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停屍房
董芳華被氣笑了。她覺得自己跟施青的溝通絕對存在天塹。如果放在此前,她這時已經起身離開,可她這時卻忍了下來。不僅是因為任信家有人去世,更因為她或許曾經當過施青和任信之間的“小三”。
哪怕她當時什麽都不知道。
施青繼續說:“總之,任信他嬸嬸也真是個極品。她說當年任信父母沒什麽存款,保險和工傷費用隻賠了3、4萬,這些年為了養任信,錢都花光了,不問他要錢就很好了,更不要提給他房子。”
“那,他叔叔呢?”
“哼,他叔叔就是個氣管炎,在老婆麵前連個屁都不敢放。為了這件事,任信才跟他叔叔吵的。唉,他叔叔也真是就會做表麵功夫,跟任信說他什麽都不知道,但是任信父母房產的房產證上邊,寫的可是他叔叔和他嬸嬸的名字。他什麽都不知道,你信嗎?”
“……”董芳華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快炸了。她之前聽任信說過他和叔叔嬸嬸之間的一些問題,卻沒想過這問題已經這樣嚴重。她問道:“後來呢?”
“後來,他叔叔還算有點兒良心,跟任信說,他有些私房錢,到時候全給任信結婚用。至於房子,任信這些年也有些積蓄,他繼續打工,他叔叔再多加加班,總能把房子掙出來。”
董芳華越來越緊張。她感到施青終於快說到正題了,如果自己記得沒錯,任信叔叔的工作就是開大貨車。那麽他出車禍,就是為了給任信掙錢買房子嗎?
施青說:“他叔叔平日是給鳳棲山裏邊一個廠子運貨的。為了掙錢,他就不分白天黑夜地去運貨,為了掙錢,有時候車裏會拉很多。”
“所以,車子超重?”董芳華明白過來,“刹車失靈才出的事故,是嗎?”
“對。”施青道,“今天淩晨警察通知我們去警察局認的屍體,他們是看的車牌,認出這是任信叔叔的車。你知道嗎?任信當時就崩潰了。他嬸嬸也是,現在亂成了一鍋粥。你……”
董芳華聽著這些就覺得頭疼。她為任信感到遺憾,但對任信叔叔的去世並沒有愧疚。畢竟她從沒有要過這些,施青說她嘴上一套心裏一套,那隻是她的想法。
她不想被施青這樣“綁架”,可現在的確是任信的艱難時期,她沒有辦法冷冰冰地說:“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思來想去,董芳華問道:“任信現在還好嗎?是他讓你來找我的?”
“操,你想什麽呢?”施青又吐出來一口煙,而後把煙蒂按在桌麵上按熄,“他在公安局辦各種手續。我是看他太可憐,才來找你。這一年他常常想你,茶不思飯不想的,可是你呢?你想過他嗎?”
董芳華微微低頭:“你不是他前女友嗎?我和任信之間的事情你管那麽多幹嘛?”
“嗬,我是他前女友又怎麽樣?分手了就不能再當朋友嗎?大家好聚好散,我們才不像你這麽矯情!”
“……”原來這叫做矯情。董芳華冷冷地看著施青:“那你想我怎麽辦?他在哪家公安局?”
“鄒市分局。”
“好。”董芳華點點頭,“我去看看他。再見。”
她拿著包起身,出了飯館之後,直接打了個車到鄒市分局。然而走到鄒市分局,看到門口碩大的警徽,她才愣住,暗罵自己一句糊塗。
她確實沒有到警察局做這些事情的經驗,一頭熱地衝到門口,才想起自己都沒問清楚任信在裏邊什麽地方,她該怎麽去找他。她深吸口氣,心想任信的叔叔去世,他也許在他叔叔附近,那該是警察局的停屍房。
一想到停屍房,董芳華就覺得不寒而栗。那種陰森森的地方,到處都是屍體,是許多恐怖片的必備場景。所幸,她不信有鬼,也不怕鬼,於是進到政務大廳,看了看警察局的平麵圖,朝著停屍房的方向走去。
那是警察後邊的一個地下室,隻是靠近就感覺一股陰寒迎麵而來,同時傳來的還有陣陣哭聲,陰惻惻地讓人毛骨悚然。
董芳華往前走去,在樓道裏她遇到了兩名警察,其中一人問她:“來做什麽?”
她回道:“今天早上是不是車禍的屍體送過來?我是……”
她話還沒說完,其中一名警察便道:“是。你是死者家屬對吧。嗯,有兩個人,一個開大貨車的,一個開小車的,你是哪家的?”
原來這個車禍是跟別人一起的嗎?董芳華怔了怔,回道:“大貨車的。”
那兩名警察麵麵相覷,方才那警察說:“那你走到最下層,向右拐,第一個房間就是。”
“好,謝謝。”
董芳華又走幾節台階,已經快到轉彎處時,忽然聽到樓下的哭聲忽然變成了大聲的怒罵,有個女人尖叫著說:“你們要死就死吧,為什麽要拉上我兒子!”
然後是幾個男人的聲音,似是勸止:“冷靜。女士請冷靜。”這該是警察的聲音。
董芳華被這些聲音驚得定在原地,她不知道是否該再往下走。那女人的聲音中氣很足,聽起來不像是老年人,那她說的“兒子”,定然不是任信的叔叔。也就是說,她說的是開小車的死者。
而自己從施青處得來的信息顯示,任信的叔叔為了掙錢,總是超載行駛,那麽車禍的主因定然在他。
底下亂得一團糟,恐怕局勢很難控製。
她要下去嗎?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這樓梯間雖然有燈,但燈光幽暗,莫名讓她想到《自由黎明》開篇的那個深不見底的階梯。底部的究竟是什麽?是那些怪獸,還是現實中的人,她覺得二者已經成為了一體。
正在這時,董芳華聽到樓下又亂了起來。有人喊:“冷靜!冷靜!”
然後有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帶著哭腔說:“文娟,你別這樣。我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方才那女人則哭著嘶吼說:“為什麽你們要殺了我兒子,為什麽!”
這時,另一人的聲音響起:“我們的親人去世,我們也很難過。”
那聲音正是任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