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這不是辦法
進入三年級下半學期後,成雲舒明顯感到成浩然更加忙碌,同時家裏也開始有了“花錢如流水”的感覺。
她家是班上第一個有私家轎車的,此外,她從父母的話中聽到,爸爸花了十萬元把現在一家人租住的兩室戶從房東手裏買了下來,為此媽媽沒少埋怨爸爸亂花錢。
十萬元對於此時的成雲舒來說,並沒有確切的概念,她隻覺得這是一個六位數字,看起來很可怕。她每個月的夥食費是100元,十萬元,差不多夠她吃一千個月,那她該比外婆歲數還要大了。
同時,家裏還買了一台電腦,最新款的586,成雲舒每周末獲準可以在電腦上玩一個小時的掃雷或紙牌,但她對這些並不感興趣。
她現在滿腦子隻有兩件事。一是四年級後,她就要報奧數競賽,真的上戰場拿名次;二是這學期結束後,趙子英就要升入初一。實驗中學距離師範附小要坐三站公交車,那麽她平日裏就很少見到團子哥了。
為此,成雲舒總是怔怔發呆,悶悶不樂。她現在跑步跑得很快,如果是長跑,趙子英的耐性也不如她。可他憑借年齡有優勢,還是把她遠遠甩在了附小這個地方。這之後,她一個人在這兒該怎麽辦?
唯一讓她覺得慶幸的是,劉湘爸爸的事情帶走了所有人對她的閑言碎語,孩子們的注意力就是這樣容易被轉移;而她殷厚的家底則讓許多人對她刮目相看,就連老師也對她親熱得很。
這與她在鐵道小學的境遇截然相反。她又當上了班長,兼任數學課代表,馬上要被評為“校三好學生”。她堅信,如果她奧數拿了名次,那麽她也一定會像趙子英一樣肩膀上別個三道杠。
可這就是她想要的嗎?
成雲舒第一次覺得,人生有點兒迷茫。
而且她想得很遠。“三年”,這個時間距離像是受了詛咒一樣,她四年級時他初一,她初一時他高一,她高一時他大一,這之後一直都是這樣的節奏,她要怎樣才能跟趙子英總在一起。
“爸爸,你說……我跳一級怎麽樣?”成雲舒知道,這是自己提過的最任性的一個要求。
果然,寵她如命的成浩然這次麵露難色:“這……行嗎?你的英語雖然不錯,但一直都是跟著進度學的。現在你還要兼顧奧數,跳級的話,精力很難跟得上吧。”
“也對。”成雲舒歎了口氣,早慧如她,當然知道一起上課隻不過是形式,要想跟得上趙子英,那便必須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地前進。也罷,反正還有周末,反正還有寒暑假,此外,她還有個想法,但躊躇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咽回肚子裏。
她想再轉一次學,這次轉到實驗小學去。那與實驗中學同氣連枝,離得很近。但她實在不想再應對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好不容易她才能在師範附小紮下根來,離開需要太大的勇氣,她還沒有。
更何況,她的團子哥跟她約定過,等到高中他還會在實驗中學的高中部,到時兩人雖然一個初一一個高一,但校園是同一個,不就和在小學時是一樣的嘛。
九歲的成雲舒想,生活還是很美好的。其實她也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和趙子英在一起,她覺得自己隻是習慣這樣的跟隨,愜意且溫暖,有個人在前邊披荊斬棘為她帶路,她走得會輕鬆一些。
正式升任班長後,成雲舒不得不承接了班級更多事務性的工作,忙亂很多,但她也有更多的“權力”。比如眼保健操時間,她可以選擇點名批評誰,不批評誰;再或者午自習時間,她可以選擇是否對周圍說話的同學睜隻眼閉隻眼。
她現在學得聰明了,不再像在鐵道小學那樣一絲不苟。很多事情她仍然會主動伸手幫忙,但適可而止——這也是她跟趙子英學的。在聽過她以前的境遇後,趙子英曾笑著問她:“為什麽要打朱國兵?”
她說:“因為他欺負我的朋友。”
趙子英沉吟了一會兒,說:“可這不是辦法。你瞧,後來他們都不是你的朋友了。”
成雲舒頗不服氣:“那不是因為朱國兵說我爸爸是殺人犯嘛。”
“可照你這麽說,如果不是因為成伯伯的朋友,你也許早就被朱國兵的爸爸打了。還是你吃虧啊。”
“……也是。那換你會怎麽做啊?難道就眼睜睜看他在班裏欺負人,置之不理嗎?還是去告老師?”
“他以前班裏的同學都怎麽做的?”
“沒問過呀。不過多半是置之不理,否則他怎麽會越來越囂張。”
趙子英一合掌:“這不就是了。他不可能一直隻欺負一個人的。一個孩子的零用錢總是有限的,老是問家裏要錢,總會被大人發現,就會有人告到老師那去。所以如果我是你,我會先建議被欺負的同學去找家長。”
“但是……朱國兵的爸爸是個酒鬼,一喝醉了就撒酒瘋,許多人都怕他。”
“不是還有警察嘛。”趙子英的答案讓成雲舒覺得有點兒驚訝。男孩子看到成雲舒的神情,笑了笑繼續說:“人被逼急了,總會自己去找出路。小雲,你之前就是做得太多了,懂嗎?”
成雲舒睜大了眼睛,似懂非懂。
趙子英又說:“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要經曆的事情。你能給的無非是建議,但不能去代人做決定。否則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成雲舒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我明白了。但如果……如果以後你明明知道什麽是對另一個人好,可他偏偏不願意去選,你又很關心這個人,難道也眼睜睜看著他走錯路麽?”
趙子英輕歎了口氣。他沒想到成雲舒會拋出一個讓他感到很為難的問題,更何況這個問題,不也很像他麵對某些人時的心境麽?
為了某些人好,父母如此,子女也是如此。可是關心則亂,又有誰能夠真的全身而退呢?
他淡笑:“那就……眼不見為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