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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內憂外患

  原本沉寂緊閉的蒲城城門,在一陣隆隆的戰鼓之後,緩慢的打開。一桿火紅的大明軍旗,在一個高大兇悍的張家子弟高舉下,迎風行出了城門,這桿火紅大旗一出現在城外,立刻換來城上守卒的一陣歡呼,原本低落的士氣,竟然開始飆升。 

  他們的歡呼剛落,又一聲歡呼便響徹天地,但這陣歡呼,竟然是來自敵對一方的陣營,而且歡呼的聲音遠遠蓋過了城頭上的官軍,這多少有些滑稽。 

  在這一陣敵營的歡聲中,那桿張家大旗竟然猶豫了一下,但轉而繼續前行。在這桿代表著王師的大旗指引下,一隊隊精幹的鄉勇,穿著整齊的號坎,拿著雪亮的刀槍,支著畫著怪獸圖騰的巨大的盾牌,一隊隊,一列列走出陰暗的城門,然後,在帶隊的把總百戶等等頭目的帶領下,向兩面依次排開,就在城門前,結成方隊。 

  一桿比大明軍旗稍微矮一些的將軍大纛出現在城門口,隨著大旗展現,軍列兩邊一分,一群衣甲光鮮,騎著高頭大馬的年輕將領出現在了隊列前。 

  張十五,這是他第一次獨自領軍出戰,心中既緊張又興奮,看著對面開始整隊的闖賊,再看看自己身後彪悍的三千大軍,心中有著萬丈豪情。 

  此戰,絕對會讓闖賊領教下張家軍的厲害。 

  「眾將官,此戰,定要打出我們張家軍的軍威士氣,一雪甘泉堵門之戰之恥。」張十五坐在馬上,挺直了腰身,大聲對身後一干兄弟親信大呼。 

  所有的兄弟被這場景激發出無限熱血,一起舉起手中刀槍,隨著守備張十五一起大呼:「一雪前恥,一雪前恥。」 

  被這幫兄弟帶動,那些出戰的士兵,還有城上的守軍,不由自主的一起跟隨呼喊,一時間,士氣再次飆升,這時候,這些人,才有了一點堂皇官軍的樣子。 

  但在這陣陣歡呼聲中,只有楊凡不由搖頭苦笑,默默的趴在城頭熱鬧,真正的實力對比在那裡,卻要揚短避長,豈不是自取其辱? 

  對身邊興奮的兄弟掃一眼,然後將身子縮到城碟下,將頭盔往臉上壓了壓,進入酣然夢鄉——昨夜巡城,太累了,這時候,已經盤算到了結果,那還擔憂什麼?睡吧。 

  對面的闖軍卻沒有如張家軍這樣鼓哨吶喊,在營門裡,只是一陣陣沉穩的腰鼓聲,一下下清晰的響起,然後不久,營門打開,一隊隊弓箭兵先行出列,沿著自己營寨的圍牆,穩健的站好,那長長的大弓搭上巨大的讓所有人膽寒的巨箭,壓住陣腳,防備敵襲。 

  緊接著,一排排黑甲槍兵,帶著滿臉躍躍欲試的激動,穩步走出營寨,一隊隊在弓箭營前面排列整齊,每一排槍兵後面,還有一隊百人刀盾兵,一手雪亮馬刀,一手漆黑盾牌,神情輕鬆的站到了槍兵身後。接著,便是莫名其妙的一隊隊五顏六色的旗幟鋪展開來,遮蔽了戰陣之後,也不知道又弄什麼玄虛。 

  一桿將旗舒展開來,上面一個大大的耿字隨風飛舞,將旗下,一員大將,身形挺拔的坐在馬上,神情嚴肅的觀察著整個戰場。 

  這時候,該將一出,賊營里再無人馬出戰,張十五默默的在心中數著對方的人數,一千弓箭手,一千兩隊槍兵,二百刀盾手,合計兩千二百人馬,而對方一片旗幟,看來不過是虛張聲勢,算不得數的。 

  自己出兵三千,而被攻擊的對方,只出動二千人馬,這是一種蔑視,絕對是種蔑視。 

  但既然你輕視與我,我正該利用你輕敵之心,挫一挫賊人士氣。 

  此時戰爭,哪裡如說書那樣,雙方先要來將通名,那都是春氣時候貴族的遊戲,在戰國之後也就沒有,既然出戰,那打了便是。 

  張十五見對方出戰,立刻將手一揮,身後軍鼓立刻隆隆而起,一場廝殺即將開始。 

  城外,看著闖賊有條不紊的整隊出戰,張家兄弟耀武揚威,城內,蒲城縣衙,劉國驍縣尊卻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躁動的坐立不安,已經是深秋時候,高大陰暗的大堂本來更覺陰森冰寒,但劉國驍現在的感覺就如同身處無窮火焰里,渾身被炙烤的大汗淋漓,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冰涼冰涼的。 

  看看外面的天色,再傾聽一下城外的動靜,但離著太遠,又有城垣相隔,卻是什麼也聽不到,這更讓人揪心。 

  「去,再派人在衛所調些軍漢,加強各條街道的守備巡邏,一定,一定不要馬虎。」對跟在身邊的一個師爺,再次吩咐道,並且將一定兩個字重複加重了幾次。 

  「是,東主。」那師爺只好再次轉身出去,執行這已經執行了多次的命令,現在,自己跑的已經兩腿酸麻,大汗淋漓了。 

  「對了。」劉國驍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趕緊叫住那要出了大堂的師爺。 

  那師爺嘴一咧,只得再次回身,回到劉國驍面前:「東主,還有什麼吩咐?」 

  劉國驍幾步走回大堂公案後面,拿起筆刷刷一陣,寫就一張告示,然後也不細看錯漏,直接拿起大印蓋上,遞給下面等著的師爺,急匆匆的道:「拿著這個,趕緊尋些書辦,謄抄多份,命人四處張貼,並要求三班衙役與幫閑里正嚴格執行。」 

  師爺接過布告,只匆匆一眼,便倒吸了一口冷氣,布告上再次規定:「市井平民,三人以上行走聚集,便按照聚眾謀叛罪論處,格殺勿論。」 

  這已經不知道是多少道針對平民百姓的昭告了,一道比一道嚴苛,一道比一道變得殺氣騰騰。如此高壓,難道真的能壓服住那些賤民嗎? 

  「難道這有什麼不妥嗎?」劉國驍陰狠的盯住師爺,有些神經質的厲聲問道。 

  「沒有,沒有,縣尊大人處斷果敢,學生拜服的五體投地。」師爺誠惶誠恐的拜服下去。 

  「那還不去執行?」劉國驍咆哮著,雙手胡亂的揮舞,神情已經是越來越猙獰。 

  那師爺見狀,立刻轉身往外就跑,走過大門,一不小心被高高的門檻絆倒,就像個滾地葫蘆一樣滾下高大的台階,到了底下也不敢呼痛,就那麼渾身是土,一瘸一拐的跑的個沒影了。 

  看著狼狽萬分的師爺消失在大堂之外,劉國驍好像渾身被抽去了筋骨,無力的一屁股做到了大堂地中間。 

  這一屁股坐下去,才感覺到那青磚地面,陰涼陰涼的,一股股陰寒之氣,涼透了全身,直透到了頭頂。 

  經過幾派不間斷的爭吵,最終,在少壯派的爭取還有巡撫大人的重壓下,保守的縣令劉國驍還是選擇了妥協,同意在與賀人龍聯合后,裡外夾擊,對囂張的闖賊展開一戰。 

  但是,這一戰,只是定在展示下軍威,振奮下士氣,而絕不是一場決戰,這是劉國驍千叮嚀萬囑咐的底線,跟闖賊決戰,以自己五千招安的杆子,一千衛所,一千張家親兵鄉勇,還有就是一些士紳家的家丁護院,林林總總拼湊起來,也不過一萬,與四萬兵強馬壯闖賊決戰?任是用腳後跟想都知道結果,如果出城一戰損失慘重,那麼守城的力量就會被削弱,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發生的。 

  蒲城的得失,已經與自己的身家性命緊緊的聯繫在了一起,蒲城失不得。 

  但蒲城不失,真正守城的力量,還得靠五千招安軍一千衛所軍,至於簽丁,說實在的,劉國驍縣尊還真不敢放心使用。 

  如果是其他杆子來攻,那些簽丁也知道,流寇入城,遭殃的當然是富戶士紳,但他們這些小民也一定不會倖免。 

  於是,再一鼓動,便會生出同仇敵愾之心,兩萬精壯,配上千戶所軍戶,以及富戶鄉勇家丁,自己完全有信心抵擋住十萬流寇進攻,且還可打他一個反擊。 

  可惜,現在圍城的可是闖賊,闖賊是什麼?在北面七縣的所作所為,已經是盡人皆知,現在,他不但不敢指望簽丁幫助守城,還要時刻派出衙役,拿著刀槍巡視城內,說不定,現在城內的賤民有多少人已經動了盜賣蒲城的心思? 

  沒聽街坊小兒歌謠:「盼天王,拜天王,天王下界過天堂。」 

  天王是什麼?口口相傳,那是轉世的闖賊呂世,他劉國驍不是不明白,民謠便是民心,現在,蒲城,包括整個渭南,已經民心浮動,躁動的百姓就只要闖賊到來,那就是一個爆發。 

  「唉——」劉國驍一聲長嘆,這聲無力的嘆息在空空如也的大堂里四處回蕩,「什麼時候,世受皇恩的大明天朝子民,已經開始心向賊寇了呢?既然是這樣,那這三百年國朝,還有希望嗎?」 

  想到這裡,劉國驍變得無限的無力,「得民心者得天下,得民心者——」低聲喃喃,突然,雙眼血紅的一拳砸在地上,「狗屁民心。」一翻身爬起來,在大堂上瘋狂奔走:「這煌煌大明,不是那些低賤的小民掌控支撐的,是無數士大夫,無數士紳,是王爺,是皇上,大明不會亡,大明還有百萬軍隊,還有全天下心向朝廷的士紳,小小呂世,不過是一隻螞蟻,趁著現在韃子侵擾京畿,大軍無力圍剿的機會興風作浪。等著吧。」劉國驍咬牙切齒的道:「等勤王大軍凱旋迴師,掐死你,便是掐死只螞蟻。」想到即將回師的大軍,劉國驍滿面紅光,興奮的在大堂上奔走:「堅持住,只要我堅持住,完成了巡撫與洪大人的計劃囑託,那麼,救國危難,飛黃騰達便指日可待。」 

  站定身形,雙手背負,面對北方,嘿嘿笑著:「闖賊,鬧騰吧,任你如何鬧騰,不過是我升官發財的墊腳石,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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