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逸事（21）

  山茶再一次見到慧心和尚，是在陰暗潮濕的地牢裏，慧心憐憫地看著蜷縮成一團的她：“山茶，你後悔嗎？”


  “後悔什麽？”山茶抬頭看他，整張臉狼狽不堪，哪有往日裏的半分容色。


  “你為沈晏之做了那麽多，到最後他卻聯合霍隱傷害你。”慧心走進山茶，看著她的魂魄在李馥的身體裏飄飄散散，那把寶劍，極其霸道，差點將她的魂魄碾成碎片，她能撐到現在實屬不易。


  “我為他做什麽都是我自願的，我這一輩子，其實沒什麽大的願望，從前白娘娘在的時候，時常勸我好好修煉，這樣才能飛升成仙，可我實在不愛枯燥乏味的修仙之道。”山茶頓了頓，言語哽咽，“直到遇到了晏之，我才發現，原來妖怪的追求不一定非得是修仙……”


  “所以，你不惜拿你的精魄護住沈晏之？”慧心早就發現山茶體內的精魄沒了，妖怪沒了精魄，法力就會大大降低，難怪當初她縱然費盡力氣，也還是讓國師將她的命數和燕國的氣運相連，“當年你眼睜睜看著沈晏之被燕國皇帝帶走，你害怕他受不了折磨，把自己的精魄給了沈晏之對不對？”


  “慧心，從前在山寺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很聰明的和尚，現在看來，你比以前更聰明了。”山茶笑了笑，沒反對他的法。


  “你別笑了，你不知道你現在笑起來多醜嗎？”慧心忍不住毒舌道，“還有，你殺的王大人，其實就是當年誣陷沈晏之一族的罪魁禍首，對不對？”


  慧心日日歇息在客棧裏，人來人往，漸漸知道了一些舊事，原來沈晏之的父親曾是燕國的丞相，忠心耿耿，一心侍奉燕國先帝。可先帝擔心沈晏之的父親功高震主，與王大人聯合找了個借口誅了沈晏之全族。


  頑劣的李馥公主見沈晏之生得可愛，起了戲弄之意，對著先帝撒嬌道：“父皇，這沈晏之生得真好看，父皇不要殺他，將他丟到山寺裏交給和尚們撫養算了，等他長大了，兒臣想好好作踐他。”


  所以，在那場慘絕人寰的大火之中，沈晏之和山茶初見李馥公主時，李馥才會居高臨下地對沈晏之：“你這條命，本宮賞給你的。”


  慧心蹲下來看著越來越虛弱的山茶：“你在替沈晏之報仇，可你卻沒有告訴他，為什麽？”


  “還有，薑瑜公主那張臉怎麽回事呢？”


  “自然是，我賞給她的。”薑瑜原本長著一張豔麗的臉，是她作法讓薑瑜換了一張和她如出一轍的臉蛋，這術法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法力，“慧心，你為什麽總要問這問那呢？你是不是喜歡我？”山茶疼得渾身顫抖，擠出一絲力氣嗤鼻笑他。


  “放屁！”慧心和尚氣急敗壞，趕緊離開山茶三尺遠，“我們和尚講究因果緣法，要不是本僧當年沒長眼睛把你帶回了山寺，誰樂意管你的破事兒！”


  “行了，慧心，告訴我，我還能活多久？”喉間血腥味兒傳來，她忍不住吐了一口黑血。


  “一刻鍾吧，等你死了，本僧立馬念咒超度你，絕不讓你受一絲委屈。”慧心保證道。


  “這麽，我馬上就要死了啊。”她目光裏漸漸多了一絲悲哀，“慧心，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我多活一會兒？”


  “你想幹什麽？”慧心不解道，“你已經達到你想要的目的了，沈晏之後半輩子沒有了顧慮，甚至霍隱的後路你都想好了……”


  “我想見晏之最後一麵。”山茶乞求道。


  “也罷，幸好貧僧自幼就是個和尚，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人之間的情情愛愛。”慧心從袖間掏出一個白瓷瓶，倒出一顆黑乎乎的藥丸喂給山茶，“這藥丸隻能讓你多活六個時辰，六個時辰內沈晏之不來見你的話，貧僧也再沒什麽方法延長你的壽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