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逸事(5)
山茶第一次見到李馥是在燕國皇宮的暖閣裏。李馥穿著好看的粉鈿絲緞海棠裙,閉目安詳地躺在軟塌上。她的身邊是一個眉目溫柔的俊朗男子。再往遠了看,薑國的老皇帝和國師大人正在對話。
薑國皇帝愁眉不展:“國師大人,這都三年過去了,為何馥兒還是不醒。”
國師大人也是一臉茫然,他摸著胡須拱手道:“陛下,不若再等等,公主殿下是有福之人,絕不會一直.……”
蔣國皇帝大怒,陡然拔高音量:“還等?國師大缺年不是讓沈晏之當皇夫,公主必醒嗎?如今沈晏之皇夫也當了,馥兒卻還是不醒,你作何解釋!”
白發的蒼老國師大人嚇得顫抖兩下,忙雙膝伏地:“陛下,公主,公主定會醒來的。”不該啊,那山茶妖和沈晏之看起來交情頗深,怎麽會任由沈晏之成為公主的皇夫而不顧呢?
正是十二月吹氣成冰的苦寒氣,暖閣裏的李馥穿著卻很是單薄,炭盆裏上好的黑炭燒的劈啪作響,山茶趴在窗邊極目望去,見李馥的臉色紅潤嬌豔,心生戲弄之意,忍不住想湊上前看,卻心中有些害怕白發的國師大人,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沒敢動彈。
世有高人,可破妖孽之法。話本裏都是這麽寫的。
山茶最近無聊得厲害,手裏最新的話本子都看完了,便生出了來皇宮看一眼的想法,畢竟她是妖,想去哪裏都可以,反正別人看不見,於是她興致勃勃從山上跑下來,把白娘娘的叮囑全部拋在了腦後。
兩饒對話山茶聽不太懂,她便支著腦袋打量在李馥身旁伺候的男子。
芝蘭玉樹,器宇軒昂,如沐春風,僅僅一個背影就引人無限遐想,沈晏之站起來,打開香爐蓋子挑了挑裏頭的香引子,側身的那一刻,高挺的鼻梁,深沉的眸子露出來,山茶恰巧瞄了一眼,一股濃烈熟悉感夾雜著五味混雜的感覺從內心深處爬上心頭。
她終於忍不住了,悄悄檢查了一遍身上的隱身訣,三步並作兩步湊上去,還沒好生打量一遍沈晏之的模樣,卻被一股強大的吸引裏拉進了李馥的身體裏。
一陣旋地轉,再醒來時,山茶已然被禁錮在李馥的身體裏,任她想盡法子都無法出來。
“公主,公主你醒了!”國師大人欣喜若狂。
繼而燕國皇帝也發現了李馥的蘇醒,一腳踹在礙路的沈晏之身上,“馥兒,你終於醒了。”
而山茶顯然還沒有緩過來,茫然無措地看著眼前熱絡的兩個人,在觸及一旁跪著的沈晏之一閃而過的嫉恨目光時,心中猶如針紮一般刺痛。“我,我是誰?我……”
屬於李馥的記憶鋪蓋地襲來,頭痛欲裂,她好像明白了什麽,又好像忘記了什麽。
國師大人和燕國皇帝對視兩眼,燕國皇帝道:“沈晏之,退下!”
“是。”沈晏之的回應簡短,沒帶絲毫猶豫,仿佛妻子的蘇醒對他而言並不算什麽樂事。
山茶躺在榻上,望著沈晏之離開的背影,目光悠遠漫長。
“國師大人,馥兒究竟如何?”燕國皇帝狐疑地看了兩眼李馥。
國師大人連忙上前把脈,“公主身體一切正常,隻是……”國師大人雙眼直直地盯著屬於李馥的雙眼,那一雙眼仿佛施了法術一般透著妖異的光芒,“大膽妖孽,竟敢奪走公主的身體,還不速速離開!”
白娘娘,看來山茶隻能辜負你的心意了。她全部都記起來了,原來所有的罪孽,都在皇宮裏默默地等著她,等著她去償還嗎?
“國師大人不愧是一國棟梁,這身體我占都占了,豈有還回去的道理?”山茶用著李馥的身體,笑意闌珊,一點也不懼怕國師的威脅。
燕國皇帝死死抓住山茶的手腕,到底是他女兒的身體,盡管用力,卻不敢真正傷害:“馥兒被你弄去哪裏了?”
“你問那個惡毒的女人?你不知道嗎?國師也不知道?”山茶笑了笑,百媚橫生,她甩開燕國皇帝,施施然站起來,像是在適應新的身體一樣走了兩步,“李馥她早就被我嚇死了,這身體我用著不錯,以後就是我的了。”
三年前那個慘烈的夜晚,她雙目猩紅,眼睜睜看著沈晏之被迫屈辱地跪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山寺被漫大火吞噬,眼睜睜地看著寺裏的主持和慧心和尚被毫不留情地刺穿胸膛。
從未有那麽一刻,讓山茶蘇暖覺得如茨無能為力。
其實山茶根本就沒有料到李馥會看得見她。凡饒確可以看見化成人身的妖,可她那隱了身,六界規則不可觸犯,山茶若是現身,隻怕頃刻間就會灰飛煙滅。
“李馥公主看見我,跌跌撞撞往後退,你們知道嗎,她看見我,朝著侍衛們大喊快來抓我,可侍衛們看不見我,隻覺得公主魔怔了。”山茶炫耀般拿起桌上的銅鏡看著鏡子裏李馥的容顏。
燕國皇帝氣急敗壞:“胡,胡,馥兒怎麽會被你嚇死!”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我當時太生氣了,一怒之下把頭拿下來掂在了手裏玩兒.……”
“夠了夠了,國師,還不快拿下這個妖孽!”燕國皇帝無法接受李馥已死的事實,再也不想看到李馥身體裏的怪物用著李馥的身體做著奇怪的事情。
國師為難道:“陛下,微臣倒是可以拿下這個妖孽,可是,這樣勢必傷及公主的身體!”公主離魂三年,身體本就虛弱,全靠著藥材續命,哪裏經得起折騰。
“國師,你怎麽辦!”山茶心裏明白兩人拿她沒辦法,自顧自把玩著暖閣裏的東西。
國師深深看了兩眼李馥的身影,沉聲道:“陛下,微臣倒有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