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舊夢 （28）
轟走蘇暖後，蘇盛背著手房裏踱來踱去。四年了，請了蘇州最好的老師教蘇暖，怎麽就是教不會?
薛凜年少有為，二十二歲的年紀就成為了孟統帥的左膀右臂，四年來，平長白賊寇，駐西北，征討叛軍，一樁樁一件件皆讓他聲名鵲起。此番薛凜奉命來蘇州，不知道多少人盯著他，指望於他攀上關係。而最好的關係，自然就是聯姻。
按薛凜此人，等閑應該不敢輕易接近，不過眼見著如蘇家一般的名門望族一個接著一個地向薛凜遞出了請帖，蘇盛也覥著臉送了份請帖。
沒曾想薛凜還真來了，一番試探後，這位年輕的陸軍上將大人竟然深藏不露，半句話都沒有透露。
其實也不怪薛凜，薛凜奉命前往蘇州調查孟義身邊隱藏的間諜一事。長白山那一次突襲，孟義幾乎喪命，然而整整四年的時間，孟義都沒能找出間諜。後來，又有數次針對孟義的埋伏。
每一次都是薛凜在孟義命懸一線之時化險為夷。所以，這些年來，孟義對薛凜十分器重。
然而，整整四年，薛凜都沒能查明間諜的身份。
這些年薛凜剝絲抽繭，理出了一些線索後就會被人掐斷，不得不讓人佩服這位間諜的高超手段。原是還需要一些時日才能回到蘇州，但他心裏惦記著蘇暖，又偶然發現間諜似乎就在蘇州，再者，是時候奪回薛家的一切了，薛凜便馬不停蹄從東北趕了回來。
不過，這些話，不適合同蘇盛；並且，這段時間裏，他不會考慮婚嫁之事，蘇暖他勢在必得，卻不急於一時。他來，也隻是方便能在蘇府四處走動，方便他看望蘇暖。
秋菊見蘇盛臉色略有些發青，想來必定是蘇暖又惹他生氣了，便寬慰道：“老爺，二姐年紀尚，總有時間改正的!”
蘇盛四處遊走的腳步頓了頓，扭頭看了眼秋菊，鼻孔裏出著粗氣：“四年前我也是這樣想的。”
結果，蘇婉還是沒能改掉囂張不可一世的脾氣，蘇暖還是一樣的冥頑不靈。
蘇盛揉著眉心發愁，“不知道上將大人喜歡什麽樣的人。”
他這兩個女兒算是養廢了，實在不行都送給上將大缺妾室也不是不可，至少有機會吹吹枕邊風。
大廈將傾，總有人要做出犧牲。否則，蘇家可能撐不到明年的冬了。蘇盛望了眼書桌上厚厚的一摞賬本，大清覆滅後，蘇盛沒了官職，全府上下就隻好仰仗著幾家商鋪過活。他沒有經商才能，連連虧損，欠了一屁股債。到了如今，為了做生意連讀書饒臉都不想要了。
這日午後，日頭悄悄隱入雲層，整片蒼穹被烏雲遮蓋。
一輛黑色汽車停在薛府門口，細雨蒙蒙，薛凜軍裝利落從汽車裏出來，副官及時地湊到他身邊撐傘。薛凜看著高高懸起的薛府牌匾，嗓音淡淡，聽不出情緒：“開門。”
“是！”身後有人回答。然後，上前敲門，門裏探出個圓圓的腦袋，見到薛凜的那一刻跟見了鬼一樣瞪著眼，砰地關了門朝裏喊，“少爺活了，少爺來索魂了。”
“瞎什麽！”屋裏頭傳來斥罵聲，不久，有人打開了門，眉目間與薛凜竟然有幾分相似之處，正是薛凜的大伯父。
“大伯，別來無恙啊！”薛凜將目光落在大伯發軟的身上，嘴角勾著一抹淺淺的弧度。
“薛？薛凜？”薛大伯牙根發軟，話打結，不太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薛凜。
四年前，追殺薛凜的家仆告訴他，薛凜摔入了懸崖，死無全屍，他命人找了幾夜，在山穀裏找到了一個麵目全非的屍體，以為那就是薛凜。所以當前幾日偶聞上將大人名喚薛凜時，並無太大驚訝。到了如今，真是悔之晚矣。
薛凜走到門前，副官亦步亦趨隨到身後，“大伯，我的東西該還給我了。”
雨聲淅瀝，愈下愈大，捶得廊簷屋角全是參差不齊的嘩啦聲，隔著重重的雨簾，亦能看清少年眼底深藏的戾氣。
薛大伯腿更軟了，顫栗幾乎不能行走，沒曾想那個他不放在眼裏的孩子，竟如此命大！
薛大伯咬牙想要迅速關上門逃竄，不過計劃落空了，薛凜的侍從更快地製止住他，將他壓在地上不得動彈，薛凜聲音冷漠：“大伯，當年我遭受到的一切，我都會一一償還給你！”一字一句。
“來人，把他綁入大牢好好伺候著。”沉聲吩咐後，薛凜大步從薛大伯身上跨過。
之後，兩個侍從捂住薛大伯的嘴，拖著他向外走。薛大伯隻能瞪大眼睛，嗡嗡嗡亂叫喚。
聞聲而來的薛二叔撞見了薛凜，立刻轉身就跑，薛凜冷笑：“二叔，跑什麽呢？你來的真好，剛好可以去陪一下大伯。”
薛二叔也被迅速製服，幾乎都沒來得及反抗。
製住了最關鍵的兩個人後，薛凜到了薛府的大堂，瀟瀟雨下，薛府裏的下人們抱著東西四處亂竄。
薛凜拿出槍，砰地一聲精準落在了堂子外的一棵大樹上。嚇的所有人站住了腳步，不敢妄動。
“副官，找到沈知秋，然後把族親們全部趕走。”薛凜頓了頓，蹙眉看了眼倉皇的下人們，“至於其他人，願意留就留著，不願意留就讓他們走。”
罷，薛凜走到堂前正中的椅子上旁，拂袖揮走大氅上沾著的雨水，坐了下去。
“薛凜，你怎麽能抓走你的大伯二叔呢？薛凜，你放開我，放開我！”有婦人在雨裏掙紮，質問他，“你跟你的母親一樣，都是下賤胚子！沒教養的下賤人!”
薛凜冷眼望去，婦人狼狽地扒開抓住她的侍從，鬼魅般朝薛凜奔去。待看清是誰的時候，薛凜眼球一縮，本打算讓她多活些時日，那麽，現在不必了，他隨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看似不經意地揮向婦人。
“嘩啦”一聲，瓷杯碎裂，與此同時，婦人腳下一軟，頭上泵出鮮血，栽了下去。
薛凜可沒忘記，就是這個女人，沈知秋，他的大伯娘，汙蔑他的母親不守婦道，害得他母親一頭吊死在房梁上。
薛凜不知道，從今日起，他便多了個弑殺族親的名頭，這是自四年前坑殺賊匪後的第二個名頭。
第一個則是，冷血無情，獨斷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