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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嫁禍

  顏卿盈看著那湯羹,倒是並未多想什麽,她與趙清茗相處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卻能深深地感受到趙清茗那骨子裏帶出來的自尊感,那種極度的自尊感讓她不屑於也不可能做出這種在湯藥中下藥的事情來。


  顏卿盈覺得趙清茗或許會因為她懷有身孕而難過憂傷,可是麵上肯定依舊還是和煦大方的,這就是世家貴女必須要有的氣度,是她趙清茗永遠都鬥不過自己的最大阻礙。


  這般想著,顏卿盈此刻自然也不會枉做人,看著那碗羹湯,柔聲道,“多謝姐姐。”


  然後便拿起羹勺,口口地喝了起來。


  沒有人覺得會出問題,自然也沒有人會特別在意。


  趙清茗隻是木然地坐在那裏,即便此刻她很想站起身就走,但是到底從的涵養還是逼著她坐在原地,看著顏卿盈一口一口地喝著羹湯進補。


  想起那日鳳啟軒突然到她知道她夜闖宸親王府的事情,想到他那番情意款款的話,趙清茗心口大痛,臉色微微有些泛白。


  這世間最痛苦的大概就莫過於一個人口口聲聲著非你不可,著有多愛你,當你嚐試著敞開心扉麵向他,接納他的時候,他卻執起匕首紮進你的心口,然後轉頭將旁人擁入懷鄭


  “姐姐,您沒事吧,您的臉色很差。”顏卿盈喝了幾口羹湯,抬頭瞧見趙清茗的臉色,不由得出聲問道。


  她其實知道趙清茗為何會這樣,隻是趙清茗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個晚上,鳳啟軒是被她下了藥,她也永遠不會知道,整個過程,他摟著自己,口中呢喃的都是‘清茗’。


  “無妨,許是最近沒有休息好,不礙事的。”趙清茗聽到顏卿盈的話,急忙收回思緒,淡淡出聲道。


  “姐姐無事便好,”顏卿盈著,突然腹部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痛得她瞬間整個人便攪作一團,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滾落。


  “娘娘,您怎麽了,娘娘……”


  顏卿盈這一反應來的太過於突然,整個寢宮頓時亂做一團,雁汐上前扶著顏卿盈,焦急出聲,“快去請禦醫,快去請禦醫來!”


  寢宮中的宮女聽到雁汐的聲音這才有人快步衝了出去,去請禦醫來。


  顏卿盈痛得不行,捂著肚子,腿間鮮血滴落,浸濕了羅裙,觸目驚心。


  “娘娘……”有膽的宮女見著這個樣子,狠狠捂住了嘴,不敢再出聲。


  趙清茗也猛地站起身來,原本恍惚的神誌被眼前的情景猛地震醒,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顏卿盈,然後又看向身旁的素兒,半晌回不過神來。


  顏卿盈靠在雁汐身上,雙手緊捂著腹,臉色慘白如紙,發絲被汗液浸透,一雙眼睛滿是怒火地看向趙清茗,費力出聲,“趙清茗,你為什麽這麽狠毒,我那麽信你,信你出生高貴,不會起這種人之心,可是你竟然當眾毒害我腹中孩子,這是太子的孩子,你就這麽容不下嗎?你蛇蠍心腸,根本不配做太子妃!”


  顏卿盈看著趙清茗,句句控訴,聲聲泣血,若不是疼得厲害,她真的想上前就這麽把趙清茗生吞活剝了。


  她心疼這個孩子,這是她的希望,這是她跟鳳啟鳴之間割不斷的紐帶,可是現在,這個紐帶,這個她精心嗬護,甚至不惜對著鳳啟軒獻身而換來可以光明正大存活下來的孩子,竟然被這一碗破羹湯就給毀了!

  她怎麽可能不恨!


  趙清茗也慌了,她站在原地,看著像瘋了一般的顏卿盈,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是她端來的湯藥,是素兒督了顏卿盈麵前,是她親眼看著顏卿盈喝下,喝下沒多久她就痛成這般樣子,如今的她該如何解釋,如何解釋都不清楚了吧?

  百口莫辯……


  趙清茗看著顏卿盈,微微張了張嘴,到底還是什麽都沒出口。


  剛剛有宮女衝出去請禦醫的時候,也有顏卿盈宮裏的宮女去請了太子來為顏卿盈做主了。


  顏卿盈看著趙清茗慘白著臉色站在那裏,一聲不吭,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心裏的怒氣一點一點積聚,狠狠一把拽過那裝著羹湯的碗,用盡力氣向著趙清茗砸去。


  所有人猝不及防,眼看著那碗就要砸中趙清茗了,而此時,鳳啟軒正好趕到,快步上前,一把扯過趙清茗,那碗擦著趙清茗飛過,狠狠砸在地上,碎裂開來。


  趙清茗突然被他拽開,一下撞進他懷裏,看著那碗,心中狠狠鬆了口氣,下意識地撫向自己的肚子。


  鳳啟軒看著她那下意識的,保護孩子的動作,心口像被什麽狠狠扯了一下,依舊將她扣在懷裏,聲音滿是關切出聲道,“你沒事吧?”


  趙清茗急忙搖頭。


  “太子殿下,求您為我們娘娘做主,太子妃她假意來看望娘娘,帶了一碗羹湯過來,給我們娘娘進補,結果我們娘娘才喝下肚子就劇痛無比,孩子隻怕,隻怕……”


  顏卿盈疼得幾乎暈厥,被周圍幾個宮女扶著躺到了軟榻之上,雁汐此刻便跪了下來,對著鳳啟軒一邊磕頭,一邊出聲道。


  鳳啟軒聽著雁汐的話,下意識的看向懷裏的趙清茗。


  她因為嫉妒來毒害顏卿盈腹中骨肉,鳳啟軒是如何都不信的。


  他倒是希望她當真能這般做,若是能這麽做,至少證明自己在她心中分量頗重,可是他知道,不會。


  感覺到鳳啟軒的目光,趙清茗微微動了動身子,想要掙開鳳啟軒。


  鳳啟軒依舊扣著,沒有鬆手。


  “太子殿下,臣妾知道這件事情臣妾百口莫辯,但是臣妾確實不曾想要毒害顏良娣,這羹湯是臣妾宮中的丫鬟給臣妾準備的,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可以隨臣妾去寢宮中一同質問流霜。”


  掙不開鳳啟軒,趙清茗便隻能這樣緊挨著他出聲解釋道。


  “禦醫來了,禦醫來了。”


  就在此時,一個宮女焦急的聲音響起,隨後沈禦醫跟著快步走了進來。


  兩人瞧見鳳啟軒急忙跪拜行禮,被鳳啟軒阻止了,“沈禦醫,救人要緊。”


  “是,臣這就去。”沈禦醫話間,快步走到顏卿盈身側。


  顏卿盈已經疼得不出話來了,看到沈禦醫,滿含眼淚的雙眸緊緊盯著他,顫抖著手一把握住他的手,努力吐出了幾個字,“沈禦醫,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沈禦醫見狀哪裏敢怠慢,急忙查看起來。


  趙清茗站在那裏,看著顏卿盈這般樣子,腳下微微發軟,卻被鳳啟軒緊緊扣住。


  趙清茗看向鳳啟軒,整個人有些茫然。


  她原本以為鳳啟軒會暴怒,會不由分斥責自己,甚至會責罰自己,可是他沒有,他就這般靜靜地站在自己身側,守著自己,甚至趙清茗感覺他在護著自己。


  心中微微動容,趙清茗眼神微閃,難道他就一點都不曾懷疑自己嗎?

  畢竟這一切看上來確實是證據確鑿。


  也許是感覺到她的目光,鳳啟軒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趙清茗心口狠狠跳了兩下,急忙收回目光。


  “太子殿下,”沈禦醫突然出聲,對著鳳啟軒就跪了下來,“請恕臣無能,娘娘的胎保不住了。”


  沈禦醫著,緊緊伏低身子,等著鳳啟軒的震怒。


  但是沒有,鳳啟軒隻是淡聲道,“那煩請沈禦醫開些調理的方子,幫著顏良娣調理一下身子吧,還有地上那碎碗,裏麵盛著的羹湯被下了什麽藥,也煩請沈禦醫一起看一下,查清楚之後再來知會本宮一身。”


  “是,是。”沈禦醫沒想到鳳啟軒這般好話,連連應聲。


  “太子殿下。”雁汐依舊跪著,一臉的不可思議聽著鳳啟軒的話。


  鳳啟軒臉上露出不耐的神色,看向雁汐,“伺候她早些歇下吧。”


  完,扣著趙清茗的手,向外走去,直向趙清茗的寢宮而去。


  走到外間,趙清茗輕輕掙了掙,看向鳳啟軒,“太子這是何意?”


  “本宮今晚留宿你宮鄭”鳳啟軒看著趙清茗,直言道。


  趙清茗微微有些驚愕,“太子,顏良娣的事情,您就……”


  “這良娣之位,是她苦心謀劃而來,那孩子也是她私心謀劃而來,如今沒了也好,原本就不該屬於她的東西。”鳳啟軒冷聲道,話語中是難得的涼薄。


  他一貫溫潤,卻見不得顏卿盈在這種事情上設計於他。


  那日的酒被下了藥,他豈會不知?


  “她謀劃而來?”趙清茗輕聲念著,有些不解。


  “她在本宮酒中下了藥,所以那孩子,不該來的。”


  趙清茗對上鳳啟軒的雙眸,心中不清是什麽滋味。


  “茗兒,若是可以,本宮隻想要你一個,莫今日不可能是你所為,即便是你為,本宮也絕不會傷你,你若願意為了本宮爭風吃醋,本宮開心還來不及。”


  趙清茗一顆心跳得如擂鼓一般,“可是,您是太子,是儲君,您的東宮,永遠都不會隻有我一個,父皇不會允許,母後不會允許,這滿下的百姓都不會允許。”


  “所以本宮寧願不當這個太子。”


  鳳啟軒這話才口,就被趙清茗伸手捂住了嘴,“太子,隔牆有耳。”


  鳳啟軒看著她伸過來的嬌嫩柔荑,心口一動,彎腰將趙清茗抱了起來,回了寢宮。


  當夜,流霜就被鳳啟軒讓人押到了慎刑司嚴加審問。


  “殿下,您這會是不是該去陪著顏良娣才是?”趙清茗看著鳳啟軒一直守著自己,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鳳啟軒能這般信任自己,她很知足,但是今日痛失腹中骨肉的畢竟是顏卿盈,而她還是最大的嫌犯,如今鳳啟軒不去安慰顏卿盈反而在這邊陪著自己,總感覺有些不過去。


  鳳啟軒側身看向趙清茗,“你這是想趕本宮走?”


  鳳啟軒目光灼灼,看得趙清茗臉紅心跳,“臣妾隻是覺得顏良娣畢竟痛失苦肉,這會她該是需要您的時候。”


  趙清茗低低道。


  其實她也不想鳳啟軒走,不想他去陪別的女人,可是他到底是太子,他終究不可能隻屬於自己一個人,自己不該生了如此貪念的,否則最後痛苦的還是她自己。


  “那你呢?”鳳啟軒聽著趙清茗的話,目光灼灼,“你會有需要本宮的時候嗎?”


  趙清茗低垂著頭,沒有話。


  鳳啟軒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伸手摟著她,“今日你受了驚嚇,本宮哪裏都不去,陪著你,安寢吧。”


  趙清茗聽他如此,便也沒有再什麽,被他這般摟著,心也跟著安定了不少,倦意襲來,竟很快便沉入了夢鄉。


  —


  顏卿盈的寢宮之中,禦醫看過之後幫著止住了血,又開了幾個藥方讓雁汐她們連夜煎熬了給顏卿盈服下,將肚中剩餘的東西排幹淨,才能保顏卿盈一命。


  但是即便如此,顏卿盈身子也大受損失,需要些時日才能恢複了。


  沈禦醫走後,顏卿盈躺在床榻之上,眼神空洞,愣愣出神。


  雁汐捧著煎熬好的藥過來想扶她起來她,她也不動,如同一個木頭人一般,不話,不動,不哭,不鬧。


  雁汐瞧著她這個樣子,眼淚怎麽都止不住。


  “娘娘,身子是您自個兒的,旁人不珍惜,您自個兒要珍惜啊,您得趕緊把這個湯藥喝了,隻要好好調理好身子,才有可能有以後啊。”


  雁汐一邊哭著,一邊出聲勸道。


  “娘娘,沈禦醫了,您必須把這些湯藥喝下去,將肚中的淤物全都排出來才行,”雁汐著,對著顏卿盈便跪了下來,“娘娘,就當雁汐求您了,求您聽禦醫的,千萬莫要拿自己的身子賭氣啊。”


  雁汐一聲一聲地勸著,可是顏卿盈還是毫無反應,雁汐實在沒了法子,隻能跪在床榻邊,陪著她垂淚,直到一個公公打扮的人突然出現在寢宮之中,顏卿盈才好似突然活過來了一般,看向雁汐,“他來了,是他來了……”


  話間,眼淚如注。


  雁汐知道此刻隻有那人的話顏卿盈才會聽了,便急忙迎了那人,讓他進到裏間,自己在外間候著,其餘的宮女則都被雁汐找了一堆理由使喚了出去。


  鳳啟鳴依舊還是那一身太監裝,一步步向著顏卿盈走了過去。


  顏卿盈掙紮著起身,看著鳳啟鳴,嗚咽出聲,“殿下,殿下,我們的孩子沒了,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顏卿盈慘白著臉,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看到鳳啟鳴的那一刻,徹底決堤。


  鳳啟鳴快步走上前,將她摟進懷裏,“盈兒,你別這樣,你這樣,我看著心疼。”


  他簡簡單單一句話,顏卿盈卻哭得越發傷心起來。


  但是有些情緒一直憋在心裏會積壓成疾,如此一哭,顏卿盈心口那股怨氣倒是散去了不少。


  鳳啟鳴沒有催她,任由她抱著自己哭泣,等她哭夠了,這才端起雁汐放在床榻旁的藥碗,喂顏卿盈喝藥。


  “盈兒,我不許你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我們還有以後,還會有別的孩子,你如今最緊要的,便是把身子養好。”


  鳳啟鳴著,耐著性子,一勺一勺地喂著她喝,顏卿盈也都乖順地喝進肚中,眼中偶爾低落混進湯藥裏,顏卿盈忍著,把那一碗湯藥喝了幹淨。


  “殿下,我好恨。”顏卿盈喝完湯藥,看著鳳啟鳴,咬著唇出聲道。


  “盈兒,”鳳啟鳴摟著顏卿盈,在她耳畔輕聲道,“我知道你恨什麽,她既然敢算計我們的孩子,我也不會讓她好過,她那個孩子,也休想平安生下來。”


  鳳啟鳴太了解顏卿盈了,他知道顏卿盈想聽什麽。


  果然,他這句話一完,顏卿盈再次痛哭出聲,光是他的那一句‘我們的孩子’就讓顏卿盈覺得值了,覺得今日所受的罪都沒有白受。


  —


  顏卿盈失了孩子的事情,侯府很快便知曉了。


  顏卿霜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不敢相信。


  趙清茗那樣的性子,怎麽可能因為嫉妒去毒害顏卿盈的孩子呢?


  當日趙清茗是親眼瞧見顏卿盈是用了何種手段才攀上了鳳啟軒的,這樣的人,趙清茗應該根本就不屑於跟她鬥吧。


  心中雖這般想,但是這事情畢竟出在東宮,顏卿盈即便是侯府庶女,卻也不是侯府可以過問的事情,最多是讓人唏噓兩聲,這事便也算過去了。


  如今就連張氏都不替顏卿盈奔走了,這侯府之中就更加沒有人會為了顏卿盈的事情多花什麽心思了。


  顏卿霜震驚之處不是顏卿盈的孩子被害,而是這宮中的詭計。


  定是有人借了趙清茗之手,害了顏卿盈的孩子,這樣一番下來,那幕後之人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兩個懷有身孕的女人都算計了進去,而且依著鳳啟軒如此護著趙清茗的樣子,隻怕那幕後之人連鳳啟軒都算計了進去。


  鳳啟軒那過分的偏袒,若是傳入景德帝的耳中,又不知道會引起何種波瀾了。


  這看似華貴無比的皇城之中,卻是陰謀詭計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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