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九 四個女孩
剽竊天下 - 三百六十九 四個女孩
說完了胡茵夢，林鳳嬌以為要到自己了，她有點緊張，她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沒想到的是，譚家寶的目光從她的身上一掃而過，馬上就停留在了林青霞身上。
林鳳嬌的臉色一下子就暗淡了下來。
「青霞，三月份就結束了《初吻》的拍攝，而《初吻2》，我打算1969年再給你拍。所以，明年我準備了另外一部電影給你。不過，這部電影的難度，對於你來說，可能是比較高。因為你將飾演一位不良少女。」
「啊……」林青霞放下了碗筷，認真地看著自己的男朋友。她知道，只要是譚家寶給她的劇本，那一定是不錯的劇本。
林鳳嬌越來越覺得鬱悶，她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可是沒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快。所有的女孩子的目光都投向了譚家寶，因為她們都知道，譚家寶要講電影劇情了。
林鳳嬌把桌上的酒杯端起，遲疑了一番，然後一飲而盡。她又接著倒滿了酒……
「劇中的男主角由保羅·紐曼飾演，他是一位職業殺手，他是一個不拘言笑，一個冷冰冰的人，他已經40歲左右了。他是你們家的鄰居，與你經常見面。而你，是一個華裔後代，你的父親因為得罪了黑社會，你們家遭到了滅門，你是你們家唯一的倖存者，並且你親自經歷了那一場滅門慘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個地慘死。於是，巨大的悲痛和刻骨的仇恨讓你非常難受，你決定報仇。在你的鄰居殺手的幫助下，你終於報仇雪恨。在這個過程中，你一個13歲的女孩子，逐漸愛上了那個中年殺手，那個殺手也愛上了你。這個男人因為為你報仇，為了保護你，他與黑社會組織一場激戰，最後，他犧牲了自己。」譚家寶把這部電影的故事梗概說了出來。
「這怎麼可能？一個13歲的女孩子，怎麼會愛上一個40歲的男人？而且……而且這個男人還是一位……殺手，太可怕了，太不可思議了。」林青霞天真地搖頭說：「保羅·紐曼先生給我們上過幾節課，他很有風度，很幽默，也很帥。他講的課生動極了，我們全班同學都非常喜歡他，但是，他卻是和我父親差不多的年紀了，與他演對手戲，我……我真的也難以適應。我不知道，我會怎樣『愛上』他。」
譚家寶對面就是林鳳嬌，他看見她又喝了一杯。
胡茵夢也睜大著眼睛說：「在我的心裡，殺手的形象，往往是冷酷的、面無表情的、六親不認的、心狠手辣的，為了錢，什麼都可以做的人。他既然是一個40多歲的職業殺手，他應該早已經是訓練有素的了，他應該經歷了歲月的洗禮和心靈的錘鍊，他的心腸應該非常僵硬，又怎麼會對一個13歲的未成年少女產生愛意呢？小寶，你的這種構思，似乎不合情理，不合現實。」
林鳳嬌又倒上了一杯酒，她似乎不把自己灌醉誓不罷休了。
譚家寶的心裡，其實也很難受。他這樣冷落她，完全是因為自己不想撩撥她。他知道，溫柔細膩的林鳳嬌一定感覺到了譚家寶和她的幾個姐妹間的不尋常的關係。無論是出於哪種心理，她都不願意落人之後。她又怎麼知道，譚家寶是下定了決心，不去碰她呢？
「愛情是一種奇妙的東西。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暇。如果林黛玉真的嫁給了賈寶玉的話，這個愛情故事反而不美了。我認為世上最凄絕的愛情是兩個本來距離很遠很遠的兩個人,互不相識,忽然有一天,他們相識,、相知、相愛,距離變得很近很近了。然後又有一天，這兩個距離很近很近的兩個人，突然又被分開，而且分開得很遠很遠……在這部電影裡面，我就想向大家講述一個這樣的愛情故事。不錯，歲月和經歷已經讓這個殺手的心已冷酷，然而他畢竟是人！一個13歲的純潔的女孩子正好擊中了他心靈深處最脆弱的地方……」譚家寶一邊說著，一邊眼睜睜地看著對面的女孩，他清晰地看見她再次飲了一杯。然後，他看見，兩行清淚已經掛在了這個14歲女孩的臉上。
憐香惜玉是譚家寶這兩輩子都改不了的臭毛病。他見不得女孩子的眼淚，尤其見不得女孩子為他流淚。他認為，那是屬於自己的一份罪過。
「這個殺手不太冷。我這個女人『殺手』是不是太冷了？」譚家寶暗道。
林鳳嬌擦乾眼淚，抬起頭來，正好看見譚家寶注視著她的那兩道灼人的目光。她怎麼知道，此時的譚家寶正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在那兩道目光注視下，林鳳嬌再次羞怯地低下頭來。她心裡居然有種竊喜的感覺，因為譚家寶終於在注視她了。
「阿嬌，我有個劇本，我怕你不喜歡，所以一直都沒有給你。我怕你……多心。」譚家寶終於忍不住了，他對對面的女孩子溫柔地說道。
林鳳嬌喝過幾杯酒，現在頭有點暈呼呼的。她迷離地看著譚家寶道：「小寶，其實我真的很想拍電影，而且特別想拍你的電影。我……我知道，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害我的，我怕什麼？只要是你的劇本，我都會喜歡。」
譚家寶點頭道：「其實這部電影，有一些你的影子，我是在了解你的經歷之後創作的。只是，這個片名不大好聽，叫做《賤女孩》，我也一時想不出比這個片名更加妥當的片名了，所以，如果你不喜歡，我不會責怪你的。」
「《賤女孩》？」一聽這樣的片名，林鳳嬌果然不大高興了，笑容已經凝結在了她的臉上。由於自己出身清苦，所以她有些在意別人看輕她。她知道，自己的內心，其實是多麼的驕傲。
「這個劇本我看了，是一部很不錯的劇本，主人公凱蒂其實並不『賤』，相反，她其實是一個可憐的、有著自己的尊嚴的女孩子。」易慧思也看見了小女孩的不悅，易慧思的家境其實與林鳳嬌也差不了多少，她很理解林鳳嬌，也很理解這部《賤女孩》。
譚家寶點了點頭，對易慧思說：「慧兒，既然你看過劇本，你就給阿嬌說一說劇情吧。」
「凱蒂現在是15歲的青春華裔少女，以往跟隨她動物學家的父母在非洲長大，那裡艱苦的自然環境，養成了她堅強勇敢的性格。凱蒂覺得自己已經學會了適者生存這個道理。可是，當她回到美國來到一個新的環境時，她突然發現人與人之間的弱肉強食，要比自然界的更可怕。凱蒂經過漫長的旅行，終於來到了美國伊利諾伊斯州的一所高中學習。活潑好動的凱蒂很快就認識了一群新朋友，她有幸進入一個小圈裡，有了許多新女伴。不過，習慣了在非洲生活的凱蒂，在新環境里卻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幾次暗地裡被人罵為「老土冒」。幸好，凱蒂溫順的性格為她贏得了幾個朋友的友誼，她也慢慢適應了新的學校生活。直到有一天，她在午餐桌上認識了一位男孩亞倫，他性感憂鬱的氣質立刻吸引住了凱蒂。想不到的是，亞倫卻是學校出名的青春女王、校花蕾吉娜的前男友。蕾吉娜是這個學校里最風光且最潑辣厲害的女孩，雖然她與亞倫已經分手，可是霸道又自負的蕾吉娜根本不能容許凱蒂的介入。被披上搶人男友的壞名聲后，凱蒂的日子不好過了。她遭到了圈子裡的人的懲罰，被她們侮辱，還被趕出了午餐桌，罵她是「賤女孩」。凱蒂明白在這所學校里，自己終究不過是個外來的學生，她更明白弱肉強食的道理。於是，一場女孩之間的關於友情、尊嚴、誠懇和信任的戰爭悄然開始。在這個過程中，女孩兒們將學會如何交友和長大……」從易慧思的口中，講出的這段凱蒂的故事，還是引起了幾個女孩子深深的思索。
林鳳嬌終於喜逐顏開，她微笑起來，羞怯地對譚家寶說：「謝謝你，小寶。我一定會用功的，我一定能把凱蒂演好。她的一些性格，的確與我有些相似。」
「好好好！阿嬌笑了就好！啊，你拍完這部影片之後，年齡再大一點的時候，再拍另外一部，講述另外一個可憐女孩子的故事。那部影片叫做《紅櫻桃》。」譚家寶也感到很欣慰，當前，他不用再為這位女孩子傷腦筋了。
本來這兩部電影就是為林鳳嬌準備的。譚家寶覺得，林鳳嬌的氣質，很適合演出一些楚楚可憐的女孩子。他相信凱蒂和楚楚這兩個角色，在林鳳嬌的演繹下，同樣也會給世人帶來驚喜。
「一九四零年冬。兩名中國孩子，楚楚和羅小蠻這一男一女兩名中學生，由中國內地出發，幾經輾轉，歷盡艱辛，到達蘇聯莫斯科附近的國際兒童院，這是一所專門收養各國共1產1黨領袖子女的寄宿學校。在那裡，兩個孩子結識了以中德混血兒張卡爾為首的一批外國孩子……」
譚家寶的心情大好。在說完了《紅櫻桃》劇情之後，他接著說道：「今年暑假，我為你們四姐妹準備了一部電影。在這部電影裡面，你們四個都是主角。呵呵，用一部電影來記錄你們四個女孩子之間的友誼，這是不是一件挺有意義的事情呢？你們四位小美女，該怎樣來感謝我呢？我可是昨晚才趕製出來的，不信？你們問問拉拉……」
狄波拉馬上證實道：「他呀，聽到你們將要同時回來的消息之後，就興奮得不得了，為了趕製這部叫做《夏天的牛仔褲》的劇本，他今天凌晨5點才睡下，總共才睡了2個多小時。他說這是給你們四個人的新年禮物，你們一定會高興的。」
四個女孩子都深情地看著譚家寶，林青霞竟然感動得又快哭了。
還是胡茵夢見機快，她馬上嘻嘻笑著說道：「我可不感激你噢，我都說過我不拍電影了，你還要我上銀幕，耽誤我寶貴的時間！嗯，從這一點來說，我的片酬可要 1萬美元喔，你答不答應？」
鄧麗君也打趣說：「嗯，我也不稀罕拍什麼電影。暑假期間，正是我最忙的時間，我還要抽空回來拍電影。小寶，你是嫌我太清閑了嗎？」
譚家寶瞪著眼睛，連話也說不出了。良久，他才嘆息一聲道：「哎，阿嬌，青霞，你們看你們的兩個姐姐，都是什麼人啦？你們幹嘛就選擇了這兩位做姐妹呢？我……替你們兩個做小妹的不值！」
「好啊，還敢挑撥我們姐妹間的感情……」於是，幾個女孩子又是笑成一團了。
*********
晚飯後，幾個女孩子一陣嬉鬧之後，終於疲倦了。胡茵夢、林鳳嬌和林青霞明天一早就要回台灣，所以狄波拉和易慧思兩人早早地就為她們準備好了房間，她們三個也早早地就去睡了。
只有鄧麗君，她還要去酒店，因為明天一早，她就要排練了。
在林肯房車上，鄧麗君依偎在譚家寶的懷裡，她似乎只有在譚家寶的懷中，她的那顆失落的心，才可以得到一些安撫。
這是她第一次離開父母，離開家人，在一個距離家鄉遙遠的地方，獨自過春節。她似乎從來就沒有這麼傷感過，她也從來沒有這麼想念親人過。
「爸爸一定在做年糕了，他一定會會做幾個最甜最甜的留給我；媽媽一定在張羅除夕團圓飯的菜肴了，噢，媽媽一定買了『長年菜』了，還有『烏魚子』，媽媽知道我喜歡吃她親手做的這道菜，今年她還會做嗎；哥哥買了春聯了嗎？他和弟弟要負責搞衛生，貼年畫、貼春聯，弟弟一定買了好多煙花吧？……」這些天，每當安靜下來，15歲的鄧麗君的腦海里就老是出現家中那其樂融融的景象。
「阿君，你一定很想家吧？」譚家寶摟著她，輕輕撫慰她的背脊道。
「嗯……特別是現在，我知道青霞她們明天就可以與家人團聚了，我心裡真的很羨慕。」鄧麗君輕輕地說著。
譚家寶溫柔地撫弄她的長發，輕輕嘆息道：「是啊，我也想家了。這想家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我大陸的家裡，不但有父母，還有爺爺、奶奶、外婆和叔叔阿姨等，還有很多……朋友，哦，還有一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妹妹。我知道，在這個時刻，他們也都在想我。因為種種原因，我甚至都沒有給他們寫信……」
聽到譚家寶這麼說，鄧麗君從他身上爬起。她驚訝地看到，這個她們心中的那個無比強勢，彷彿天下第一的奇男子也有其柔軟的一面。鄧麗君和她的姐妹們從來沒有想到過原來譚家寶也會這麼思念親人。她隨即想到，對方是一個10歲大的孩子，在他那麼小的身子裡面，卻要承載那麼多的東西。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好痛，她輕輕撫摸譚家寶的臉蛋，不知不覺已經滿臉淚痕。她哽咽地說道：「小寶，我現在才發現，其實，你也好可憐。在世人眼裡，你是最神奇的人，最強大的人，也是最幸福的人。我現在才知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即便心中有千般煩惱也是無人訴說，你即便有萬般痛苦，也只有自己承擔……而且還要為我們，為好多好多的人操心操勞，昨天晚上還為我們寫劇本……只為博取我們的一笑……而我們只是想著自己，卻從來沒有想過你的感受，我們……嗚……」
「小傻瓜，怎麼又哭了？我愛你們……我愛你們每一個人。呵呵，我太貪心了，老天爺懲罰我勞累一輩子，我也無怨無悔。」譚家寶嘆息起來。
鄧麗君重新撲到在了譚家寶的懷裡，她輕聲地抽泣，她覺得自己霎那間彷彿長大了。她輕輕地說：「小寶，我會快點長大的，我不要讓你為我太操心了。」
「傻瓜！我情願為你操心，為你操一輩子的心！」譚家寶堅定地說。
她在他的懷裡笑了，她感覺到，被一個人寵著，被一個這麼強勢的人寵著，那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啊。
汽車在半島酒店門前，慢慢停了下來。
譚家寶柔聲地對鄧麗君說：「對了，阿君。我送了一件特殊的禮物給你，你打開房門就會看見的。還有，你的生日也會到了，我可能沒時間陪你……」
鄧麗君感激地看著譚家寶，臨下車時，她輕輕地吻了一下譚家寶的臉蛋，然後微笑說：「小寶，你給我的禮物夠多了，其實我不需要你的禮物，明天來排練場看我！我就會很開心了。」
「這次的禮物你一定會非常喜歡的，明天我去看你綵排……」
「嗯，我等你……」
她哼著歌曲，一蹦一跳地輕快地向酒店走去。只有在這時候，她才流露出與她實際年齡相符的，小女孩特有的天真和活潑來。
鄧麗君打開自己的房門，幾個熟悉的身影立即浮現在自己面前，她立即呆住了，就像是做夢一樣。
「阿君，回來了？」
「姐姐，唐嘲先生親自派人，把我們全家從台灣全都接到了香港，啊，我們太開心了！我們一家人終於團聚了。」
「爸爸、媽媽、哥哥……小弟……你們……」這個驚喜，使鄧麗君立即淚眼朦朧了，她看著自己的一個個親人，立馬想到了這是譚家寶給他的神秘禮物，她轉身道：「你們稍等，我馬上回來……」
小姑娘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跑著，她被這種突然的、巨大的激動震得胸脯起伏不已。在酒店大門前，她看見譚家寶的車剛剛離開。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了，她對著漸漸遠去的汽車感動地大叫著：「小寶，阿君謝謝你……」
當然，她的呼叫聲，譚家寶是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