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景雲回來
若是放不下。
那麽隻有一個結局了。
不是他殺了她,便是她殺了他。
魚死網破,是乾臨宮教給她的,用於窮途末路時候的最無用也是最有用的方法。
真要到了那一步,到了必要之時,她絕不手軟。
“茶涼了便不好喝了。”
林冉將本就放在宮主正前方的茶杯輕輕推了一下,看似用了力,但那茶杯根本沒挪動一點位置。
她這一動作,仿佛隻是為了吸引宮主的目光似的。
宮主的手伸向杯子,卻也隻是虛虛的握著杯子,並不喝茶。
微微抬頭,看向林冉。
“宮主,這次是真的別了,從今往後,我再不會踏進乾臨宮一步。”林冉說。
而後,根本不等宮主說什麽,她便拍拍袖子,直接轉身,大步流星走出了屋子。
透過大開的窗戶,宮主看著林冉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視線,看著林冉一步一步,終於走出了他永生永世都擺脫不了的世界。
他安靜的坐著,看著茶水上端的騰騰熱氣在半空凝固,看著滾燙的茶水逐漸轉涼,直至涼透。
他安靜的看著,看著茶杯中悠悠漂浮著的櫻粟花,看著桌上從始至終都沒有生機的香袋。
他垂在大腿兩側的手不由得緊緊握著,握成了拳頭。
他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他還知道,這一次她走了,便再也不會回來了。
雲中雀,他的雀兒,遲早都是要逃出他的掌控,飛向雲端的。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他無數次的告訴自己要做好她離開的準備,但真當這一天來了,他還是難受得不能自已。
就好似,始終放在心尖上的那個人驟然不見了,整顆心都空了。
他想用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去填滿,但無論如何,那些人那些事都入不得他的心,更填補不了那人在他心中的位置。
他這一生,窮其這一生,隻怕是徹底離不開那人了。
宮主坐在長凳上,許久許久了,才緩慢的伸出手,將頭上的帷帽取下。
帷帽之下,是林冉初見便覺得順眼的那張臉。
乾臨宮的宮主,是景雲。
景雲,是林冉的未婚夫。
要說他作為乾臨宮的宮主時有什麽不同,便是冷冽了許多,沒有當景雲時的灑脫,很多時候都是不怒不笑,眉宇之間有揮之不去的漠然。
形單影隻,亙古的落寞。
景雲將香袋拿起,放在鼻尖嗅了嗅,是櫻粟花的香味兒,也是林冉身上的香味兒。
片刻之後,他將香袋放在了燭火上,眼見著燭火跳動,將香袋點燃。
櫻粟花的種子劈裏啪啦一陣脆響,聲聲入耳。
香袋裏裝的是種植櫻粟花的方法也好,裝的是櫻粟花的種子還是其他的東西也好,都不重要。
景雲看中櫻粟花,不過是看重種櫻粟花的那個人。
景雲口口聲聲要種植櫻粟花的方法,不過是想要留住種櫻粟花的那個人。
旁的,沒那麽重要。
林冉,他的阿冉,他的妻。
他是乾臨宮宮主時,總是想各種理由,想各種借口與她相處,但他怯懦,知曉她厭煩乾臨宮一切,始終不敢以真正姓名真正身份相見。
甚至,在她的麵前,他連撥開帷帽的勇氣都沒有。
他是景雲時,有了毫不掩飾便能將她看去心裏的資格,一心想要護著她,親近她,可他不能暴露實力,隻能看著她憂著,煩著。
若沒有林盡從中作梗,他還能暗中行事,幫助她些許,有林盡在,為求太平,他隻能遮遮掩掩。
宮主也好,景雲也好,走向她的每一條路,都是坎坷,都,不得她的心。
如今,宮主是被林冉徹底放棄了,一點兒掙紮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隻能是景雲,隻能用景雲的身份去謀求她的喜歡。
他要讓林冉主動坦白她的身份,他要讓林冉靠近他,喜歡他,離不開他。
他是林冉的未婚夫,他一定要和林冉攜手一生。
不論用哪種方法,他一定要將她留下!
若留不下,便帶走她。
景雲霍地起身。
他要去見阿冉,以景雲的身份去見她。
*
林冉是從小路回去的,所走的道路不同,自然沒有遇見乾臨宮的人送景雲回去。
她腳程快,率先回到了城中,在景家客棧附近站了很久,才終於看見四人抬著一頂軟轎停在了客棧門口。
她腳步剛動,便看見花朵飛奔著出了屋子,撲向了轎子。
她淡然的看著花朵將轎子的簾子掀起,緊接著便聽見了花朵撕心裂肺的一聲“公子。”
景雲是被攙扶著出去轎子的,饒是在夜裏,她仍能看見他渾身的血跡。
那是鞭痕,是乾臨宮對付不聽話之人時慣用的武器。
一鞭子下去,能將人的皮肉硬生生的扯下來。
魁梧大漢尚且經受不住的苦,何況是瘦弱的景雲?
“公子,公子!您怎麽了這是?公子啊,您說說話,您別嚇我!”
花朵的哭聲越發大了,也越發淒涼了。
林冉看著景雲搖搖欲墜,差點兒壓倒扶著他的花朵,兩隻手緊緊攥成拳頭,腳步卻是往後邊退去。
她早有心理準備,景雲即便活著出來乾臨宮,也絕不會安然無恙,她不覺得景雲受的這點兒皮肉之苦重了,能從乾臨宮出來,這已經是最輕的懲處。
她隻是沒有辦法麵對,無法麵對景雲的傷,也無法麵對景雲。
是她放棄了景雲,不管處於何種原因,她都是放棄了景雲,既然做了那狠心之人,那麽,她便不該再糾纏。
他身邊有一心一意的愛他的女子,他身邊還會有比她好千倍萬倍的女子,她應當退出。
林冉轉身要走。
剛轉過身子,就聽見花朵說,“好,好,我這就去找景家小公子,我這就讓他過來。公子,我去叫他,我馬上去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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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朵的聲音,於悲涼中透著不甘心,她攙著景雲的胳膊,最終還是鬆開了手,將景雲交付到了旁人手中。
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朝著層林盡染的方向跑去,跑著跑著,停下腳步,與不遠處站著的林冉四目相對。
“你滿意了?”花朵惡狠狠的問,“看著他氣息奄奄的回來,看著他吊著最後一口氣回來,你滿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