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庄懷菁敢應太子這一聲,琴技自是了的。她上前了幾步,走上台階,微微行禮道:「不知殿下要比什麼?」


  太子並沒有起來的打算,端坐得當,他撫琴輕奏,只慢慢抬頭道:「平沙落雁可會?」


  古琴發出清雅錚錚聲,庄懷菁靠近時再聽,蔥白指尖微動,愈發覺得心癢難耐。涼風習習,吹起衣袂衣角,飄然若仙,庄懷菁輕輕頷首應他,回道:「自然。」


  程啟玉拿起茶壺,倒一杯清茶,抿了一口,沒做別的動作,也不打算起身讓她。


  庄懷菁愣了愣,稍稍有些不解:「殿下要做什麼?」


  程啟玉說道:「孤不會這曲,庄小姐贏了,這琴歸你。」


  梧桐木琴身上雕花鳥魚紋,清新雅緻,琴弦錚錚聲悅耳,穿透人心般。


  庄懷菁在原地站了許久,沉默片刻后開口道:「殿下是真的不會還是不想比?」


  程啟玉微抬眼皮,朝她伸出骨節分明的手,露出一些白布綁帶。庄懷菁一怔,遲疑片刻,退後一步道:「殿下如若不想比也罷,這琴我便……收下了。」


  庄懷菁猶豫了會後,還是應了一聲,收下了。她心想他應該是為上次卷她進入刺殺一事賠禮,比不比又有什麼?往後總有機會。


  她實在太過喜歡。


  他抬頭,慢慢開口道:「過來。」


  太子有事要對她說,庄懷菁蹙眉道:「殿下直說就是。」


  他沒回答,抬眼看著庄懷菁,手慢慢放下,手指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放在她的手旁,意思很明顯。


  庄懷菁疑聲道:「殿下?」


  他依舊一言不發,她稍微躊躇,見他不像是在想和開玩笑,便咬了唇,輕輕抬手,蔥白的玉指放在他手心。


  程啟玉輕輕握住她柔白的手指,緩緩把她拉到身邊,庄懷菁僵住身子,坐到他懷裡。


  他的手很大,身體處處有勁,肌肉結實,檀香淡淡,縈繞四周。


  「庄小姐出門,為什麼沒帶一個丫鬟?」


  他的聲音自上而下,有種淡淡的磁性,悅耳宜人。庄懷菁不敢看他,她的手放在他溫熱的手心,軟底繡花鞋踩地,把心跳的速度壓慢些,回道:「臣女覺得冷了,讓人回去拿衣服。」


  她是不願意得罪太子的,她若晚些來也罷,偏偏二皇子說了那些話。


  程啟玉問:「喜歡嗎?」


  庄懷菁沒反應過來:「什麼?」


  他微微低下頭,再次問她:「從前那些事,你喜歡嗎?」


  庄懷菁猛地醒悟,手指立即從他手心縮了回來,她偏過頭不敢看他,雙手緊緊交握。涼亭橫杆漆紅,台階兩旁有幾株雜草,假山石林立,差點分不清哪裡是哪裡。


  她沒想到太子會問出這些問題,往前她大著膽子做的這些事,他皆不太喜歡,只是男人本性使然,所以才讓她得逞那麼多次。


  難不成是二皇子的話讓他心中不好受,他便有些氣著了?庄懷菁再次覺得自己來得不是時候,心中懊惱,怎麼偏偏是這種時候。


  程啟玉沒得到她的回答,大手抬起,輕輕捏住她的下巴,讓她轉過頭來。


  庄懷菁沒法違背他,便只能由他動作。以後一定得避著太子,免得招惹麻煩,庄懷菁現在只能等歸築來找她。


  他的指尖緩緩往上,停在她瑩潤的粉唇,又開了口:「從前吃的東西,味道如何?」


  他這話著實突然,庄懷菁臉倏地漲紅,頓時覺得連骨頭都軟了三分,整個人都紅了起來,抬眸看他清眸時,又趕緊低下了頭,交握的手攥得更加緊。


  當初在凝水澗時,太子醉了酒,有些半夢半醒,她摘下面紗之後,便……便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以前種種事出有因,庄懷菁有自己的處事方法,縱使都是上不了檯面的事,可即便再次重來,她也可能會再做一次,得太子開口,屬實難得。


  但她現在並不需要做這些事,庄丞相完好無損回到相府,庄月一事也撇清了責任,敦親王與二皇子有隙一事她沒有辦法說,她也不知道幕後人是誰。


  她強忍著羞赧,開口道:「殿下若沒有要事吩咐,恕臣女先行告退,這把古琴臣女稍後會讓婢女來拿,多謝殿下厚贈。」


  庄懷菁站起身來,腳卻因為太子的話發軟,手扶住圓桌邊沿,又跌坐回來。


  程啟玉看她一眼,手扶住她腰,扶她站起來,道:「你心思藏得倒好,一次兩次用的都是這種簡單手段,以後若是遇見二皇子,不得與他閑談。」


  明明是他先說的話,現在倒是又來倒打一耙,庄懷菁攥著羅裙回他道:「二皇子是皇子,臣女身份低微,他若遇上臣女,臣女自然不可能假裝沒看見。」


  程啟玉想了想,覺得似乎也是,便沒再答她這事,只另起句話道:「上次說退婚一事,孤想與你談談。」


  小湖山遇刺之前,他說過這事,庄懷菁那時欣喜,未料中途突生意外,回來之時沒什麼機會見他,退婚那事便拋到了腦後。


  庄懷菁本來已經打算走了,聽他這麼說,又停了腳步。


  「您同陛下說了?」


  程啟玉往假山石外看了一眼,庄懷菁順他的視線回頭,道路口空無一人,她皺了皺眉,不知道他在看什麼,沒過一會兒,庄懷菁聽見了歸築叫她的聲音。


  歸築手裡搭著衣衫,在外面喊她:「大小姐,大小姐……」


  程啟玉頓了一會兒,只道:「今夜有煙火盛宴,父皇沒禁,明日午時回宮,你若想聽這些事,今晚出來找孤,如若不想,便不用再來。」


  「殿下只消告訴臣女必須是否答應便行,何必要特地冒險晚上出來說此事?」


  程啟玉慢慢站起身,他的個頭高大,氣勢逼人,壓迫在人身上時,會讓人不敢直視,庄懷菁覺得自己同樣不敢直視他,但她的原因不一樣。


  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太過敏感,快要站不直般,只得後退半步,低頭斂眉。


  小湖山遇刺時太子護她頗多次,他意外辱她,太子那時有愧,敬她幾分,今天不知出了什麼事,竟又變回了原先那樣。


  二皇子說的那些話難道對他真有那麼大的刺激?


  庄懷菁只聽皇帝為護太子安全,把他養在宮外,太子早年沒回過一次宮,他莫不是心中有恨?

  可當初她聽父親和別人說過,皇帝數次召太子回皇宮,皆被太子回的書信所拒,怎麼想也不太像。


  他抬手慢慢放在她的細肩處,那裡有被蛇咬過的微腫,現在還塗著藥膏。他走近一步,修長的手指順著月白衣襟往下,庄懷菁心跳得快極了。


  「閑時漫漫,假山石林中,魚水……鴛鴦樂。」程啟玉微微低了頭,熱氣撫她滴血的耳垂,溫濡纏繞,「庄小姐,你若是再信二皇子的話,孤絕饒不了你。」


  庄懷菁心顫了幾分,太子彷彿猜透她心裡所想,她在聽見二皇子說話的那一瞬間便信了大半。


  ……


  歸築在周邊找庄懷菁,沒看見她在哪,正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時,發現她從一處假山路口走了出來,長身玉立,懷裡抱把精緻的古琴。


  她趕緊跑上前道:「大小姐您去哪了?奴婢都快急死了,這琴……」


  「我方才聽這琴音實在精妙,不由自主便去尋了人,」庄懷菁和她說,「倒沒想見到了太子。」


  歸築大驚:「難道那日在靜安寺的人是太子?」


  「……太子倒是惜琴之人,見我通琴藝,便將此琴贈與我,」庄懷菁手輕扶琴弦,長發遮住耳邊的潤紅,低頭開口,「聽說今夜會放煙花,我許久未見,不如出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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