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三百四十四)
張黃虎占了廬州府,也沒有在那裏待多久,官兵們很快又把廬州府搶了回來。
張黃虎被官兵趕得立腳不住,隻得四處攻擾,周圍的城池府縣都被他攻陷搶掠焚燒後放棄。
包括廬州府在內,被張黃虎的隊伍攻陷的城池全都被焚掠一空,朝廷新派下來的官員都隻能在船裏辦公,而官兵們也隻能在郊外紮營。百姓們也都攜家帶口能跑的都跑個差不多了。不能跑的隻好留在殘破的宅子裏死守。
官兵們此時雖然仍占上風,但流寇們走到哪搶到哪兒,到處都是餉糧,但官兵們卻不能公開搶掠,隻能靠地方征集糧餉,可地方殘破,官府都無法辦公,又從哪裏征集糧餉呢?
官兵們雖然戰鬥力超過流寇,但人員折損後很難補充,可流寇們有源源不斷的因為各種原因逃亡的流民加入,隊伍日漸壯大。
官兵們調防轉移都需要朝廷的關防命令,可流寇們想去哪就去哪,隨心所欲,往往等到官兵們得著一個流寇的消息趕到的時候,流寇早已經到別的地方去了。
不止如此,官兵們因為久不發糧發餉,吃穿都十分窘迫,又被流寇牽著鼻子走,被逼著急行軍,個個都有怨言,以至於很多軍隊的士兵都逃亡加入了流寇的隊伍。
此消彼長之下,流寇的實力慢慢變強,而官兵們疲於奔命,堵了這邊漏了那邊,已經控製不住局勢了。
張黃虎的隊伍棄了廬州府之後一路南下,在巢湖造舟船,練水師,打算進攻南京。不過,因為南京的守備嚴密,最終未能成行。
其後他繼續南下,連下幾座城池。
這日,張黃虎的軍隊趁夜來到蘄州城下。
蘄州自古科甲鼎盛,曆來就有“水淹紅石頭,狀元滿街遊”的說法。而荊王府也設在蘄州。
蘄州向來繁華,南宋的時候就已經是中國六大商貿中心之一了。如今依然商賈聚集,貿易繁榮。
蘄州還是李時珍的故鄉,那裏曾流傳著“指草皆為藥,路人皆懂醫”的俗語。
張黃虎的隊伍裏有蘄州附近城池的人,早已向張黃虎匯報了蘄州的富庶。張黃虎早已有心將蘄州拿下。隻是之前被官兵追著跑,一時之間未能得便。
此時天假其便,焉能不取?
但蘄州府城牆高大,周圍河港縱橫,易守難攻,張黃虎頗費了些思量。
後來,張黃虎手下的謀士給他出了個主意,讓張黃虎帶著軍隊在正麵攻城,然後派人從水路進入蘄州府裏外呼應,將蘄州城拿下了。
蘄州城裏多得是狀元府第,縉紳孝廉,諸生秀才,這幫人是對付流寇軍隊出力最多,立場最堅定的,在蘄州城上指揮和張黃虎的隊伍作戰的就是這些人。
所以,張黃虎一進城,便把這些人抓起來,把他們從蘄州城東門趕到西門遊了一遭街,然後讓兵士們把他們全都殺了。
張黃虎帶著隊伍在蘄州城裏搶掠一番後,繼續南下。
話說麻城縣城裏有一家大戶姓梅,叫梅明,手下有一個豪奴叫做湯誌。
說起當時社會上的養奴之風甚盛,不止是大戶人家,就是新富起來的人家,手裏有了幾個錢,買地之外就是買奴,稍有點錢的人家,家裏沒有個奴仆做事,那都是說不過去的。
而大戶人家就更不用說了,這些大戶人家往往要麽有功名,享受朝廷的特權,要麽家財萬貫,勾結官府,甚有勢力,因此除了自己買奴之外,還有許多沒有勢力的農民帶著田地投靠為奴的。所以,每家大戶家裏都至少養著百十號奴仆。
這些奴仆大部分都被大戶派到田地莊園裏勞作,種地,釀酒甚至經營商業,也有的被用在家中照顧老爺太太少爺的日常起居,負責庭院灑掃,日常雜役等。
不管從事哪一類事務,這些奴仆的地位都很低下,主人們想罵就罵想打就打,甚至打死了也頂多賠兩個錢了事。而且這些奴仆往往一日為奴世代為奴,一代一代傳下去,地位低下,受人歧視。
若說早先賣身為奴和投靠為奴的那些奴仆們因為當時的形勢所迫,多少還感念些大老爺的好處,可是他們的後代一代代下來被人奴役歧視,不免心有不忿,若是國家法度尚存的時候,還不敢如何,而此時天下大亂,流寇橫行,不免心生別念。
這湯誌便是大戶梅明家中負責照料家庭起居的一個貼身豪奴。這湯誌平常日子裏借著梅大戶的勢耀武揚威、橫行鄉裏倒也威風得緊。
隻是在外邊威風過了,回到宅子裏,不免還要受到老爺太太少爺小姐們的氣,心裏偶爾也不免有些不能平衡。
而且,自己既然這樣威風,卻因為奴籍的身份,還是不免被一些窮的叮當響的良民取笑,就更加心態不能平了。
他呢便久矣有了個脫籍的念頭。
按說他們一家已經在梅府裏伺候了五代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要脫籍也不算是什麽過分的要求。
他曾經旁敲側擊的跟梅大戶提了幾次,但梅大戶總是裝作不明白,不予理會。
在梅大戶也許是愛惜他的人才,不願意放他出去,使自己少了個得力助手。
但對湯誌來說,這就像身上套著一具透明的枷鎖,你不留意它就像沒有,可是你一旦留意到了,就怎麽都覺得別扭難受。而且這種別扭難受與日俱增,最終變得忍無可忍。
這一陣子,關於流寇張黃虎要來攻城的消息一直在麻城裏流傳。麻城裏的各個大戶都人心惶惶。梅大戶也不例外,驚惶之下,心情也大壞,脾氣變得暴躁起來。
但湯誌一心想著脫籍的事,竟然把平日裏察言觀色的看家本領都忘了。
這天,又跟梅大戶提起脫籍的事。許是因為前幾次旁敲側擊梅大戶都沒有理睬,湯誌實在是急了,這次竟然直接跪下求梅大戶恩典讓他脫籍。
此時,梅大戶剛剛和他從茶館裏回來,在茶館裏梅大戶和其他幾家的大戶交流了最近關於張黃虎的消息,商討應對之策,卻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終也是不得要領。
回到家中的梅大戶此時正是又憂又懼,無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