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錢家小廝
這般不客氣的話立時就讓李素娘有些不太痛快，但開門做生意她又不好直接轟人，隻能強撐著笑臉道：“那怕是不大湊巧，我們家豆腐賣的就是‘臭’這點，但味道極好，保準客人你家少爺吃了還想再吃。”
那小廝看樣子也就才十四五歲的模樣，生的清秀俊朗，身上穿的料子也不似他們那般低劣，約莫著是哪家大戶人家少爺的書童。
“這麽臭誰願意吃你家的？我家少爺可是金嬌肉貴的身子，要是吃壞了肚子你能負責？”他掩著鼻子，嫌棄的望著那熱油鍋裏炸著的黑豆腐，這種路邊攤不知道少爺是怎麽能看上的，怕是吃了腸胃都得不舒服。
李素娘臉上強撐的笑意也是逐漸冷了下來，雖說她開門做生意不好得罪客人，可卻也沒必要把自己的臉湊上去給這種人打。
“這位客人，既然你家少爺是金嬌肉貴的身子，那肯定也吃不了我們這些粗鄙人吃的東西，還是去那些大酒樓裏頭吃些上等的食材最好。”李素娘道：“你說的也對，這要萬一是吃壞了肚子，我們的確是不敢負責的。”
那小廝被她這話刺的難受，可卻又偏偏挑不出她的錯處來。
這擺攤賣小吃的娘子看著年紀輕，也是個相貌好的，原本以為是個性格溫柔細膩的，卻沒成想也是個小辣椒，一碰就炸。
想到之前少爺吩咐的話，那小廝隻能冷著臉，心不甘情不願的道：“行吧，你這豆腐先給我來三串，反正你家這攤子就在這，出了什麽事我就來找你家。”
如此這般的態度自然是讓人心生不快，李素娘當然也不會就任由他冷嘲熱諷的嫌棄。
這臭豆腐可是她花費了不少心思才做出來的好東西，現在被人這樣鄙夷還要找麻煩，她心裏怎麽可能舒坦得了。
“不好意思，今天這臭豆腐賣完了，您明日請早吧。”李素娘用幹淨的抹布擦了下手後，搭在了攤子邊上。
薛家攤子的生意之所以這麽好，還有部分原因是因為她愛幹淨收拾的利索，那些老食客也是放心這點才會經常來光顧。
小廝瞬間急眼了，指著旁邊圓凳上的木盆道：“這裏頭可是裝的有小半盆的黑豆腐呢，怎麽就賣完了？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隻是不想賣給你而已。”李素娘本想忍下這樁子事，可這小廝實在是太過無理。
這般難伺候的客人，李素娘當然不願意把吃食賣給他，誰知曉他之後下肚的會是什麽東西，萬一因為別的東西吃壞了肚子那還來找她算賬，她豈不是冤死了？
攤子上這點小爭執，立刻引來了不少人圍觀。
薛敏之才將木桌上的碗碟收拾過來就聽見了爭執聲，眉頭緊蹙，快步到了李素娘的身旁。
那小廝正是火氣大的時候，一見還多了個人，立時怒道：“怎麽著？你們還仗著人多欺負人少不成？這豆腐明明就還有，憑什麽不賣給我？我來光顧你家這種破攤子那是給你麵子，你還蹬鼻子上臉起來了！”
旁側圍觀的人立刻就有人認出來這是錢家那敗家子的書童，還有好事者居然跑去請人過來瞧瞧。
錢家這名頭在鎮上說出來相當於是一霸，起碼有百分之六十的酒樓都是他家名下的。
至於這位錢家的敗家子，李素娘那是記得相當清楚。
倒並非是因為他那敗家的名聲，而是因為上輩子誰都不看好的這位紈絝少爺，居然在後五年裏把錢家的酒樓越做越大，連京都裏頭都開設的有分店。
不光如此，更是做了什麽“五星級酒樓”的劃分，而自己則穩穩當當的坐在了頂端位置，成了大楚國數一數二的首富，就連當今的皇帝都得給他三分薄麵。
對於此人，李素娘的印象極深，可沒想到她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碰到這位錢家的敗家子。
要是這書童小廝和那敗家子是一路的人，李素娘實在難以相信這樣的人居然能做出那樣的大事來。
“這位小哥，你先是貶低我家賣的臭豆腐，後又威脅我這小婦人說吃壞了肚子要來找麻煩，那敢問你家少爺若是吃了別的壞肚子的東西，又恰巧吃了我做的這臭豆腐，小婦人也得負這個責任？”李素娘有條有理的開口道：“那既然如此，我不賣你就是，免得攤上這樣的麻煩負不了責，敢問又有何錯？倒是你仗著錢家的財勢來威脅我一個婦人家，錢家的做派就是如此？”
她本就生的美貌可人，雖說為了避免惹眼故意用了炭筆在臉上點了麻子，卻也看著是樣貌不錯的。
這樣開口馬上就讓不少食客都站在了她這邊，指著那小廝開始說道起來。
“薛娘子這話說的不錯，之前這小哥和她的話我可聽的真切呢，金嬌肉貴來吃什麽路邊攤啊，錢家還能少得了酒樓吃飯嗎？”
“就是，少爺的身子哪能跟我們這幫粗人比，吃壞了咱們哪負得起責任？”
“又是錢家那位敗家祖宗啊？不是號稱非山珍不夾，非海味不沾麽？”
……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讓那小廝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想要發怒卻又礙於對方是女子不好開口，目光一掃到旁側站著的薛敏之，立刻就睜大了眼。
“好啊，原來是你這個窮酸小子啊！之前才在書院裏羞辱過我家少爺是紈絝子弟，現在又在這擺攤賣臭豆腐呢，我還以為怎麽不肯賣呢，原來是你家的攤子！”
他的手就差沒直接戳到薛敏之的臉上去，“薛三郎！你分明就是借機會報複我家少爺呢！”
李素娘被他這話一激，瞬時也顧不得怕得罪錢家了，抬手猛然打在他的手背上，揚著臉擋在了薛敏之的身前，“你最好管住你的嘴！說誰窮酸呢？我家三郎隻是來幫忙的，不賣給你是我說的！就算錢家財大勢大要欺負我們這糊口的小攤子，那也得有個理才行！我說了不賣你就是不賣！就算你家少爺來了，我也不賣！”
“你你你——！”那小廝氣的連舌頭都打結了，咬著牙惡狠狠地剮了他們一眼後，轉身就走，“我以後再跟你算賬！”
這一出鬧劇來得快結束的也快，李素娘著實是被氣的不輕，怎麽還有這樣的人主動來找麻煩的？
她煩躁的用著竹筷去給鍋裏的臭豆腐翻麵，隻聽到身旁站著的薛敏之溫著聲開口道：“大嫂，不必和他們做無謂之爭，那錢錦雖說是個紈絝子弟，但也不至於落到和我們薛家這種小攤子生爭執的地步，錢家的顏麵他還是要顧及的。”
李素娘歎了口氣，“我哪是怕這個，我是怕你日後在書院裏會被他們刁難。”
畢竟她可太清楚寒門子弟和高門顯貴的區別了，尤其是像錢錦這種有錢有勢的公子哥通常都是在書院抱團的，而薛敏之這種寒門之流一直都是被瞧不起所欺壓的。
她怕的是往後薛敏之會被錢錦這一類的人刁難欺辱，那才真是麻煩。
“放心吧，大嫂，我頗得院長喜愛，是他的門生，他們不敢為難我。”薛敏之心頭微熱，他望向李素娘臉頰邊的碎發，不自覺的伸出手替她攏了下。
可也就是這個動作讓他的手一僵，迅速又縮了回來，轉過身逃似的去收拾客人留在桌上的竹簽串和油紙。
他瘋了！一定是瘋了！這光天化日的他怎麽能對自己的大嫂做出那種動作！
而李素娘一心翻看著鍋裏的臭豆腐，壓根就沒注意到他方才動作的越界。
薛敏之的心思逐漸躁亂，難不成……他真的就是臆想自己大嫂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