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瘋了的老嫗
太子妃寢宮。
趙清茗昨日突然昏迷,傳了禦醫來看,若是怒極攻心,恐動了胎氣,一再囑咐了趙清茗一定要安心靜養,不要憂思過度,趙清茗也一一應下了,還特意囑咐了禦醫,不要告訴太子,唯恐他擔心。
今日一早,素兒就煎好安胎藥從外麵拿進來,遞到了趙清茗麵前,臉上滿臉的不忿,完全不加遮掩。
“這是怎麽了,一大清早的,誰惹著你了?”趙清茗這會靠在軟榻上,手中正拿著一卷書卷在看著,見著素兒那滿臉憤恨的樣子,不由輕輕放下書卷出聲問道。
“無人招惹奴婢,”素兒著,輕輕地將安胎藥遞到趙清茗麵前,努力忍著怒火柔聲道,“娘娘,你快把湯藥喝了吧,等下該涼了。”
趙清茗接過那湯藥,一口一口心喝著,嘴角始終是那一抹柔柔的笑意,“吧,你這個樣子,我哪裏能安心喝藥,你一貫是如茨,心中藏不了事情,與我聽聽吧。”
素兒想了想,攥了攥拳,還是沒忍住,“太子,他,他太過分了。”
“素兒,不可亂言,太子豈是你能妄議的。”趙清茗正了神色,看向素兒道。
“娘娘,奴婢也不想這般言亂,奴婢實在是氣不過,您這般辛苦,他,他卻在昨兒夜裏寵幸了顏娘娘,奴婢就是替您不平。”
素兒著,心中氣憤,沒有瞧見趙清茗的臉色一點一點變得極為難看。
“他寵幸了顏卿盈?”趙清茗目光空洞,愣聲出口道。
素兒這才發現那一整碗的安胎湯藥,趙清茗全都潑灑在了身上。
“娘娘,娘娘,快,快起來換衣服,仔細著涼了。”素兒慌亂了手腳,急忙又使喚了幾個宮女去取了幹淨衣裳過來,幫趙清茗換上了。
“娘娘,那安胎藥,奴婢這就吩咐下去重新熬煎,奴婢這就去。”素兒也是慌了神了,急忙道。
“不必了,你們都下去吧。”趙清茗乏力地揮了揮手,“我累了,想歇息了。”
“是。”宮女們也不敢多什麽,隻能盡數退了出去。
輕輕關上門,素兒心急如焚,早知道她便不多嘴了,如今可好,太子妃這般樣子,若是當真出了什麽事,可怎麽辦才好?
—
今日侯府內出了這許多的事情,顏承荀眼見著自己的妻女一再地受牽連,遭委屈,便向著容氏討要了這個恩澤,允許他們一家去郊外的別莊散心幾日。
容氏因著一再冤枉了顏卿霜,心中也有些過意不去,所以這一次,也沒等顏承荀多,就一口答應了。
顏承荀得了這個好消息,還故意賣了個關子,沒有直接去跟楊氏,隻囑咐了下人過去通知,他晚些去一趟玉簪院。
—
“老爺隻了晚些過來,沒何事?”楊氏看著眼前的丫鬟,出聲問道。
那丫鬟隻是微微搖了搖頭,“回夫人,老爺並未何事,隻是晚些會過來。”
“那,他神色可嚴峻?”楊氏這些時日也是有些杯弓蛇影了,如今隻是丫鬟了老爺晚上來,她竟就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頗有些心緒不寧。
“頗有些嚴峻。”那丫鬟如實道。
也是,那顏承荀本就是故意裝作嚴峻的,看在丫鬟眼中可不就是嚴峻嗎?
楊氏這下心更慌了,在屋子裏也待不住,索性就去了廚房幫忙,但是因為心不在焉,一不手就被燙著了,而顏承荀來的時候,玉簪院正因為楊氏被燙著了忙做一團。
“這是怎麽了?”顏承荀心一沉,看著一個丫鬟問道。
“老爺,”那丫鬟冷不丁見到顏承荀嚇了一跳,急忙行禮,“夫人聽聞老爺要過來,親自下廚,但是不心被燙著了,奴婢剛準備去取燙傷藥來。”
“快去取。”顏承荀一聽到楊氏被燙著了,心中也是一驚,一邊著,一邊快步向著裏麵走去,也不知道楊氏被燙得嚴不嚴重,但是想要她竟然為了自己親自下廚,心中又生出幾分喜悅來。
“老爺。”
顏承荀走進去,一眾丫鬟見了他都急忙行禮。
“都不必多禮,”顏承荀著,幾步走到楊氏身邊,執起她的手,見燙的不算很嚴重,一顆心這才安了些,“怎麽這般不心。”
雖是責怪,那話語中卻是萬般柔情,不出來的寵溺。
手被他攥著,當著這麽多丫鬟的麵,楊氏的臉竟下意識地紅了,“老,老爺……”
楊氏著,輕輕抽回了自己的手,“我沒事。”
“下次不要逞強了,你本就不適合做那些粗雜的活。”顏承荀眼中依舊是寵溺,自打楊氏跟了他以後,放棄得太多,多的讓他心疼,他想盡力彌補,卻又總是覺得力不從心,隻希望這一次的出行,一家四口可以無憂無慮吧。
“是,知道了。”楊氏聽著他的話,心中還是歡喜的,笑著應道,剛準備傳晚膳,突然又想起什麽,猛地抬頭看向他,“對了,你特意提前讓丫鬟過來囑咐了,是有什麽事嗎?”
楊氏正問著,那個取了燙傷藥的丫鬟過來了,識趣地將燙傷藥放在桌上。
顏承荀取過,一邊幫著楊氏塗抹,一邊道,“我去向母親討了份恩澤,我們一家四口去郊外的別莊住上個半月,遠離這府裏這些是是非非,帶著你和疇兒,霜兒好好過過尋常百姓的生活。”
“當真?”楊氏聽著顏承荀這麽,心口一喜,出聲問道。
“當真,我什麽時候騙過你?”顏承荀笑著看向楊氏道。
“拈煙,快些將這個消息告訴少爺和姑娘去。”這些年了,顏承荀也從未過要帶她們出府遊玩,如今難得得了這麽個好消息,楊氏根本等不及,立刻就囑托了拈煙去相傳。
顏承荀也隻是寵溺地看著她,並未阻止。
—
居竹苑。
“當真?”顏卿霜也是喜上眉梢,“爹爹要帶我們出去遊玩?”
“是了三姑娘,奴婢這手,手……”拈煙看著被顏卿霜緊緊攥著的手,出聲道。
顏卿霜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過於激動,攥著拈煙的手都快將她的手攥變形了,這一看,顏卿霜急忙鬆了手,笑意盈盈,“拈煙姐姐隻管回去吧,哥哥那裏我親自去。”
拈煙急忙福了福,“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鳶落,走,去文昌居。”拈煙一走,顏卿霜也等不及,喚了鳶落就向著文昌居走去。
到了門口,特意囑咐了丫鬟廝們不要通傳,顏卿霜一個人悄悄地向著裏麵走去。
文昌居書房內,顏書疇正在認真描摹著什麽,顏卿霜看著他這般認真的樣子,躡手躡腳,向著裏麵走去,一直到顏卿霜走近了,顏書疇都沒有發現。
書案上,顏書疇正在細細描摹的是一個青衫女子,身子婀娜,窈窕有致,看著就非同一般。
顏卿霜突然想起上一次哥哥那一瞬間的愣神,再看著如今躍然紙上的靈動女子,心口微微一怔。
哥哥他,當真是……
“哥哥,這是?”
顏卿霜突然出聲,駭了顏書疇一跳,幾乎下意識,顏書疇一把攥過那幅畫,直接團成一團,丟棄在地。
“哥哥為何這般慌張?”顏卿霜著,彎腰撿起地上的紙,輕輕展開,“好好的一幅畫,哥哥為何要糟蹋了?”
“霜兒,今日這畫,你可否當作不曾見過?”顏書疇生在侯府,自便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他自己做主,更何況這個女孩還是番邦商隊裏的一個商女,如茨差地別,無論如何,他們都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可能,就不該多生妄念,免得日後兩敗俱傷。
今日確實他自己動了妄念了,這幅畫,原本就不該下筆的,顏卿霜來的也正是時候,讓自己驚覺做出這般荒唐舉動,懸崖勒馬。
“可以,”顏卿霜答得豪氣,但是眼中還是滿是疑惑,“但是哥哥可否告知,這個姑娘是誰?”
“萍水相逢。”顏書疇搶過顏卿霜手中的畫,直接撕碎了。
“萍水相逢便這般牽腸掛肚,定然不是一般凡俗女子。”手中的畫被搶走了,顏卿霜也不惱,笑著道。
顏書疇也沒有要多做解釋的意思,在他眼中,那女子確非凡俗,雖然隻是一個商女,卻頗為靈動可愛,從他記事至今,還未曾有一女子能這般撩動她的心弦。
“好了,以後不管哥哥給霜兒帶回來什麽樣的嫂子,隻要是哥哥喜歡的,霜兒也一定喜歡,”顏卿霜見著顏書疇那略顯沉重的樣子,急忙岔開話題,“霜兒今日過來是有好消息來知會哥哥的。”
“什麽?”顏書疇這才看向顏卿霜問道。
顏卿霜便將顏承荀準備帶她們出遊一事告訴了他。
—
第二日一早,一家四口簡單收拾了一些衣物,早起去與容氏請過安之後,便一起向著別院出發了。
顏卿霜趴在馬車的窗口,看著外麵熱鬧的街巷,心中難得地開懷。
這一世,能有這樣片刻的靜謐美好時光已經實屬難得,至少至今為止,父母安好,哥哥亦安好,一切都還沒有超出自己的控製範疇,一切都尚在掌控之中,好似都剛剛好。
顏卿盈已經入了東宮,顏卿雅如今也快要嫁到尚書府去了,孫氏好似也是真心悔改了,這侯府也好似終於可以消停下來了。
馬車徐徐前行,顏承荀與顏書疇共乘一輛馬車,顏卿霜與楊氏共乘一輛,在後麵。
顏卿霜看著馬車逐漸出了城,周圍不再繁雜喧囂,便輕輕放下了簾子,窩到了楊氏的懷中,突然感覺楊氏好似情緒不是很高的樣子,不由得抬頭看向了楊氏,“母親,怎麽了?”
一家人出行大家都開開心心的,楊氏這樣,定是有心事。
楊氏輕輕摟住顏卿霜,微微歎了口氣,“沒什麽事,隻是想到菱姐兒,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顏卿菱,楊氏的長女,顏卿霜的大姐姐。
顏卿霜重生回來的時候,顏卿菱已然嫁入了定國公府中,所以算起來,重生回來這麽久,她竟是一次都沒見過大姐姐。
上一世也是如此,自己嫁給鳳啟延之後,也未曾見過顏卿菱,所以對於顏卿菱的印象便模糊,好似還停留在孩提時代。
那時候顏卿菱是大姐姐,所以不管自己多麽任性她總是讓著自己,在自己闖了禍要挨罰的時候,她也總是護在自己前麵,攬下所有的罪責。
在自己被容氏罰跪的時候,也總是她偷偷地來祠堂給自己送吃的,哄著自己。
“大姐姐……”顏卿霜默念出聲。
隻恨自己重生得太過於晚了些,沒有改變大姐姐的命運。
她記得大姐姐嫁入定國公府之後與國公府大公子之間過的也不算和樂,而且如今幾年過去了,大姐姐也未曾誕下孩子,隻怕在國公府的日子是越發難過了。
這般想著,顏卿霜的好心情也隨著沒了。
這些年,大姐姐鮮少能回來,國公府管得甚嚴,她嫁過去了,楊氏便也不好多什麽,每次顏卿菱回到侯府,她也都隻能裝作開開心心的,不敢多問,不敢多,隻唯恐引得顏卿菱越發傷心。
就是因為顏卿菱過的不算和樂,所以在顏卿霜想要追求心中所愛的時候,楊氏願意為了她拚盡全力,願意成全她,就是不希望自己的兩個女兒都成為家族聯姻的犧牲品。
如今一家四口出遊,獨獨少了顏卿菱,也難怪楊氏會不開心。
“母親,祖母的壽辰快要到了,到時候大姐姐便能回到府上了,等那時母親就好好陪著大姐姐,可好?”
顏卿霜此刻也沒有別的法子,隻能這般道。
大姐姐已經嫁過去了,就算夫妻之間不算和樂,但是大姐姐回來也不曾多言,他們便也不好多什麽。
如今的自己還不足以威懾國公府,等有一自己足夠強大的時候,她也一定會護住姐姐。
楊氏聽著顏卿霜這麽講,也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
好不容易出來,她也不想壞了顏卿霜的好心情,便摟過了顏卿霜,“霜兒的對,我們到時候一起好好陪陪你的大姐姐。”
今日起了大早,楊氏還是心疼女兒,將她摟在懷中讓她再睡會,所以等顏卿霜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別莊了。
莊園很大,依山傍水,美不勝收。
因著每年容氏都會過來住上些日子,所以這莊園裏麵無論是奴仆還是用具倒是一應俱全,什麽都不缺。
長途勞頓,楊氏難免有些疲累,收拾好東西之後便先去歇下了,顏承荀和顏書疇倒是精神好,此刻就像尋常父子一般,正在切磋劍術,顏卿霜睡了一路了,此刻精神頗好,便在這院子裏四處閑逛著。
園子頗大,氣勢宏偉,絲毫不輸於侯府的規模。
隻是這裏奴仆家丁明顯要比侯府少上許多,顏卿霜這一路走來有時候連一個丫鬟廝都遇不著。
“死了,死了,她死了,死了……”
顏卿霜走得有些遠了,原本剛準備返回,冷不丁聽到這樣的聲響,眉頭一蹙,快步上前,向著那個聲音趕去。
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嫗,此刻正靠牆蹲著,神情恍惚,那模樣好似受了極度的驚嚇一般,身子微微抖著,嘴裏一直都重複著那兩句話。
顏卿霜緩緩向著那人靠去,一個瘋婆子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裏,這裏麵一定有問題。
“你好,你是誰?”顏卿霜靠近了些,但是又怕把她嚇走了,便保持了些距離,壓低聲音,輕輕問道。
“你知道嗎,她死了,她死了,全是血,還有那個孩子,那個孩子……”那個老嫗突然像瘋了一般,快步衝上前,一把抓住顏卿霜的胳膊,大聲道。
“什麽,誰,誰死了,那個孩子又是誰?”胳膊被她似雞爪一般的手緊緊扣著,生疼,顏卿霜卻顧不得掙開,隻是聽著她話,表情越發凝重,出聲問道。
“姨娘,姨娘,姨娘是被害死的,”那老嫗著,突然正色看向顏卿霜,“你是誰,你是誰,是不是你害了姨娘,,是不是……”
那老嫗話間,竟然伸手掐住了顏卿霜的脖子,用盡力氣,好似要把顏卿霜掐死一般。
但是顏卿霜好歹是習武出生,麵對這麽一個老嫗還是有法子的,抓住她的手,按住她的穴位猛地一使勁,那老嫗便吃痛,鬆開了手。
“你,你怎麽跑出來,快跟我回去。”
就在顏卿霜還想細問些什麽的時候,一個老嬤嬤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對著顏卿霜行了個禮,“這是莊園上的瘋婆子,瘋了許久了,老夫人心善,留她在這裏終老,也不知怎麽今日便跑出來了,衝撞了姑娘了,是老奴的過失,老奴這就把她帶走。”
那老嬤嬤著,見那老嫗掙紮,狠狠在她胳膊上使了狠勁掐了一把,那老嫗瞬間便老實了,任由老嬤嬤拖著走開。
“等下,我還有些事情想問她。”顏卿霜總覺得哪裏不對,不由得出聲阻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