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逸事（4）

  “為什麽不肯放過我？”沈晏之十指掐進泥土，臉上沾著泥土，漆黑的眸子裏蘊著滔的恨意，他用沙啞的聲音質問。


  一個豔麗的身影從重重包圍中緩緩走出來，身後跟著好幾名驕矜的侍女幫忙提著紅裙的長擺，生怕腳下的泥土弄髒了衣裙。


  正是燕國最尊貴的公主，王儲的唯一人選。耀眼的火光照亮漆黑的夜晚，不遠處火花燒的撲哧作響，公主李馥踏著蓮花碎步，臉上含著驕傲冷漠的笑容，一步步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輕蔑地看他如同看過街老鼠一樣。


  李馥紅唇蠕動，掐起沈晏之被按在地上肮髒的臉：“你這條命，是當年本宮年幼時賞給你的，現在本宮想收回來了。寺裏的死人算是給你的獎勵，你死了，有這麽多人陪著，黃泉路上總不至於太寂寞。”她的理所應當，沒有絲毫愧疚涪表情足夠冷漠。


  沈晏之冷笑，狼狽地扭頭擺脫李馥的觸碰：“難道沈某應該感謝公主的厚禮嗎？”


  燕國老皇帝聞言冷哼一聲：“這些僧人不死，日後若泄露了秘密，朕的江山不保。”


  沈晏之目露嘲諷之色：“秘密？”


  李馥拍拍手嫌惡地，在侍女們的攙扶下站起來，姿態萬千。


  “沈晏之，你在愧疚什麽呢？你這些年躲在這裏難道不覺得自己時時刻刻都被他們疏離防範嗎？”李馥摸摸被風吹亂的頭發，語音頓了頓，果然發現沈晏之臉色一滯，笑容瞬時漾開，“這寺裏的哪一個僧人不知道你是個罪人？每一個人都害怕你連累他們，所以暗地裏欺負你，給你使絆子，不想讓你活著。本宮真是納悶兒，這漫長的十七年，你是怎麽活過來的。”


  燕國老皇帝不耐煩地皺眉：“馥兒何必跟他什麽廢話。”


  李馥拉著老皇帝的黃袍撒嬌：“父皇，他人都要死了，為什麽不讓他死個明白？”


  那一刻，趴在地上的沈晏之安靜下來，目光似利刃般掃過眼前得意的父女二人。


  “隨你吧，別把他弄死了，朕辛辛苦苦養了他十七年，還不都是為了你。”老皇帝看了看李馥，對著身後的侍衛道，“保護好公主，朕先回宮找國師，等這裏燒光了將他帶回宮。”


  “遵命。”無數侍衛整齊劃一回答。


  十萬狂花入夢來，虛幻幕景裏，所有的一切開始消弭，漫山遍野的紅花迅速凋零，熊熊烈火無聲熄滅。記憶中的那個人，似乎從未在她的生命裏留下任何痕跡。


  一夢三年，山茶醒來睜著懵懂的雙眼，腦海裏有什麽東西在苦苦掙紮，好痛，她費力地敲敲沉悶的腦袋。眼前捋過一襲白影。


  “你終於醒了。”白蛇娘娘憐愛地揉揉山茶，“你都睡了三年了。”


  精怪們對時間概念並不清晰，三年十年對於長壽的他們而言，不過彈指一揮間。


  山茶愣了兩下：“白娘娘，你怎麽回來了？”白娘娘不是去了上當神仙了嗎。


  “我有未聊心願需要處理。既然你醒了，我也該走了，專心修煉，勿要再被其他事情分了心。”白娘娘胡謅了一個借口，實則她算準了山茶在凡間有一劫數，卻沒及時趕到山寺阻止山茶犯下了滔罪過，最後不得不動用許多人脈才算給山茶兜了回去。


  “哦。”山茶雙手抓著被角，目光有些混沌，“白娘娘，我心裏好難受，可是我不知道怎麽了，我感覺我忘記了什麽。”


  “忘了就忘了吧，有時候忘記也是一件好事。”白衣女子淡然道。未免山茶被擾亂心緒，白娘娘隨手便抹去了山茶與那凡饒記憶。


  “哦。”山茶虛虛應了一聲。


  “我該走了，接下來的日子裏記得好好修煉。”白娘娘囑咐道。


  “山茶知道了。”山茶蘇暖乖巧地點點頭，目光裏匯集著不舍。


  白娘娘歎了一口氣，轉身右手掐了個訣打算返回庭。


  臨了了，白娘娘又深深歎了口氣。


  這傻孩子，竟沒有察覺到自己失了精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