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隻是看他
林冉自知,花朵所有的怨氣都是因為她,任憑花朵如何質問,如何咄咄相逼,她都一聲不吭。
她看著因景雲受傷而淚眼朦朧的花朵,看著因她而變得聲嘶力竭的花朵,思緒不知飄到哪裏,有些失神。
“我隻是去看看他。”她說。
像是刻意在向花朵解釋什麽。
花朵眼裏的不甘越演越烈,到底是向邊上退開。
林冉朝著景家客棧走去,想盡量表現得平穩,可腳步根本不聽使喚,步履匆匆,恨不能飛到景雲身邊。
到時,景雲已經被送回房間,下人已經為他換了一件新衣,之前的那件衣裳被扔在床鋪前,一眼看過去,隻能看見觸目驚心的鮮血。
林冉不自在的移開目光,不敢再看那血跡斑斑的衣裳,也不敢去看床榻上躺著的那人。
景雲卻看見了她,強忍著疼痛,笑眯眯的喊了一聲阿冉。
那隻伸向她的手,不複往日幹淨,染了鮮血,粘了灰塵,竟顯出老態。
“阿冉。”
景雲的手還執著的伸著,他還在笑,那笑容卻漸漸變得艱難。
林冉忙走上前,將那隻手握住。
落入她掌心的,是刺骨的冷。
“我去找他了。”景雲氣若遊絲的說,“都說清楚了,都和他說清楚了,解決好了,我不會再同他有往來。”
說話時,生生扯著傷口,分明疼痛難忍,他偏要給她看他最粲然的笑。
他說,“想必,你阿姐也是不希望我和他們有往來,幸虧,幸虧拒絕得及時。”
林冉點頭。
她知道,她都知道了。
“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你好好兒的休息,一夢醒來,等著你的,便都是好的了。”
林冉將景雲胡亂貼在臉上的頭發理順,她笑著說著,心裏默默喚了一聲夫君。
景雲緊緊抓著林冉的手,心滿意足的睡去了。
林冉為景雲把了把脈,確認無虞,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讓人打了熱水來,將景雲麵上的鮮血一點一點擦去,每逢擦到傷口深的地兒,饒是在睡夢中,景雲也忍不住皺緊眉頭。
景雲一皺眉,林冉的手便有些抖。
“他醒了之後,給他用些清淡的東西,待精神好些了,才讓他泡一泡藥浴,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林冉如此吩咐。
身旁侯著的下人知道這是林府的小公子,又看見景雲對林冉的態度,忙說是。
唯獨單獨一人站在一側的花朵,不屑的哼了一聲。
“人已經回來了,我們難道不知如何辦嗎?何須你在這兒假好心。”
林冉看向門口。
三兩個大夫不知何時就侯在了那兒,因她在,因她久久留在床榻邊,因景雲緊緊拽著她的手,所以,一個個的隻是目露緊張,心裏萬千個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小公子金貴,如何能做這些伺候人的事情,還是由我來吧。”
花朵說著,腳步已經往前邁開。
眼中的堅定,不容人質疑。
林冉放下手中的手帕,沉默著將景雲的手指頭一個掰開,將自己的手從景雲掌心退出。
她剛起身,花朵便占了她方才的位置,她剛退到一邊,大夫們便急匆匆的上前。
診脈,寫藥方,讓人抓藥。
房間裏站著的人都忙碌起來。
忙這樣,忙那樣,莫不是行色匆匆。
林冉站在那兒,成了最多餘的一個人。
花朵拿起帕子為景雲擦臉,看也不看人一眼,隻是對她說,“林小公子走吧,若是我家公子醒了,還吵著嚷著要見您,我會親自去請您的。您的時間寶貴,就不必在這兒耽擱了。”
這是下了逐客令了。
林冉點點頭,轉身走了。
林冉走後不久,花朵屏退了屋中的下人,終止了屋子裏的忙亂。
床榻上本該昏睡不醒的景雲也悠悠然然睜開了眼睛。
“公子,您受苦了。”
花朵心疼不已,拿了膏藥上前,想要塗抹到景雲臉上,方上前,便挨了景雲一巴掌。
“你好大的膽子!”景雲怒氣衝衝的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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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朵彎下膝蓋,跪在了床榻前,麵上依舊是未變的執著。
“公子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不過就是為了她伸手把脈時的那一探……讓她相信你在乾臨宮真的受了委屈,受了折磨,有的是辦法,之前不是全都安排妥當了嗎?公子為何還要假戲真做,將自己弄成這副模樣?她,真就那麽重要嗎?”
景雲驀地伸手,鉗住花朵的下巴,他冷笑,“我也不明白,如此狼心狗肺的你,為何就能得了她全部的維護!你與其多管閑事,給我添亂,給自己添堵,不如擔心擔心自己,好好兒的想想某一日她站在你麵前,拆穿你身份時候你應當編造出來的說辭!”
“阿雲,你嫉妒我。”花朵笑了。
纖細的手指撫上景雲的手背。
“她明知你以身涉險而置你於不顧,卻為了一個沒看見沒摸著的我去了乾臨宮,這份好,這份真心,是你努力了無數次,挽留了十來年都求不得東西!你愛她,也恨她,因太愛她,不忍恨她,便將所有的錯都歸咎於我,可我又做錯了什麽呢?”
林冉慘,小小年紀被送到了乾臨宮,做著自己不喜歡做的事,當著自己不喜歡當的人,遊走於刀光劍影中,為了學習輕功,為了完成任務,受盡了苦楚。
她呢?
她難道就好過了?
分明是女子,是同林冉一樣的女子,卻因為那個歹毒婦人的一己之私,被當做了男子,從此以後,隻要她不死,她都隻能是男子。
要不是男子的身份阻礙了她,同景雲定下親事的未必是林冉,景雲心心念念的人未必就是林冉,她的一切悲哀,皆因為一個虛假的身份。
林冉生活在不見天日的地方,她生存的地方何曾見了光亮?
為什麽,她和林冉生了一模一樣的臉,所有人的眼裏都隻看得到林冉。
他們總是說,十姑娘今日又如何如何了,他也總說,阿冉今日又如何如何了?
哪怕她換上了女兒的妝容,哪怕她模仿著林冉的一舉一動出現在他的麵前,他還是一眼看出她不是他心裏的那人。
無數個日夜,她不辭辛苦的去乾臨宮尋他,與他說話,逗他笑,絞盡腦汁想要和他待得久一點兒,再久一點兒。
他總也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