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流寇南下
(今晚繼續爆更)
高迎祥的大帳再次坐滿了各路杆子頭領,氣氛卻顯得非常沉悶,沒了闖塌天和花斑豹這個攪屎棍,也就再也沒有爭吵謾罵。
經過昨夜一場突襲,闖塌天生死不明,他的手下不是被殺就是逃散,剩下的也都被高迎祥收攏,編到自己的部下里。闖塌天的杆子徹底不復存在。
一個出乎高迎祥意外的收穫,那就是花斑豹羞憤自殺身亡,這就省了高迎祥許多手腳,他手下部卒都被大方的交給了原先的二當家,而這位二當家也相當識趣,懂得感恩戴德,儼然就是高迎祥的應聲蟲,變相的成了高迎祥的一股親軍實力,有了這兩股人馬的加入,高迎祥的實力大增,這一刻已經成為這股盟軍里絕對的主力,就連一向老奸巨猾的不沾泥都開始不能與之項背。
但現在不粘泥卻沒心情去管這些,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突襲的敵人是誰。如果不能找到這群與自己等懷有敵意的勢力,那自己等處在明處,人家處在暗處,就好像一個旅人,時刻感覺到身邊樹叢里有一匹隨時可能撲上來,撕咬自己一口的狼,而自己卻不知道這頭狼在哪裡,什麼時候撲上來,這怎麼能讓人安心?
不粘泥的心中其實是有些疑惑的,不是疑惑高迎祥借刀殺人,那已經是昭然若揭的事情,疑惑的是這股人馬是不是和高迎祥有關。
昨天,自己的一個專門安排監視高迎祥一舉一動的親衛,可是悄悄的向自己彙報,說在昨天大會之後,高迎祥的后賬可是有一個陌生人進去,高迎祥還特意準備了酒肉招待。
那個人是誰?他的目的是什麼?這些值得懷疑。
偷襲的賊人撤去了,闖塌天的西營只剩下灰燼餘火,戰場上,滿地屍體,翻檢下來,卻更讓人皺眉,都是一樣的襤褸衣衫,都是一樣的刀槍棍棒,一樣的陝北漢子的模樣,分不出敵友,只能確認這不是官軍外,再不能確定敵人。
有敵人不可怕,但有一個你根本不知道是誰的敵人非常可怕,有一個可以瞬間就踏平一個強悍隊友大營的敵人更加可怕。
現在,所有的人馬都人心惶惶,所有的人都感覺,在無邊的黃土高原里,正有無數強悍的敵人在盯著自己,不知道在下一刻的什麼時候就會撲上來,咬上自己一口,要了自己的命,這種深深的恐懼即便是十幾萬人馬擠在一起也不能消除。
死一樣的沉寂被一聲拳頭砸在桌之上的聲音打破,這聲音如此突兀,突兀的就像晴天在人的耳邊打個霹靂一樣。
「走,必須走。」一個杆子首領實在受不了這難捱的恐懼,將拳頭砸在桌子上大聲喊道,不喊,都不足以讓自己的恐懼得到緩解。
這下子,才算打破這難捱的沉默,立刻,幾乎所有的人都吵嚷起來,但這次吵嚷再不是無目的的爭論謾罵,而是一致呼喊,走,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就好像只要離開這裡,就不再有危險,就不再恐懼。
高迎祥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同時偷眼看看一旁不言不語的不粘泥,看到不粘泥也正看向自己,眼神里有種迷霧。
高迎祥轉過頭,繼續看那個跳出來的杆子頭,心中卻開始得意,這次做的的確是沒有半點遺漏,就連這個老奸巨猾的老東西都沒看出破綻,那其他人還有誰能明白?真沒想到這次行動收到了一石三鳥的效果,本想只是消滅隱患敵對者,卻意外的也統一了思想,讓原本四分五裂的同盟,在莫名其妙的危險面前再次統一。
這樣的統一不單單是危險存在,更主要的是被昨天晚上高迎祥見死不救的決然所震懾,生怕下一個在那莫名其妙的敵人殺出的時候,高迎祥和身邊的兄弟如這次一樣袖手旁觀。
「諸位兄弟且靜一靜,聽我說話。」高迎祥雙手高舉,往下壓了壓,大帳立刻恢復沉寂,大家都拿眼睛看向高迎祥,等待著龍頭老大的訓決斷。
這是以往絕對不會有的現象。沒了闖塌天花斑豹這個攪屎棍,高迎祥感覺自己現在言出法隨,才真正成了大王,成了這十萬大軍之主。。
「這個地方我們是不能再呆了。」高迎祥沉穩的先定下調子,這話一出,全帳都呼出了一口氣,所有的人都放鬆了神經,氣氛再次活躍起來,但沒人敢於打斷高迎祥的話題。
高迎祥背著手,攏著血紅的披風,在大帳里,在眾人矚目下慢慢踱步,「但走,我們還是那句話,往哪裡走,怎麼走,什麼目的,這些必須搞清楚,不能再盲目的瞎闖。」
一個杆子頭站起來,對著高迎祥拱手,小聲道:「一切但憑大闖王定奪,我們聽著就是了。」語聲不但小,而且充滿了恭敬謹慎,在不如昨天那樣嗚嗚咋咋的沒了大小。
「兄弟客氣了,有事——」本來想說有事情大家商量著辦的,但這時候一想,趕緊改口道:「有事情,身為一軍之主我當然要決斷。」看看周邊營頭都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高迎祥再次挺了挺胸膛,咳嗽一聲道:「走,我們立刻整頓兵馬,沿著當年呂世那毛頭小子的道路,南下渭南四縣,爭取在糧盡的時候到達那裡,同時,對沿途村鎮盡量攻取,一來收集糧草輜重,二來解救被欺壓的百姓。」
聽到高迎祥這麼一說,大家立刻喜形於色,渭南四縣在不沾泥嘴裡,那就是糧食堆滿地的地方,只要到了那裡,就算扎進了糧食堆里,到時候有錢有糧,那再次登高一呼,說不得就是百萬流民加入,百萬大軍,想想就讓人士氣大漲。
「大闖王,到了渭南,我們該如何與那呂世相處?您是大闖王,可他也是闖王啊。」曹參兒這個不知道好歹的東西,卻提出了一個讓人關心的事情,「還有,萬一人家不接納我們該怎麼辦呢?」
前面的話倒是提的及時在理,但後面的話就有點讓人泄氣了,一些杆子心中嘀咕起來,這事的確是這個樣子,不事先做個考量,到時候還真就抓瞎。
按照道理,大家都是反抗朝廷的,也算同氣連枝,但是,自己十萬無糧無錢的人馬,蝗蟲一樣衝進人家苦心經營的地盤,那便是金山糧山也不過幾月的嚼過,人家苦心經營的根基,怎麼能就拱手讓人如此糟蹋?這放在誰手裡都不願意啊。
高迎祥淡淡一笑胸有成竹的道:「這有什麼?我們同為義軍,本該守望相助,這個道理他呂世應該明白,萬一他呂世不顧義氣道理,那以我們十幾萬大軍,面對他區區幾千也就萬把人馬,還想做什麼?到時候我們也不求己甚,劃一個縣給他綏靖就是了。」說這話的時候,那語氣里,便是那四縣已經是自己囊中之物,更有那呂世,邊已經成了一個無足輕重的走卒。
高迎祥此言一出,大家一致叫好,尤其是不沾泥更是樂的眼睛都咪成了一條縫。自己總算是可以報仇雪恨了。
但沒有一個人想想,這樣做是不是合理,是不是真的就將了道義。在大家的眼裡,在這個亂世,一切都憑藉實力說話,能夠給呂世一個縣讓他綏靖,那就是看在同道份上的恩典了。
這時候還能說什麼?趕緊走才是道理,至於呂世接納不接納,那就看拳頭說話了。
大會一散,十萬大軍立刻以少有的速度收拾營帳,帶走所有能帶走的東西,隨著大闖王那面高大的大幬,呼嘯南下。
高迎祥帶著大隊人馬,呼啦啦沿著原先呂世走過的道路南下,沿途之上,如蝗蟲過境,能吃的能燒的,能裹挾的全部一掃而光,不留任何東西。
由於呂世路過時候,事先幾乎已經掃蕩過了所有沿途的官軍衛所,所以,這股流民義軍,對於那些已經兵力空虛的城鎮,幾乎就是一鼓而下,沒有受到什麼像樣的抵抗。
第一個受到打擊的就是延長,
接近十萬流民大軍將破敗不堪的延長包圍,延長城頭旌旗掉落,那在平時只是做做樣子的衛所軍戶一鬨而散,農民軍潮水一樣湧進城門,緊接著就是滿城慘叫哭號。
延長縣城被破,縣令逃跑,千戶被殺,這讓在一丈原慘敗的農民軍多少恢復了點士氣.也讓高迎祥再次找回了自信。
這是起事一來,自己攻陷的第二個縣城,攻陷兩座縣城,這在這大明自己還是第一個,就連那一向被人傳的神乎其神的呂世,也不過在大家合力的情況下,打下一個米脂,而後雖然在渭南做的風生水起,但四縣無一城被他攻陷,以此推斷,呂世的軍力還是與自己相差太遠,根本沒有能力攻陷他們,只能在農村打打秋風種種地,這樣看來,自己大軍一到,那呂世要麼歸降,要麼覆滅,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只要去除呂世這個小毛孩子,那自己立刻就展開對四縣的攻擊,只要拿下四座縣城,得了那裡的錢糧,收攏幾十萬百姓,那自己就是百萬大軍在手,自己就是不可爭辯的義軍頭領,在渭南略作整頓,就可以揮軍南下到人口更稠密,物產更富庶的河南湖北四川,再次招兵買馬,而後席捲河北山西,山東直隸,打到北京和那崇禎小兒在大殿之上談談皇位問題,到那時候,天下大事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