國公豈不。。。”
我無奈道:“的確對不住他,可眼下也隻得如此。人嘛,五勞七傷亦為常事。安恒,我要洛陽宮明日便人盡皆知。”
蘇安恒不自覺撫眉搖頭:“隻求周國公切莫查出仆乃始作俑者,否則,造謠國公不能人。。。仆擔心自己不得善終啊。”
隔兩日,我需要的輿論沸議已備,遂自信滿滿的入宮求東風。打聽出武媚現在外朝宣見索元禮、來俊臣等人,心話真是天助我也,這個時候靜不如動,而動又不如鬧。我含淚入殿,來俊臣正說舒王李元名被幽利州後仍不老實,留其性命總是禍患,建議武媚宜盡快除之。
見我突然現身,武媚氣卻不驚,她不可能不知道那則爆炸性新聞,她清楚我為何而來。武媚命我退下,我隻跪地垂淚,一動不動。來索等還算知趣,紛紛請退,武媚立即準了。
“你呀!!唉,此事。。。存疑。”
我委屈哭訴:“他身子真若無恙,延秀之後,豈能再無所出?分明是他。。。可恨他居然敢欺瞞太後!如今內宮已然傳遍,難道太後還要兒嫁他?教兒成為天下笑柄?!”
武媚緊盯著我,我略覺不自在,聽她沉聲道:“事實如何,興許你心裏比為娘通透。”
我默認是實,她既已猜到謠言突起與我有關,再兜圈子於我並無益處,遂按計劃繼續道:“太後可還記得,十年前的冬日,大帝與太後在含象殿為我與子言賜婚。”
武媚表情更冷,不悅且不解道:“好端端提他作甚?!月晚,他已經死了,你應忘記他!徹徹底底!”
一句話使我觸動真情,哭的更厲害也更真摯:“如何能忘?!這些日子,兒追思往事,倘或當年不曾莽撞求旨,也許今日便不會。。。阿娘可允兒重新來過?!”
“遲了。”,武媚眸光愈發深沉,微微搖頭:“若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嫁給攸暨,真的太遲了。月晚,承嗣並無大過,你如今毀約。。。教他如何自處?”
我挺直腰背,望向她,淚一滴滴落在膝旁,大聲的一字一句道:“兒知錯,兒知悔!兒求阿娘將攸暨賜為兒的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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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8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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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晉江不是強製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