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受教

  眼鏡避免了掉落的危機,眼前的視野也變化起來,他看到鏡片後,唐明軒正直挺挺地站在他麵前,雙手環著胸,像是正在研究一件中世紀的古董。


  “少爺,請不要不聲不響地出現。”他生硬不悅的語氣對唐明軒一點影響也沒有。


  “我已經在這站了足足五分鍾了,我的管家大人。”


  那怎麽可能?他完全沒有察覺!陳堯沒有示弱的意思,“既然有那個閑工夫,叫我一聲不就好了?我也是很忙的,做事情時不能分心。”


  “不能分心啊,難怪,我家的大管家做事就是比一般人細心。”唐明軒受教地點著頭,指頭指指陳堯的胸前,“我呀,在這看了你五分鍾!雖然你做事專注細心是好事,但也不必一個盤子擦五分鍾吧?”


  陳堯低頭一看,自己手中還拿著作為擺設的十九世紀法國宮廷盤子,那盤子此時已經能當鏡子用了,他吸了口氣,自己竟然忘了正在做的事情。


  “是我看錯了嗎?陳堯,你的臉好像紅了。”唐明軒沒打算放過他,笑得很溫柔,“不過也沒關係,人都有犯錯的時候!雖然你這幾天都是這樣,用擦地的抹布擦桌子、記錯約會的時間、在客人的咖啡裏加醬油,但是我一點怪你的意思也沒有,因為這說明你也和普通人一樣嘛,沒什麽好可恥的。”


  “我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麽可恥。”陳堯碎了一聲,把盤子放好,擰起眉盯著唐明軒的臉。


  他越是開心,他兩邊眉毛就越是往中間湊,終於在唐明軒展開的笑顏中崩潰,他兩手往胸前一環,兩腿交叉靠在牆上,直接了當地問唐明軒,“你到底想說什麽?”


  “哎呀,你語氣會不會變得太快啊?我那個最喜歡裝腔作勢的管家哪去了?”


  眉頭打結更深了,“就是想說這個?”


  “偶爾關心一下家人有什麽不對,不要對我那麽凶嘛!你自己可能沒發現,但自從你回來後,就沒怎麽正眼看過我。”唐明軒陪著笑,十根指頭不安份地動來動去,“我還在想,我是不是哪裏惹到你了,讓你失去了工作的積極性,你不會是想要拋棄我吧?”


  “拋棄你?是指辭職嗎?還是說你想辭退我?如果是這樣,我沒什麽可說的,我最近的確實心不在焉。”


  不過沒正眼看他,他倒真的沒察覺,想來好像是那樣,因為隻要看到唐明軒,心情就莫名地糟糕起來,明明跟他沒有關係的,就算他是季琉璃心中理想的人,有著她想要的一切,但那也都與他沒關係……


  那些都結束了,他們都該回到自己本來的生活中,但他的生活卻成了一團亂麻,本來他一直有著不論發生什麽事,都絕不會帶入到工作中的自信,隻是現在就連這最後的自信也垮了,無論是對他的好友還是工作,全都亂成一團。


  “我是說真的,要我辭職也可以。”誰教他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沒用,“我也知道這種狀態不行,說實話也不知道會持續到什麽時候,與其這樣沒心思工作,還不如換個地方冷靜一下。”


  “換什麽地方,季琉璃的家嗎?”


  他眼皮一挑,“為什麽會突然提到她?”


  “因為她是病因啊,不提她提誰?”


  唐明軒的理所當然,倒讓當事人覺得不自在起來,“你不是喜歡她嗎?難得我還好心給你製造機會,結果竟然就這麽沒用地回來了,人沒追到手,還差點把自己丟了,你可真是癡情呢。”


  “你、你、你……”幫他製造機會?真虧他說得出口,但比那更重要的是,“你怎麽知道的……”


  “真是笨蛋,難道還要等著你告訴我嗎?你以為我們在一起多少年了?”


  “十年總有了。”他還認真的老實回答。


  “對,在這十幾年間,我隻見過一次你對我表現出敵意,你知道是什麽時候嗎?”


  看他的樣子就是毫無自知,唐明軒歎笑,“那一天我不是突然回來,正碰上季琉璃抓著你的衣領,凶巴巴地質問什麽嗎?就是那一刻,你沒去管季琉璃,反倒是對我這個房子的主人投來了十足敵意的目光。”


  “我嗎?”陳堯當然記得,可唐明軒所說的卻好像是別人。


  “被瞪的人比較有感觸是當然的,而且那完全是出自本能的反應,你沒發現也是正常。那時我就在想原來你喜歡這一型的啊!你在保護季琉璃,就像是怕她被我這隻大老虎吃掉一樣地保護著她。”


  那個,就叫作占有欲吧!小手羊拚命地往老虎嘴裏送,他沒有能力緊緊地束縛往那隻小羊,隻能張開雙臂擋在她身前,希望她不要看到眼前的老虎,同時自己化身為狼,試圖和老虎來一場死鬥嗎?


  隻是小羊瞧不上灰黑黑的狼,小羊喜歡的是金燦燦的虎,她希室能被老虎吃掉。


  疲勞感好像更深了,陳堯嘴邊有著無奈,搖了搖頭,“原來她的願望和我的願望,都是無法實現的。我沒有圓滑的個性、春風般的笑容、誇張的家世,我沒有保護她的資格,能做到的,隻能不礙她的眼而已。”


  “但你比任何人都懂得珍惜她的,不過真教人不懂,她到底是哪點吸引了你?”


  這一點,他本人也很想知道!世界上的女人那麽多,像她那樣看似自信滿滿實,則別扭怕事的女人到底有什麽好?總是說著違心的話,耍得他團團轉。


  她是個好女人,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所謂“好”也就是指不會害人而已吧?與其找一個裝壞人的好人,為什麽不選擇其他更易懂的好女人呢?


  為什麽偏偏就是她?連轉圈的餘地都沒有,堅定到從第一眼就被別人看了出來……就算再不甘心,他也清楚地明白一點,那個人隻能是她!


  如果弄清了這其中的原因,是不是就能輕鬆一些?

  是不是就能允許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

  門鈴在這時響起,還響個不停,陳堯正好借此避開那難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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