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坊中賣藥郎2
日落西山,近黃昏。
許長生的藥房要打烊了,路上的行人已經不多,藥房之中除了許長生自己,便再無別個。一日裏忙碌的結果,如今都在錢匣子中。
一日進賬,便是一百多枚銀幣!
那可是一枚金幣呀!這懷安府中,生意做得最好的,一月下來的進賬也不過如此,賣的最好的,依然是人參養榮丸,一日裏便是數百枚銅幣,這得益於許長生的商業頭腦,以及對產品的精準定位。
還有便是那個人的幫助,那個人還沒來,許長生就不會打烊。
落日餘暉之中,一道倩影款款穿過歌舞坊的街道,貂裘簇擁著,讓那女子平添許多嫵媚姿態,青絲之上別了一支金步搖,走動間波光流轉徑自走向了孔亮藥房。
女子推門而入,許長生見是來人,直立起趴在櫃台上的身子,微笑著了聲:“好姐姐,釵子可還合心意?”
來人名叫紅姬,便是那日閣樓之上給許長生和商秋指路的歌姬,進得門來,走到台前,她先是摸了摸許長生的腦袋瓜,而後噗嗤一聲便笑了。
“誒喲我的好弟弟,這釵還真是有心的,虧得你有這份明巧心思,要放在正途的好!”
許長生撇著嘴笑,道:“您便是我的正途,可要招待好了才對。”
“你這嘴啊,將來不定要哄騙多少姑娘呢,就少在姐姐這裏顯了,拿來罷!”紅姬嬌媚地伸出手,收回去的時候,手中就多出了一副人參養榮丸,還有兩枚銀幣。向許長生拋了個媚眼,便又款款地回去了。
花樓的姑娘們氣色見好,生意自然便比往日裏紅火了許多,如今正是接客的好時候,紅姬這個時候來店裏,也是為了照顧許長生的聲名不被潑髒水,捎帶著和這個討人喜的鬼上幾句話,若是店裏多了個旁人,這話便不熱絡了。
紅姬走了,許長生猶在那處憨笑,這人參養榮丸便是紅姬幫忙打出的名頭,給些回扣再自然不過。兩枚銀幣不是個數目,放在許家村中,都可以打點一處房產了。就這樣讓紅姬拿走,許長生的心中還是有些難過的。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若是沒有給紅姬的這些個分紅,人參養榮丸也不會大賣。
得與失,許長生算得過來。
跳下板凳,許長生正準備著關門,便見一副巨大的身軀擋在了門前,黑壓壓地影子讓許長生虎軀一震,直到見了來人的臉,他才放鬆了神經。
還以為是打劫的呢,不過和打劫也沒什麽分別,因為來人叫沈獨!
沈獨進入店鋪的時候,鋪麵已經暗沉沉的沒什麽光線了,許長生沒有掌燈的意思,和沈獨話,不掌燈的好些。
“才就是才,這才幾呐,生意就如此紅火了!”沈獨毫不在意店鋪的昏沉,徑自坐在了一隻簡陋的椅子上,放鬆了腿,絲毫沒有當日在慈心堂中的拘謹姿態。
給沈獨端上一壺熱水,沈獨喝了,便開口道:“你這定價倒是麻煩了些,大翰帝國以往從未有過藥房這行當,如今一副藥九十九銅板,府官之間頗有微詞啊,因為這事兒做的草率,府內的主官已經罵了我不知多少遍了,暴利一陣就好,這價格也該降一降了”
許長生很不喜歡和沈獨打交道,這個人話從來隻能的部分,其他雲裏霧裏的潛台詞就要許長生去猜了,經營一家藥房可不像表麵上看到的那麽容易,從采藥製藥到包裝宣傳,那都要經過許長生的手的,哪裏還有心思去猜些啞謎?
“沈叔,您別老讓我猜了好麽,這藥房賺錢,自然有您的功勞,這不,侄都給您準備好了”
著話,三枚銅板便交與了沈獨。沈獨沒有像當日在慈心堂中那般推脫,而是直接收下了。昔日裏兩人沒有太多的關係,沈獨也不好在兩位先生麵前太過分,如今許長生是商,他沈獨是官!
兩者便有了關係。
這三枚銅板也不是隨便給的,而是許長生經過了思考定下的數額。
給紅姬兩枚銀幣,便是一時之事,且其中也包含了廣告費用,是算在了成本的預期之中的,但許長生想要這藥房經營下去,與沈獨就要打上很久的交道,更何況現在還是藥房這個新興產業的紅利期,給上三枚銅幣,也是應有之意。
將來價格平穩了,一月給這沈獨兩枚銅幣分紅便好,前提是他還是政務司的主官
“倒不是防著你,隻是在府城做事,言語上自然要心一些,這時間久了就成了習慣,長生啊,往後若是到了仕途,可要學著點,不要把話滿,別人也都是能聽懂的。”
許長生訕訕地道:“我才五歲啊叔”
“不賣關子了,今日前來就是要采購你一批人參養榮丸,給個好些的價格罷,這批藥是上峰要的。”
許長生眼睛滴溜溜一轉,便來了精神:“敢問銷路?”
“外府!當然本府也會有一些,你知道的,買主也要有些油水。”
“叔,我也不賣關子了,以我如今的店麵,一周,一百幅人參養榮丸便是極限。若是賣於本府,九十九銅板一副,不二價!但若是真能賣去外府,我給您折個中!”
“此話當真?”沈獨那肥胖的身軀立時便竄了起來,可見心中多少有些激動。
“當真!”許長生嗬然一笑,而後道:“對了沈叔,還有件事兒求您”
徹底黑了,關掉店鋪,許長生便徑自走向了慈心堂,交了一年的食宿呢,豈有不住之理?更何況,那裏還有兩個值得信任的人,可以商量商量事情。
回到慈心堂,許長生見聶卓延正捧著本書看呢,那聶朗遊性起了,便拋下慈心堂的學生,又去遊玩去了,一時間也找不見個人。
聶卓延正在看書,許長生進來之後,便將書放了下來。
仆童掌好了燈,便被屏退了出去。
“老師,我要回許家村一趟,馬上就走。”
“可是有什麽事?”
當下,許長生便將與沈獨見麵的事情了。
聶卓延思考了一陣,道:“聶朗那個貪玩的把仆人都帶走了,你讓馬六駕車陪你去罷!今日就走?”
“今日就走!”
人這一生機會並不多,若不想他日心中留有遺憾,需要做的就是馬上行動,抓住機會。這是前世母親教會他的,前生許長生還用不到這番道理,他隻需守業就好,但今生的際遇卻是不同,許長生不再擁有豐厚的資源,想要讓家人擁有好的生活,想要觸摸仙道的邊際,想要找到真理之門,他必須分秒必爭!對於許長生而言,如今便是一次機會!他怎能不把握?
慈心堂的東廂房,房門緊促地響了好幾聲,從睡夢中叫醒馬六,塞上一枚銅板,本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馬六便去找騾車去了。
一夜走盡十裏路,剛亮,騾車便鑽進了山林之中,奔向了十裏外的許家村。
“娘親,兒回來啦!”籬笆院內掌了燈,許孔氏裹上剛縫的牡丹紋稠布的右衽衣,匆匆開了門。
“大亮,怎麽就回來了呢?”
見娘親眼中充滿了急切,許長生連忙道:“娘親莫急,是好事!”
當即便將加大生產的事情給許孔氏了,許富貴兒還在田間務農,如今田地裏多出了一塊藥田,許富貴心地嗬護著不敢有什麽差錯,如今自然是尋不到他的人影的。
這一月裏,母親除了織些要穿的衣服,便一直在熬藥成丸,孔亮藥房的丸藥便都出自許孔氏之手,娘親勞累的樣子許長生早不忍看,早就應該加派人手了。
許長栓看到了昔日的玩伴,自然非常歡喜,無奈還有農活,便隻是打聲招呼就要跟著父親一起下地。
許大羊看著許長生,再看看自家的許長栓,臉上便有些掛不住了。見此,許長生對許大羊:“叔,我在府城有些事,能否讓你家長栓幫幫我?”
“大亮,你等我把地鋤完,拔了雜草就來!”
許大羊一聽急了,抬腳就踹在了許長栓的屁股上,連推帶打的便將許長栓趕走了。如今許長生在懷安府有門麵!要許長栓過去幫襯,那是念在同村之誼,可要把握好這個機會!沒有許長栓,農活雖然重了些,但許大羊還幹的來!兒子的前程重要。
一日裏,許長生兩人在許家村四處奔走的募集人手,到了中午,家中便端坐了一大群的丫頭,還有幾個家中活計不忙的主婦。
當下許孔氏燒了足夠一眾人吃的白米飯,鍋裏燉著豆腐,還殺了雞,樂樂嗬嗬的忙活著。
村中人沒有那麽多拘謹的,桌子上坐不下,索性就端了碗蹲在院裏,一年到頭裏,村中人哪裏吃得上一碗白米飯哦!如今見了,即便是沒有菜,也要生生的吃上幾碗!
一邊吃,一邊喊著造孽…
許長生見村民如此,便不再急切,而是等人都把飯吃好,再事情。許長栓吃了兩大碗白米飯,肚子已經撐得不行,但還不見停手。
這麽大的動作瞞不過族長,看著自己憨憨地兒子許聰明,許春秋愁眉苦臉了半晌才算拉下了臉麵,帶著兒子去了許富貴家!
許長生倒是忘記了許聰明這個人,如今到了,又看那許春秋臉上像掛了霜,哪裏還不知道他意欲何為?當即許長生快步走到許春秋的麵前,執禮甚恭地道:“族長,本是有事請您商量的,原想等過了午後便去拜會,您便來了,晚輩真是誠惶誠恐!”
許春秋可聽不明白誠惶誠恐,但心意卻是感受到了,感情不請我來,是有事需要單獨,當即老臉訕得通紅,便欲抓著許聰明的手回家!
“族長,吃口便飯再走”
這話的是許孔氏,當即許長生便抓起許聰明的手,將他帶到了桌子上,許孔氏見許長生招呼得來,便自去打點餐食了。。
許春秋聲音略有顫抖:“大亮啊,我家聰明如何我心中有數,隻想著你幫忙找些活計,將來好生的活下去不是,都是村裏親親的兄弟”
著,許春秋的眼圈便紅了,許聰明沒有聽兩人的對話,而是對付著眼下的白米飯和燉雞