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好意思
陳堯止住腳步,微微地皺起了眉,“你到底在說些什麽啊,你這麽急著跑來是找她嗎?”
“當然啊!我要把這個還給她啊。”鍾予燕說著,將手裏一直提著的袋子舉到他眼前,“這種東西也未免太貴重了,收了會遭報應的。”
“什麽東西?”
“不會吧,你不知道嗎?”鍾予燕拍了下額頭,一副為難的樣子。
等呼吸平順下來後,鍾予燕無比正經地將那個袋子推進陳堯的胸懷,強製他收下,“這事說來話長,昨天那位小姐突然跑來我家,說要給我爸上香,嚇得我都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她製止他欲發問的嘴,繼續說:“然後,她就把這個推到我麵前,說是作為道歉的賠禮,那位小姐可是親自上門向我道歉耶,我當時連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她那認真的樣子像是黑幫老大一樣!不隻這樣,她還跟我哥說了那天的事,叫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接受她的道歉,讓她做什麽都可以。這點小傷當然用不著什麽賠償啦,連我哥都被她的氣勢震住了,沒想到她會認真成那樣,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你以為她會聽我的話去道歉嗎?”
“不會。”她很肯定,“所以我都覺得好像是作了一場夢呢!不過那隻是小事而已,現在反倒變成我們覺得不好意思了。”
“也許,她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小事。”他掃了眼鍾予燕裹著紗布的手。
她是去道歉嗎?所以才不讓他知道、不讓所有人知道她向他人低頭的事,因為這對她來說,就像洗碗一樣稀奇,要承認自己錯了真的很難。
不隻是鍾予燕,還包括她的家人,看來她這個道歉還真是徹底。
在她的骨子裏除了想著怎麽整人和玩樂之外,原來也有這麽認真的一麵!陳堯不禁想像著她登門入室,鄭重其事地向人低頭認錯的樣子,那種樣子原來並不難想像,歸其原因,他才發現自己一直忽略的事情,明明一直都在眼前的,他卻忽略了。
在知道她整人的惡趣味,和樂在其中的各種派對之前,他認識她的第一麵,不正是她的固執和認真嗎?雖然那也可以用清高和任性來形容,但她那揚著下巴毫不妥協的樣子,那正是他所見第一眼的美麗。
她的驕傲不會允許她對別人有所虧欠,而她亦不是個不分善惡的人,他明明是最了解她這些特性的人,卻沒想過她隻是去為自己的所作道歉而已。
陳堯扶住眼鏡,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是我失職了。”
無論是作為管家,還是作為男人,他都做了很過份的事。
一開始就該想到的事,卻被自私的情感所蒙蔽,那種情感就叫作嫉妒……他背叛了自己的雇主,傷害了一個女人,看來是彌補不了的錯誤。
他應該知道她的嘴硬是出於一種固執,還是被她激怒,還說了過份的話。想來那時,他也是在為自己找借口,存心將她說成一個隨便的女人,利用她不為自己辯解的固執,隻有那樣他才能讓自己憤怒,然後不計後果地做出她不願意的事。
他的內心原來是這樣卑鄙的人,為了得到她做出這樣卑鄙的事,原來他比自己想像中還要渴望得到她,得到那朵高高在上的玫瑰。
“喂,你沒事吧,發什麽呆啊?記得幫我把禮物還給季小姐,本以為是普通的慰問品,打開一看竟然是寶石,拿著都會手軟,要是收下的話,手大概會爛掉吧。”
“也許讓她賠償醫藥費還比較好。”
“算了吧,想到那位小姐的大手筆,我的心就發顫!比起這些,她肯低頭認錯的心意,就讓我十足感動了。”鍾予燕像是想到了那時的情景,很傷感地歎了口氣,“怎麽這麽快就回去了?真是的,還想說也許能成為朋友。不過那位季小姐,倒真的是個美人呢。”
“那是事實。”一般人第一眼就能明白的事,不用特地說出來。
鍾予燕抬眼看他,又歎了口氣,“不過,脾氣似乎有點古怪……”
“那也是事實。”稍微相處就能明白的事,也不用特地說出來。
鍾予燕看他為此頭疼的樣子,嘻嘻地笑了出來,“不過就算如此,你還是要去追她吧,比起脾氣古怪,你也不輸人呢。”
“是啊。”就算是毫無用處的、就算是讓她覺得礙眼的行為,他還是要去。
不能讓她單獨回到那座大宅,他就隻是這樣覺得……在一個月期滿前,他都還是她的管家,他對她所做的事,並不是道歉就可以解決的,但他必須回到那裏,承受她的冷落或是奚落,就算她要他離開,他仍要待到期滿為止。
他不想他們之間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結束,若是以逃離作為結束,隻會讓人心裏空蕩蕩的,想要她忘記他,就要有始有終。
那之後過了二個星期,陳堯已經“有始有終”地離開季家好一段時間,他當然又回到唐家。
他走的那天一切如常,季琉璃喝著紅茶,翻著當季的時裝雜誌,他提著行李和她道別,她一如既往,一副巴不得他快點消失的笑臉,對他甩了甩手,於是他走了。
這樣才對,走的那個人應該是他,而不是她!
自從季琉璃回了家,就又恢複了平時的樣子,那種複雜的表情消失了,她又變回了那個女王,他將給鍾予燕的禮物還給她,她便接了過去,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問,也再未提起過那次衝動的旅行。
那時他就明白了,季琉璃並沒有恨他,他不值得她恨,連討厭也稱不上,她隻是想忘掉那件事,她隻是靜靜地等著,等著能讓她想起那件事的他快點離開,他配合她,讓那平和的假像維持到了最後。
陳堯突然覺得鼻梁上的眼鏡好沉,沉到一直拉著他的頭下墜,他仿佛下刻就要撞在地板上,撞得不省人事。
冒出寒汗,在那眩暈感來臨的前一刻,他忙扶住眼鏡,那有些慌張的動作在旁人看來是一切很正常,隻有他知道自己驚險地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