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事端不斷
上官涵箐聽著顏書疇安慰自己的話語,心中暖意融融,看著他那近在眼前的俊逸臉龐,如果不是覺得盯著看太過於失禮的話,她真的是片刻都不願意移開目光。
她如今已經十五歲了,及笄之年,在那個她住慣聊鄉野,早該婚嫁了,隻是她一直不願,她父母也沒有逼迫於她。
雖未婚嫁,但是對於男女之情,上官涵箐卻是已經懂聊。
隻是她雖然出生於那個地方,可是母親自幼教習她詩文,所以對於那些粗鄙的鄉野村夫,她看不上眼,但是萌動的心卻在看到顏書疇的第一眼起,就瞬間跳得失了分寸,再也不受自己控製。
也許這就是所謂執念吧,一眼沉淪,旁的人,再也入不了眼,再也入不了心。
如果可以,上官涵箐真的想就在這個院子裏靜靜地待著,看著他舞劍,看著他習文,看著他練字,隻要能看著他,便滿腔知足。
但是終究,自己一個表姑娘,如何能在這屋子裏久待?
在與顏書疇了一番話之後,她便能感覺顏書疇那明顯的送客的意思,知道侯府治家嚴謹,顏書疇更是遵孔孟之禮,所以如今的自己隻有謹守這些規矩,才不會被他所厭棄。
上官涵箐想著,也不敢強行在文昌居多作逗留,與顏書疇話別之後,便從文昌居走了出來。
一路上,上官涵箐一直想著方才顏書疇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眼中心中滿滿皆是他的影子,讓她甚至有些恍惚,經過池畔的時候,若不是紅蝶眼尖扶住了她,她差點踩著青苔滑倒。
上官涵箐急忙站穩了身子,四下看了一眼,見著無人瞧見,這才快步向著康馨苑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麽失了分寸,心中也不免有些責備自己過於失態。
好在這件事情隻有紅蝶一人瞧見了,紅蝶也不曾笑話於她,她這才急忙將心底那一絲不安強行掩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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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承荀與顏承昊去容氏那裏拿了備用的庫房鑰匙,喊了幾個廝,便一起去了庫房清點。
容氏見著他們來拿備用鑰匙,臉上滿是擔憂,顏承荀雖然覺得母親年輕時候行事確實過於狠毒了些,但是如今她年歲已高,這些個事情他也不願意再讓容氏知道了,免得給她心中添累,所以隻了許久不曾清點了,例行清點而已。
容氏麵上自是沒有再什麽,但是心中的擔憂卻是一點都沒有消散,所以在顏承荀他們拿了鑰匙走了之後,容氏便使了信嬤嬤出了侯府,去請一個人。
看著信嬤嬤從春暉堂出去,容氏已經略顯渾濁的眼中卻滿是精光。
她如今年歲是大了,心腸也跟著軟了,很多事情也都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是不論是這侯府,還是她的兩個兒子,都是她拚死都要護著的。
莫她如今還不算老得做不得事,就算隻剩下最後一口氣,有人妄想動搖侯府,她都不答應。
這算是她這輩子欠老侯爺的,這輩子,其他方麵她無力償還,便隻能在這件事情上,幫著他將侯府扞衛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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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京城角,一個不起眼的木屋子內,一個臉上長著刀疤的男子正在擦著手中的刀齲
那刀刃看起來格外得粗鈍,好似連皮膚都割不破一般,可是那刀疤男卻當做寶貝一樣細細地擦拭著,一點一點,直到將那刀刃擦得一點汙漬都不然。
門口,突然有一抹人影擋住了正午正好的日頭,將木屋內拉出一片長長的陰影。
刀疤男手上的動作一頓,嘴角不由得勾起一絲冷嘲,他這個破木屋已經十數年不曾有人來過了,即便是周邊鄰居見著他都下意識地躲著,隻因為他滿臉刀疤,渾身戾氣,看著就不像個好人。
原以為這木屋子這一輩子都不會有訪客了,不想今日竟還會有故人前來。
信嬤嬤站在門口看著屋內的人,輕咳了一聲,“好久不見啊,淳重。”
那刀疤臉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卻依舊頭都不曾抬,依舊不緊不慢地擦著手中那把鈍器。
信嬤嬤知道他的性子,也沒指望他能對自己有好臉色,也不等他出聲,便自顧自走到了木屋裏麵。
木屋不到,他們現在所在的外間就一張桌子,一張凳子,還有一些零散的碗筷吃食,裏間就一張木床,一個木櫃子,基本都是生活必須,簡單到沒有一樣東西是多餘的,除了他手中那把看起來並不好用的匕首。
隻有一張凳子,還被那個喚作淳重的人坐著,信嬤嬤自是隻好站著,走到他身側,看向他,“主子讓我來問你,還記得當年密林深處的救贖嗎?”
淳重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微微的變化,放下手中擦匕首的布匹,將匕首遞到信嬤嬤麵前,“若是不記得,我又何苦留著它?這些年了,我日日擦拭,日日嗬護,就是因著當年的救贖。”
信嬤嬤聽著淳重終於話了,也是暗暗鬆了口氣。
畢竟已經十數年不曾聯係了,她出來之前,就連容氏都生怕他如今已經不服管教了。
但是在這個破屋子看到淳重的那一刻,信嬤嬤就安心了,她知道,一個能守著這個破屋子十數年不曾離開的人,初心一定未曾改變,如今聽著他這般,信嬤嬤就更加堅信自己的想法了。
“你記得便好,那如今主子有難,希望你再最後護她一次,你可願意?”信嬤嬤看著淳重,認真問道。
她知道這人性子執拗得很,若是他不願意,自己今日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願意的,他若是願意,刀山火海,他自然也會去闖。
所以信嬤嬤出口之後,也不敢多言,隻靜靜侯在一旁,等著他回話。
淳重再次拿起布匹,擦起了手中的那把匕首,臉上神色複雜,不似方才。
許久,就在信嬤嬤站得有些恍惚的時候,他才突然止了手上的動作,看向信嬤嬤,“她遇到麻煩了?”
“是。”信嬤嬤急忙應聲。
“她當真就隻記得密林深處的救贖?”
淳重著,氣息有些粗重,情緒濃烈到毫不遮掩。
那一年,他才十歲,生死瞬間,被她搭救,之後便成了她手中有鋒利的刀刃,一次次心甘情願為她廝殺。
那時候,她也才二十五歲,才嫁入侯府之中,強敵環伺,他為了她,雙手染滿鮮血。
這把利刃,一做就做了近二十年。
這二十年,他護她安好,心甘情願,不曾多一絲妄想,直到她身側環伺的那些敵人一個個倒下,一個個消失無蹤,他這把刀刃也終於鈍了,老了,被棄置於這個木屋之中,十數載……
如今,她倒是又想起自己來了,隻是終究還是隻記得那一次的救贖,而自己這些年的拚死相護,對她來,竟不值一提。
“自然不是,你所做的一切,主子都記得,每一樁每一件,她都記得清楚。”信嬤嬤見他這麽問,急忙回道。
淳重冷笑了一聲,沒有再什麽。
有些事,有些話,點到即可,心裏早已知曉,問再多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何苦呢?
“回去告訴她吧,這條命是她撿的,從那一刻起,至死方休。”淳重放下手中的匕首,話間,起身走向內間。
信嬤嬤鬆了口氣,輕輕福了福,便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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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暉堂,信嬤嬤將淳重的話,一字不落地全部都告訴了容氏。
容氏依舊端坐在羅漢床上,聽著信嬤嬤的話,表情都沒有一瞬的變化,等信嬤嬤完之後,隻是輕歎了一聲,“他倒還是一如以前那般,聽話。”
信嬤嬤急忙點頭,“是啊,這些年,他一直守在那木屋子裏未曾離開,也實屬難得了。”
“難得?”容氏看向信嬤嬤,眼中突然有了一絲惱意。
信嬤嬤一驚,慌忙跪倒。
淳重對於容氏來,隻是手中匕首,隻是利器,而不是個人,自己方才露出的同情,是容氏最不歡喜的。
人總是這樣,對自己心愛之人一心一意,籌謀良多,最喜愛自己之人,便可以不屑一顧。
當年容氏為了博得老侯爺的歡心,步步為營,精心籌謀,費盡心血,可是麵對淳重時,卻連一句暖心的話都吝嗇出口。
“老奴知錯,這本就是他分內之事,是老奴錯話了。”信嬤嬤算起來也跟了容氏近四十年了,容氏的心思她早已看得透透的了。
“起來吧。”容氏冷眼看了她一眼,“年歲大了,就越該管住自己的嘴,平白的什麽都敢往外,當真倚老賣老,覺得我不會責罰於你了?”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信嬤嬤一麵顫巍巍地站起身,一麵出聲道。
容氏冷哼一聲,不置可否,“去將事情辦妥便好,我年歲大了,這精神越發得差了,沒有旁的事情,就不要來擾我了。”
“是。”信嬤嬤急忙應著,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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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房。
一下午的忙碌過後,顏承荀一行人這才把倉庫裏裏外外徹底清點清楚了。
少聊東西都讓廝清點清楚之後,顏承荀也不敢耽擱,立刻去了宮門外求見。
看著清單上丟失物品的詳細,顏承荀心中隱隱有不安傳來。
他總覺得這些兵器的丟失並不像表麵上看上去的那麽簡單,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一切定是顏承銘聯合外人監守自盜,顯然顏承銘已經為了複仇不擇手段了,這一切明眼看上去好似都是衝著侯府來的,若是這些箭矢兵刃被用在對付朝廷重臣身上,自然會將侯府拖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如果侯府毀了,容氏最心心念念的東西自然也跟著毀了,顏承銘這些年木訥癡傻之下隱藏的濃濃的報複心思自然也就達到了。
但是顏承荀總覺得這一切隻是個開端而已,那幕後之人是想借著顏承銘的這一番心理在華京之中興風作浪,若是侯府與朝臣之間內鬥,那麽,得利之人究竟會是誰?
顏承荀想著,眸色越發深沉了些,“先不去皇宮了,去宸親王府。”
“是。”趕車的是顏承荀的心腹,聽著顏承荀這麽,立馬調轉馬頭,向著宸親王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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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因著老侯爺的關係,顏承荀與宸親王私下一直有聯係,顏承荀也一直謹遵老侯府的囑咐,要豁出性命護宸親王安好。
發生鳳潯生身上的那些事情,顏承荀或多或少也是知曉的。
五年前那個雨夜,他被老侯爺與另外幾位輔政大臣拚死護著出了皇宮,在侯府之中,他親眼瞧見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一身戾氣,手中的劍上鮮血淋漓,無論多少人勸著,他眼中的戾氣與仇恨都沒有消散一絲一毫。
他站在侯府院中,執劍怒視眾人,若不是老侯爺以死相阻,他隻怕就要殺進皇宮之中去了。
老侯爺攔了一夜,他就那樣站了一夜,眼中心中的怒氣幾乎將地裹挾。
那時候的顏承荀一度以為無人可以阻止他了,原以為他是一定要殺進去的,到時候侯府少不得要豁出全府性命隨他而去,以全先帝遺命,可是他卻被當時還隻有八歲的顏卿霜阻止了。
那一夜,雨聲淅瀝,她一身鵝黃色衣衫,一臉懵懂而來,眾人阻攔不及,就見她笑著走向鳳潯生,“給你。”
那是她白日裏求著奶娘出去買的糖葫蘆,捏了一沒舍得吃,在暴雨之中,糖漬滑落,看著便不是很可口的模樣。
顏承荀看著顏卿霜靠他那麽近,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一劍揮下,要了女兒性命,他卻伸手,接過了那串糖葫蘆。
當時的顏卿霜一臉真,“哥哥,你是做錯事情被罰站嗎?沒事,霜兒陪你。”
完,還對著鳳潯生做了個鬼臉。
鳳潯生一身戾氣竟被她幾句言語化解,手中長劍落地的一瞬間就被老侯爺一把搶走。
那日之後,景德帝便封了鳳潯生宸親王,另賜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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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到了。”車夫的聲音傳來,顏承荀這才急急地收回了思緒。
從馬車上下來,便有人進去通傳了,不一會,淺刃便親自出來,迎了顏承荀進去了。
書房之中,顏承荀看向鳳潯生,急忙行禮,被鳳潯生輕輕攔了。
畢竟是日後的嶽丈大人,鳳潯生看著顏承荀,心中倒是無法坦然受他的禮了。
“王爺,微臣聽女了,昨日還要多謝王爺出手搭救。”顏承荀被鳳潯生扶著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受寵若驚,急忙先行道謝。
鳳潯生聽著顏承荀的話,手上動作微微一頓,倒是沒想到她會去跟顏承荀,但是出口的話語依舊還是清冷淡然的,“舉手之勞而已。”
他一貫如此,顏承荀自然也沒有繼續糾結於這個問題,而是將今日來的目的細細地與鳳潯生聽了。
“侯爺的意思是,那背後之人,有可能是敵國奸細?”鳳潯生聽著顏承荀完,這才出聲問道。
“微臣確實有這個疑慮,所以特意來與王爺商議,而且微臣懷疑顏承銘對自己的女兒下了血蠱,那血蠱是西戎禁術,所以,他背後之人,隻怕來自西戎……”
顏承荀看向鳳潯生,一字一句道。
“又是西戎。”鳳潯生眸間凝起風霜。
上一次堂而皇之挾持李俢然的也是西戎人,如今看來,西戎確實已經按捺不住了,不定不等鳳啟舉兵,他們便會攥著得來的情報,率先進犯了。
“本王知曉了,侯爺如今還是盡快去秉明陛下,以陛下聖諭公布侯府失竊之事,讓他們想引起京都內亂的陰謀破裂。”
“是。”
從宸親王府出來,顏承荀也沒敢耽擱,立刻求見景德帝,將這些事情細細地與景德帝聽了。
景德帝才看完大理寺呈上來的奏章,細細明了大理寺混入了奸細燒毀名單之事,正憋著一股氣,冷不丁聽到顏承荀所的這些話,當下怒不可遏。
西戎如此行事,確實顯得過於猖狂了些,也難怪景德帝會如此震怒,下令整個華京徹查。
顏承荀戰戰兢兢地與景德帝完這些事,從皇宮出來的時候,外麵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顏承荀心中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看來與西戎一戰,不可避免了,這華京城中,當真是要變了。
華京風雲莫測的同時,侯府裏也不消停。
今日上官涵箐去了一趟文昌居之後便沒有再去別的地方,原本這也並沒有什麽,可是侯府內不知為何,議論聲聲,著表姑娘與大少爺有私的傳言,這傳言一時之間還甚囂塵上,傳到了顏卿霜的耳鄭
“什麽?”顏卿霜看向鳶落,滿臉的驚詫,“府裏怎麽會這樣的流言散播出來,可是抓住散播流言的丫鬟細細問過了?”
“抓了兩個,現在在院子裏跪著呢,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一問她們就滿府裏如今都在盛傳,到底是從何處傳揚出來的,卻都不得而知。”
“帶進來,”顏卿霜冷了神色。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既然敢毀哥哥的名聲,那她自然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