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人是鐵飯是鋼
要說程榮茂前來找翠花……哦不風蓉,詢問這件事情也不是沒有道理。
日落黃昏的時候,他回了後廚一趟,剛巧從林婆子身邊經過的時候,林婆子就聞見他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林婆子問他。“程掌勺,想不到你還有這種嗜好呢,昨晚是不是去了那春滿樓啊,身上全是那惡心的脂粉味道,還有一股子麝香味!下賤/貨色不愧是下賤/貨色,身上擦了再多的脂粉膏也掩蓋不住身上那股子狐/馬蚤味兒!”
提到這兒,程榮茂想起來林婆子那眼神像是要吃了他似的,直讓他縮了縮脖子,他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就是怕林婆子這種嘴上不饒人的潑婦!
他招架不住。
後來,後廚裏有其他婆子同他說,“程掌勺,您千萬別往心裏去啊,林婆子她男人三天兩頭就拿著她做工掙得這些辛苦銀子往那勾欄瓦舍跑,所以她恨透了那些個妖豔賤/貨,可是又管不住自家男人,所以聞到這股子味兒就恨不得提刀將人給宰了!”
程榮茂:“……”
後來仔細一想這整件事情,他身上這味道實在可疑,麝香粉是他從風蓉那要的,而風蓉身上的,卻又是那春滿樓裏慣有的味道,這樣聯想到一起去,他的嫌疑無疑是最大的。
所以,他才來找了風蓉。
隻要她咬死不說他從她這拿過麝香粉,那麽任憑錢家那些人再怎麽查都查不到他的底兒。
“我提這個做什麽,吃飽了撐的難道?”風蓉板著個臉,沒正眼瞧他。
若不是因為眼前這人突然闖進來,她也不至於今晚上白白被那賓客占了一次豆腐而沒收著銀錢,真是掃興,就當是送他白玩一次了!
“好,不愧是哥的好妹子,等哥拿到了該拿的東西,以後定少不了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就可以洗手作羹湯過那好日子了!”程榮茂上前,摟了摟她的腰身,頗為親昵道。
然而風蓉卻是瞥了瞥眼,這話,她都聽了幾年了,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而且,她可不相信,就她這草包哥哥能翻出什麽風浪來,若是真能的話,當初也不至於家境貧寒到要將她賣到青樓勉強維持苦日子了——
說來都是淚。
不過眼下的生活也好,雖是辛苦了些,但好歹錦衣綾羅,有吃有喝。
“翠……風蓉,再給我二十兩銀子唄,嘿嘿。你哥最近太苦了,等我過完這陣子,手頭寬裕了,我就還給你。”程榮茂伸出手,朝她要銀子。他打算借這二十兩銀錢去城西的韓記糕點鋪去買些宋香雁喜愛的點心給她送過去。
眼下這婆娘還有利用價值,他也得稍微給點甜頭才是。
“成天就知道要錢要錢,你去那錢府還會沒賺到銀子?”風蓉白他一眼,卻還是將自己的錢袋子遞過去給他。她想著,不論再怎麽爭執,程榮茂不要到銀子肯定是不會走的,他若是不走,反而還耽擱了自己下一波客人。
罷了罷了,也就區區二十兩銀子,她一個晚上就能賺回來。
然而,卻見她掏出錢袋子就被程榮茂盯準了,然後迅速連荷包一同搶了過去,隨後站起身來,大步流星的離開。
“妹子,下次哥再來看望你!”臨了,他還丟下這麽一句話。
風蓉氣急,將他罵了一通,嘴裏念念有詞,最好別來,他一來準是問自己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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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青陽萬丈,又是個好晴天。
薛敏之起的很早,準確的說是一夜無眠,他思來想去,想了千萬種對策,可沒有哪一種是他覺得是最好的,能為李素娘洗脫嫌疑的方法。
錢錦,薛敏之在錦書閣正廳中打了個照麵。
沈子言一早就去了縣衙,說是稍後會與他們在鎮上相遇。
錢府下人早早就準備了各式各樣的點心,有形狀不一的酥餅,糯米燒臘,白粥,各種,豐富至極。
然而,薛敏之卻沒心思下口,他整顆心都放在如何找到真正下毒的人身上。
“薛公子,人是鐵飯是鋼,還是吃一頓為好。”錢錦提醒他。
薛敏之的身形單薄削長,整個人看起來就是極為羸弱的文質書生模樣。
薛敏之想了想,到底還是沒動,卻是端起這一盤早點去往偏院。
錢錦用過早膳之後連忙跟上,他知曉薛敏之這廝是擔心李素娘沒有用早膳所以是把這些東西給她準備的,這人一向不喜歡說多話,做多解釋。
偏院,李素娘才剛醒來,刺眼的陽光透過木窗照射進來,落在她的臉上,身上。
吱呀——
大門被推了開來。
她聽見錢府的家丁們在喚。“少爺好。”
應當是錢錦來了,她心裏有個數。
可是,李素娘沒想到錢錦身後還跟著一身著灰色長衫的少年,他身長玉立,清雋俊美的五官棱角分明,許是昨日沒有睡好,他眼下有一圈濃重的烏青,少年的薄唇緊抿,手上還端了一盤各式各樣的糕點。
朝她緩緩走來,似步步生蓮般。
愈靠近,她愈能感覺到他的關心,關切。
“三郎,你怎麽在這?”李素娘詫異,她沒有想到。
“薛娘子,薛兄因為關心你,昨夜大半夜就跑來敲門了,我們還來探望過你,可你睡的太過香甜,沒有察覺。”錢錦出聲解釋。
原來是這樣,李素娘點頭,心下忽而一軟。
她沒有想到,薛敏之對於她的關心竟然是有過之無不急,昨日她與老太太說讓人去家裏頭報個信,怎麽說按照最快的腳程也要一兩個時辰才能到,根據錢錦說的時辰,她知道,薛敏之是一聽到消息就來找她了。
心裏最柔軟的部分像是被人撬開,釋放出萬丈暖陽。
“餓了吧,先吃,特地留給你的。”薛敏之的聲音輕輕的,透著一絲關懷,溫柔。
錢錦背脊有些僵硬,他還是頭一次見薛敏之這般溫柔體貼的模樣,他還記得,昨日一見到這人他就二話不說的將他提起來,那怒意滾滾的模樣,說是要吃他肉,啃他血都不算過分。
“好。”李素娘點頭,拿了一塊酥餅。
隻咬了一口,可她臉色有些難看。
見她臉上的表情有些異常,薛敏之拿了另外一塊啃了一口,——真難吃。
還不及他嫂嫂做的一半的好吃。
“錢兄。”他放下手裏的托盤和半塊酥餅,轉過頭叫錢錦。
“什麽事?”錢錦疑問。
“你們家這廚子做菜的水平,是真難吃。”他如實回答。
錢錦有些尷尬,但也認同的點了點頭。“是,這些個東西我吃了好幾年了,是真的不太行,到了後來我都隻喝白粥,隻有這東西是一個味,不至於太難以下咽。”
“可是程掌勺做的?”李素娘問他。
下意識的想起了程榮茂這號人物,她記得試菜當日,沈子言吃過程榮茂做的那些吃食時候的反應也是這般,當時她還覺得沈子言那舉動有些誇張,可是今日嚐了一口之後,倒也能理解了。
“正是。程掌勺好像與我爹娘有些故交,所以即便他做的再難吃也將他一直留在府上,沒好意思將人請走。”錢錦摸了摸頭,竟是下意識的同二人解釋起來。
不然,依照個正常人的想法都覺得,錢家家大業大的,請個做菜功底好一些的又何嚐不可呢,就連那蓮香樓的廚子想要請還不是易如反掌之事,卻偏偏留了個半桶水的程榮茂在府上。
他也曾同爹娘提議過將這人換掉,可是爹娘卻是左右為難,至於究竟是礙著什麽原因,爹娘沒說。
後來,他三妹成親,他想著,先前置辦宴席都是程榮茂,礙著他的顏麵也沒再請過其他的廚子,可是後來置辦的宴席,入席的賓客一次比一次少,且每次都是剩了一大桌子菜,倒了也可惜。
所以,他這咬咬牙,鼓起勇氣請了李素娘來,卻不想,因為這事兒給人惹了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